閑妻非賢 正文 082、為了你,殘酷也幸福

作者 ︰ 生當如樗

顧宗訓見漫離神色不對,忙上前呵斥開花弄影道︰「你趕緊去弄點吃的,再把藥熬上」

花弄影極恭順地應了聲,退了出去。

顧宗訓行至漫離身前,不想漫離冷眸一瞪,他不自覺地退了一步︰「漫離,我已經著人把西屋好好的打掃干淨了,你去瞧瞧還滿意麼,缺甚麼我立時叫人去添。」

漫離一聲也沒應,抱著安安徑自而去,顧宗訓跟她進了西屋,指著淺綠如煙的床帳道︰「漫離,這床帳是我親自挑的,我想早春時節屋子里就該有些鮮女敕的顏色。」

見漫離不理自己,只在窗邊的羅漢榻上坐下,顧宗訓又上前給她了杯熱茶︰「我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就來了,這屋子還只收拾了一半,不然你先住我那屋——」

漫離突地抬了冷眸向他掃去,顧宗訓忙解釋道︰「漫離你別多心,我自然會住到書房去的。」

看漫離稱了眸光,顧宗訓才松了口氣繼續獻殷勤,可惜不論他說甚麼,漫離都是不理不睬,就連安安也是很乖巧地縮在漫離懷里,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打量著眼前的怪叔叔。

花弄影帶著小丫頭送飯菜進來時,見顧宗訓跟個小廝似的圍著她母女倆討好,眸中的妒恨一閃而過,「公子爺,讓離姑娘先用飯吧。」

顧宗訓聞聲回頭,立時了就皺了眉頭︰「怎麼不用配了暖套的食盒,這麼端過來都涼了還能吃麼」

丫頭們正在擺飯菜,听顧宗訓一說,都停了下來垂手侍立,花弄影道︰「這些菜都是從小廚房端過來的,想來也不會太涼。至于配了暖套的食盒,都已經收了起來要用還要去翻找。離姑娘臉色那麼難看,最要緊的是用了過飯好吃藥啊。」

顧宗訓這才松了眉頭,看了看小幾上的吃食,給漫離盛了碗枸杞紅豆粥,「漫離,你嘗嘗這個粥的味道怎樣?」

漫離自進屋後,一直就呆呆的坐著,這會方嘆了聲松開安安,接過粥吃了兩口,又往小幾子那邊瞧去,指著一道小菜問道︰「那是甚麼」

不用丫頭動手,顧宗訓已然把菜端了過來︰「這是片鹵豬心,還有煙燻鮭魚、朱砂豆腐」說著將其它幾個小菜也一並端了過︰「豬心、鮭魚都是補心的,你多吃一點。」顧宗訓一面說,一面往漫離碗里挾菜。

安安看見漫離吃東西,四肢並用的爬了過來,拉著漫離討吃的︰「阿娘,阿娘——」

漫離才喂了一勺,安安就被顧宗訓給抱開了,「你吃你的,我來喂她。」邊說邊吩咐丫頭道︰「再盛碗粥來,不要盛到紅豆了。」

丫頭們都被顧宗訓這溫柔體貼的樣子給震傻了,听見吩咐也不知道動,還是花弄影親自盛了碗粥來,「公子爺,還是我來吧。」

「不用,你去瞧瞧漫離的藥熬好了沒有」顧宗訓懷里坐著安安,伸手接了粥,舀了淺淺地一勺送進安安的小嘴里,極溫柔地笑問︰「好吃麼?」

待小丫頭怯怯地點了點頭,他才又舀了勺粥,上面還挾了片魚片,

「來,張嘴。」

屋里的丫頭僕婦簡直看掉了眼珠,花弄影微低著頭,眼角向漫離掃去,她死死地攥著拳頭才忍住沒將巴掌轟上那張無情無緒的臉。

吃過了飯,顧宗訓又看著漫離吃過了藥,再把小丫頭哄睡下了,他才回自己屋去。

錦簾低垂,帳外的燈光隱隱透進床帳,外間兩個守夜的丫頭低低打著酣聲。窗外雨聲沙少,漫離睜著眼躺在錦褥繡被上听得分外清晰,點點滴滴的雨就好似落在心頭上一般。

遠遠傳來的更鼓聲,漫離听不出是甚麼時候,她披衣起身,行至安安的小床邊,昏黃的燈光映著小家伙香甜的睡顏,看得漫離心頭一陣陣地發緊。

她扶著小床的架子緩緩蹲子,低低的哽咽就像卡在喉嚨里一樣︰

「安安,阿娘要怎樣才能救出你阿爹來呢?要怎麼辦,怎麼辦——」

哽咽最終化成低嗚,漫離也縮成團,縴弱的肩頭在黑夜中不住的顫動。

天色剛剛透出魚肚白來,兩個守夜的小丫頭就輕手輕腳的起身了,可她們一挑簾子卻發現漫離已穿戴齊整地坐在梳妝台前。

「離姑娘——」

兩個小丫頭遲疑著要不要跪下請罪,漫離悠悠啟聲道︰「去請你們公子爺過來。」

昨晚上自家公子對她的殷勤小心,兩姊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漫離吩咐也不管時候尚早,應了聲就急急地去請人了。

顧宗訓听得漫離相請,胡亂的洗漱了就趕了過來,連衣帶都還沒系好︰

「漫離,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說著就向丫頭們嚷道︰「趕緊把弄影叫來——」

「我沒事」不等丫頭們應聲,漫離開口道︰「我是有事要跟你商量。」

顧宗訓心驀地一沉,道︰「甚麼事這麼著急?」

漫離沒有回答,只是抬眸在屋里丫頭們的臉上轉了一圈,顧宗訓手一揮道︰「都退下。」

丫頭們齊齊施禮退下,漫離看著顧宗訓清緩明晰地道︰「我要救石頭」

顧宗訓雖然猜著了九分,可是听得漫離說出來,心還是忍不住顫痛了下︰「不可能,我做不到」

漫離無情無緒地道︰「我也沒讓公子幫忙,我只是想回家一趟。」

可是「回家」這個詞依舊刺激到顧宗訓,他心底登時冰冷一片︰「我不答應你若缺甚麼我立刻讓人去準備,你的那條狗,我也會讓人去領的來。至于你,好好在這里養身子就是了」

言畢,轉身就想逃開,可漫離清冷的嗓音卻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腳步︰「顧公子,你就不怕我恨你入骨麼?」

顧宗訓身子一僵,心口像被壓了塊巨石般,每呼吸一次都感動疼痛︰「只要你留在我身邊,終有一天我會消除你心里的恨意。」

漫離低了頭,撫著一直戴在右手腕上的銀鐲,「如果石頭真有甚麼三長兩短——」漫離抬了頭,盯著顧宗訓的背影一字一字道︰「我會恨你一生一世。」

如今漫離已是無路可走,她手中唯一的籌碼就是顧宗訓對自己的執著,雖然這個籌碼懸得很,但如果自己以死相逼,也許石頭還有一線生機。當然漫離不會一開口就以死相逼,「顧公子,人,如今你已經留住了,難道你就不想再留住心麼?」

顧宗訓回過身,明晃晃的戳燈下,俊美的臉膛上是淡淡的苦笑︰「我只怕到時候連人都沒了。」

漫離抬起波瀾不驚的眸子,如一對釘子般直直地釘在顧宗訓的面上︰「大川活我便活,大川——」漫離心口一痛,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那個「死」字咽了回去︰「他若有個好歹,我陪他一齊也是好的。」

顧宗訓瞅著她那臉上淡淡的幸福,心被妒恨嘶咬得生痛,鳳眸中射出冰冷的眸光︰「你就那麼在乎那個小子,在乎到可以追隨他于地下你信不信我能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啊,天底下最可怕的是從來就不是死亡,而是死都死不成

胸口的疼痛蔓延至五內,漫離感覺五髒六腑全絞在了一起,痛得她連呼吸都困難,冷汗一滴滴地從額角落,揪住領口的手骨節泛白的嚇人,偏偏毫無血色的唇瓣還要勾起笑意︰「顧公子,現在痛不欲生的人是我」

顧宗訓一愣理智悉數回籠,怨怪自己的同時,連心上前抱起好時隨時會消失的漫離,向外叫道︰「叫弄影來,趕緊叫弄影來」言畢,他抱著漫離急步向內室而去。

漫離如一灘泥般的癱在他懷里,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容上浮起得意的笑容︰「顧公子,你想以後的日子,我總這般死去活來麼?」

顧宗訓已無顧及漫離在說甚麼了,他只是一連聲的問︰「弄影怎麼還不來?」

看到顧宗訓焦急得連自己的威脅都顧不上了,漫離才稍稍放心,看來這一步棋是走對了。

施針喂藥的整個過程中,漫離一直清醒著,看得花弄影都佩服起來,她到底是用甚麼力量支撐這麼虛弱的身子?再這麼強撐下去,只怕她就命不久長啊。

幸好丫頭把安神靜氣的藥給送了來,顧宗訓輕輕地扶起漫離,小心翼翼喂著藥︰「難道你忘了你還有個女兒麼?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來照顧她?」

應和著顧宗訓的話語,安安爬上了床,趴在漫離身邊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女乃聲女乃氣地道︰「阿娘,睡。」

漫離艱難的伸手模了模女兒的小臉,雪白的臉上浮起柔柔的淺笑,她何曾放得下女兒。可如今石頭命在旦夕,自己所能憑仗的只有顧宗訓不舍和心疼,不趁著這會逼著顧宗訓答應下來,自己再沒法子去救石頭了。

「顧公子走到這一步,我算是明白了,我和石頭今生有緣無份。我也不奢望能和他相伴到白首了,只是希望他能好好了活著。」漫離眸中淚光點點,說幾個字便要喘息一會,病弱的面上全是哀求的神情。

經過剛才的驚怒,再听漫離的軟語相求,顧宗訓的一顆心就像好剛剛還在火里焚燒著,下一刻又被溫暖的春水包裹著,令他幾欲沉溺其間。

因此明知漫離是在利用自己,可就是忍不住順了她的意︰「只要你肯留下來,我就幫你去救石大川。」

此時藥力上涌,漫離漸漸昏沉起來,她捉住最後一絲清明,道︰「不用顧公子幫忙,你只需叫了昨天那兩個小子來就行——」

「行」字才說了一半,漫離已在顧宗訓懷里睡了過去,顧宗訓輕輕地將漫離放下,給她蓋好錦被,又吩咐丫頭把安安抱去喂飯。他自己則守在床邊,一只手緊緊住漫離的手︰「漫離啊漫離,就憑那兩個小子你就想劫獄麼?」

花弄影立在旁邊,皺眉道︰「公子爺,放虎歸山只怕後患無窮啊。」

顧宗訓一記冷眼掃去︰「我的事事幾時輪到你來多嘴,你趕緊去把那兩個小子給我找來。」

花弄影福了福身,臨去前將眸光越過顧宗訓,掃過漫離的鬢角。她不得不佩服起漫離的手段,其實這也不算甚麼手段,所有的人都看出她是在利用公子爺,可是有幾個人能硬起心腸,對別人殘酷不算甚麼,對自己殘酷也沒多了不起,真真讓人毛骨聳然的是,她在對自己殘酷的同時面上還露出甘之如飴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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