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的夏天,走盡了尾聲,秋天慢慢地來臨。
天高氣爽,凌波拿了一個繡繃,坐在院子樹底下的石凳上,旁邊的石桌上放著繡籃、各色絲線還有針線包、剪子等物。
繡繃上撐著一方淺綠色的緞子,上面的豬頭剛剛繡好了一半。
繡書端著茶走過來,俯身瞧了一眼,笑道︰「格格繡豬頭繡上癮了。」
凌波抿嘴一笑,拿起豬頭瞧一瞧,自覺挺滿意。
「好香,是什麼茶?」
繡書回道︰「是菊花茶。今年的菊花開得早,奴婢摘了些來,都濾過的,很干淨,昨兒泡了一壺試味,畫屏、瑞冬她們都說不錯。」
凌波端來抿了一口,笑著點點頭。
畫屏從院門口進來,手里捏著一張類似信箋的物什,一面走過來一面說道︰「格格,有請帖。」
「什麼請帖?」凌波將繡繃放下,接過來一瞧。
銀色撒花的請柬上,寫的是八福晉郭絡羅氏辦賞菊會,邀請她過府相聚,日期在三天後。
「賞菊會,八福晉倒是有興致。」凌波笑了笑,將請柬放在一旁。
畫屏道︰「格格會去的吧?」
凌波抬眼瞧她一下,道︰「怎麼?你想跟著去?」
畫屏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道︰「格格也好些日子沒出門,該出去散散心了。」
凌波低著頭,捏著針往緞子上扎,聞言手上一頓。
她是有些日子沒出門了,上次進宮見太後,李嬤嬤是跟著的,當日太後就說該教的也教完了,李嬤嬤和蘭秀、蘭枝也該回宮了。果然第二天,李嬤嬤她們就收拾了東西,辭別回宮。
雖然沒有李嬤嬤監督,凌波卻並沒有像月兌離樊籠的鳥兒一樣放縱自己。
前有在簡親王府與博哲一起過夜,被郭佳氏撞破;後有三阿哥胤祉自稱與她有私情,曝光後招來議論紛紛,最終竟導致她不得不讓別人檢查她的身子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這兩次事件,都讓她意識到,她所在的是個規矩禮法森嚴的時代,尤其身為女子,不可有一步的行差踏錯,否則就會招來流言蜚語,將自己置于風口浪尖上。
所以這段時間,她都循規蹈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偶爾進宮給太後請安,就基本沒有出過府。
繡書、瑞冬等人都還好,畫屏卻是個跳月兌的性子,倒是把她給悶壞了。
凌波抬起頭來,對畫屏和繡書道︰「這段時間,把你們都給悶壞了吧?」
畫屏眼楮一亮,臉上浮現出期待。
繡書瞥她一眼,回凌波的話道︰「奴婢是伺候格格的,格格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畫屏嘟了嘟嘴,顯然對繡書的話有所月復誹。
凌波拿手指點了點他們兩個,說道︰「八福晉把請柬都送上門來了,我豈能不給面子。畫屏說得對,我也有日子沒出門了,正好借這個機會,與眾福晉格格們聚一聚。」
繡書還沒怎麼樣,畫屏已興奮道︰「我這就去給格格挑衣裳!」
她興高采烈地往屋子里頭奔去。
凌波無奈地搖頭,對繡書道︰「看看,哪有一等丫鬟的穩重樣兒,還是你沉得住氣。」
繡書笑而不語,心里卻也默認了她的話,在這梧桐院里,自己才真正更像是一等大丫鬟。
凌波又低下頭,繡起了豬頭,一面繡一面心里便默默轉開了心思。
有了之前的經歷,她也知道,自己還沒過門,就給婆婆郭佳氏留下了惡感。婆媳間的矛盾,自古便是大難題,沒有誰能給出妥善的解決方法。她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處理這種關系的經驗。
博哲這個男人,是合她心意的。她想嫁,也想跟他好好過日子,那麼為了小夫妻的婚後生活和睦幸福,郭佳氏這個難關是一定要攻克的。不止是婆媳關系,婚後做了簡親王府的媳婦兒,肯定還有其他更多的人際關系要面對。
既然她自己沒有經驗,就應該向有經驗的人討教。說到做媳婦的經驗,又有誰能比得上皇家媳婦呢。
太子妃、三福晉、四福晉、八福晉,每個人的生活情況都不一樣,跟她們多多接觸,或許能得到很多對自己有用的幫助,婆媳如何相處、夫妻如何相處,手段也罷,教訓也罷,都是前人的經驗。
這也是她決定參加八福晉賞菊會的原因之一。
三日時光轉瞬即逝。
這天早上一起來,畫屏和繡書便替凌波精心打扮起來。
衣物選擇上,凌波一直奉行「春宜倩、夏宜淡、秋宜雅、冬宜艷」的十二字方針。今日挑的是一件淺藍色的旗裝,繡的是蝴蝶蘭的花樣兒,滾著黃色的邊,腰部的設計別出心裁,微微收了一下腰。
凌波一穿上這件衣裳,竟格外地顯出玲瓏的曲線來。這衣裳是她特意吩咐裁縫特別設計的,收腰的部分屬于首創,但穿上後並不扎眼,卻能把女子的曲線給顯出來。
兩把頭梳得極為精致,黃藍兩色的堆紗花兒,插著珍珠的步搖,和耳朵上的一對珍珠耳墜相呼應。
繡書仔仔細細地給她梳好劉海,凌波對她一笑,嘴邊露出兩個精致的梨渦。
畫屏在旁邊瞧得有點痴了,情不自禁說道︰「格格真好看。」
凌波失笑,連繡書也覺得莞爾。
「格格,時候不早了,咱走罷。」
凌波點點頭。
二門外早已套好了馬車等著,凌波帶著繡書、畫屏上了車,晃晃蕩蕩出了府門。
八阿哥是康熙三十八年的時候,跟其他成年皇子一起分到自己的府邸的。八福晉過門之後,又特別擴充了後花園。
八福晉郭絡羅氏是安親王的孫女,出身尊貴,對生活條件也特別地挑剔,尤其對後花園的布置擺設,都花了很大的心思,這次的賞菊會,就在花園里頭舉辦。
凌波到的時候,人還比較少,只有四福晉坐在一個亭子里頭。
四福晉烏喇那拉氏見到凌波來了,沖她招手,凌波盈盈走過去,行禮道︰「見過四福晉。」
烏喇那拉氏將她拉到身邊坐下,笑道︰「叫什麼四福晉,這麼生分,你是太後的干孫女,該叫我四嫂才是。」
凌波微笑道︰「四嫂。」
烏喇那拉氏隨口問了她幾句家常話,然後便壓低了聲音神秘道︰「你知道今兒是什麼日子?」
凌波茫然道︰「不是賞菊會麼?」
烏喇那拉氏用帕子捂嘴一笑,說道︰「今兒是八阿哥府里第二位小阿哥的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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