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自從那天看到梅花簪,金氏便整日心神不寧,最近徐正平來簡親王府的次數也少了,她找不到人商量,愈發地提心吊膽。好不容易找了個人少的日子,過來看望凌波。
凌波自從害喜開始,飲食便有些不規律,金氏過來的時候,她才剛剛吃了一碗梗米粥,桌面上都還沒撤下去。
「金姨娘怎麼過來了,這大熱的天兒。」
金氏一面在繡書的引導下坐了,一面搖著扇子笑道︰「可不是,今年的秋老虎著實厲害,眼看著將近中秋了還這樣的熱,我想著當初我懷雲姐兒的時候也是夏天,最是怕熱,又愛出汗,想著你也是這般,就過來瞧瞧你。」
繡書從架子上拿了扇子過來,跟瑞冬一人一邊給凌波扇著風,聞言回答道︰「可不是,我們少福晉自打有了身子,就比平日怕熱,這院子已經比別處涼快了,卻還是愛出汗。」
凌波身上只穿著淺綠色的單衣單褲,比起旁人輕薄許多,皮膚卻紅紅的。
「我瞧著府里常做酸梅湯,還從冰窖里取了冰來放著,只是自己卻不能吃,干瞧著眼紅。」凌波訴苦道。
金氏笑道︰「理該如此,這會兒還不到三個月呢,一定得忍住,可千萬不能大意。」
凌波點點頭,她這是頭一胎,自然十分地小心。
金氏便又說了一些自己懷孕時候的經驗,跟凌波分享。
正經的婆婆郭佳氏自從挨了公爹的罵之後,又跟烏龜一樣縮進殼里去了,不愛走動;府里其他有經驗的,譬如西林覺羅氏,管著家里的大小事,兼著怕郭佳氏嫌疑,也不敢跟她太過親熱。
凌波巴不得有個人能跟她傳授一下,難得金氏也是夏天懷孕,自然有很多共同語言。
一時兩人說了好幾車的話,不過慢慢的,凌波便又開始思路遲鈍起來,眼皮也開始往下耷拉。
繡書小聲道︰「少福晉又困了。」
金氏叫了凌波兩聲,凌波都是過一會兒才恩了一下,便點頭道︰「是犯困了,扶進去睡會兒吧。」
繡書和瑞冬便攙起凌波,進了內室。
床上鋪了藤席,兩人將凌波安置到床上之後,扯過一條薄被,搭在她肚子上,然後一個床頭一個床尾,給她打起扇子來。
金氏跟進了內室,見凌波睡著了,脖子下還似乎有點出汗,便拉了一下繡書,悄聲道︰「我跟姑娘說個法子,你去廚房管他們的冰窖要些冰塊來,拿兩個盆子盛了,放在這屋里,再扇風就涼快得多。」
繡書聞言一喜道︰「多謝姨娘,奴婢這就去。」
她放下扇子,囑咐瑞冬好生伺候著,然後便匆匆出門,帶了兩個小丫頭去取冰塊。
瑞冬對金氏笑一笑,又繼續打扇子。
金氏道︰「我來搭把手。」說著也替凌波扇起風來。
瑞冬驚慌道︰「這怎麼敢當。」
「這有什麼的,少福晉如今可是咱們府里的寶貝,只是有福晉、側福晉在,我就是想幫忙也插不上手,這會兒繡書姑娘去取冰塊,我幫著打打扇子有什麼要緊了。」
瑞冬頓時臉現感激之色。
金氏看了看床上,道︰「喲,少福晉還出汗呢,瑞冬姑娘還是去打盆水來與她擦一擦,可別起了痱子。」
「可是……」
金氏笑起來︰「打盆水不過幾步路,就是你們少福晉醒了,不也還有我在麼。」
瑞冬這才點頭,又向她道謝,放下了扇子,出門去打水。
金氏眼看著她掀了簾子去,回頭就往床前走了一步,輕聲叫凌波。
凌波睡得極熟,昏昏沉沉也听不見,只囈語了一聲。
金氏便大膽起來。
她早就想好了,一般來講,簪子一類的東西,多半是放在梳妝台上,此時屋里無人,她便悄悄兒地翻起了梳妝台上盒子與抽屜。
不多時,果然從一個首飾盒里,翻出了那支翡翠嵌瑪瑙的梅花簪子,確認就是自己丟失的那一支,連忙揣進了袖筒里。
剛做完這個動作,外屋簾子就是一響,她立刻回到原來的位子上,賣力地打著扇子。
瑞冬端著水盆進來,沖金氏笑了笑,擰了帕子,給凌波擦拭起脖頸耳根還是手臂等處。
不一會兒,繡書也帶著兩個小丫頭,端著兩盆子冰塊回來了。
金氏見她們都忙忙碌碌,卻有整齊有序,一點聲響兒都沒出,暗道一聲好。
「少福晉既然已經睡了,我也就告辭了。」
繡書忙道︰「我送姨娘出去。」
「不用,不用,你們忙吧,啊,小心伺候著。」金氏忙推辭了,搖著扇子施施然出了門。
天上一輪大太陽,炙烤著大地,蟬鳴聲聲,花園里頭一個人也沒有,顯得死氣沉沉。
金氏獨自打水池子邊上走過,一面走一面左顧右盼,路過假山邊上,借著樹木遮掩,手一抖,將一物扔進了水里。
水面咕咚一聲,冒了一個氣泡,旋即又恢復了沉寂。
金氏朝四下望了一眼,確認沒有人看到她的小動作,終于松了一口氣,只覺渾身骨頭都輕了四兩,連頭上的日頭都不覺得毒了,一步三搖地走出了花園。
過了月亮門,前面一個丫鬟經過,金氏認得是郭佳氏屋子里的二等丫鬟,忙叫住了她。
「金姨娘有何吩咐?」
金氏笑道︰「也沒什麼,近來天兒熱的很,不知福晉身子可有欠妥?」
丫鬟道︰「前兩日還好,今兒似乎有些懨懨的,不知是不是中了暑氣,剛吃了解暑丸,若是晚上還不好,明兒就又得請徐大夫來瞧瞧了。」
「是嗎,那姑娘趕緊回去伺候著吧。」
丫鬟沖金氏福一福,走了。
金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也不再逗留,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凌波睡了大半個時辰便醒了,只覺屋里比平時涼快很多,這一覺睡得極為安穩。
「多虧金姨娘出的好主意,讓奴婢取了冰塊來。」
凌波一看,果然兩個盆里還有一點殘留的冰,點頭道︰「這法子不錯,只是咱們府里有這麼多冰麼?」
繡書笑道︰「奴婢問了,每日兩盆冰,還是能供應起的。」
凌波點頭,又問︰「金姨娘走了多久了?」
「主子睡了一會兒,奴婢便去取冰塊,等奴婢回來之後,金姨娘才走的。」
瑞冬說道︰「從前沒什麼交情,今兒看來,金姨娘人倒不錯,奴婢去打水的時候,還幫著給主子打扇子呢。」
凌波笑道︰「平日見她守著雲姐兒過活,是個本分的。」
兩個丫頭都同意。
凌波想了想,叫繡書取了一匹上等的紗料,讓送去給金氏,說是給雲姐兒裁衣裳。
金氏想不到自己別有用心去了一趟,倒得了個便宜,自然千恩萬謝地受了,不免心里又有一點愧疚。但想想這樣性命攸關的大事,自己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為大人,為了雲姐兒,那件事兒也是不能曝光的。
一夜無話。
……
第二日凌波意外地起的早,天上雲彩很多,把太陽都遮住了,比昨日涼快了許多。
洗漱完畢,瑞冬便給她梳起頭發來。
害喜之後,凌波就不太出門,也不太愛打扮,頭發往往都是松松地挽個髻,把余下的散發打個辮子就是。
瑞冬知道她的喜好,今兒也是梳簡單的發式,綰了發之後找了個金環束了。
「咦?奴婢怎麼覺著好像少了點什麼?」
凌波望了鏡子里一眼,道︰「挺好的,就這樣吧,不必戴別的了。」
「奴婢不是說主子發髻上少了什麼,而是這個首飾盒。」瑞冬捧起一個首飾盒說道,她方才就是從這里取出金環的。
繡書聞言走了過來︰「我瞧瞧,少了什麼。」
她接過盒子隨便一掃,便吃驚道︰「真少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就是那支翡翠嵌瑪瑙的梅花簪子。」
「恩?」凌波警醒起來。
若是別的首飾,她未必有印象,但繡書提到的這支簪子,她卻記得很清楚。因為這簪子並不是她的東西,也從未戴過,是阿克墩上次從夏子語身上拿來的,她一直想問郭佳氏這物件的來歷,只是每每都有事情岔開,給忘記了。
「許是放在別的盒子里或抽屜里了,快找找。」
繡書蹙眉道︰「奴婢記得很清楚,一直放在這個盒子里的。」
她雖然這樣說,卻已經跟瑞冬一起翻找起來。
居然找遍了整個梳妝台都沒有見著。
這一下,凌波就慎重起來了。
繡書和瑞冬素來行事穩重,絕不會將東西亂丟,而且她也記得很清楚,最近一次將那簪子帶出去,就是德隆開始復健的那一天。
當時她還掉在地上,安珠賢幫她撿回來的。那天回到屋子里,她就將簪子放回這首飾盒里了。
按照繡書的說法,從此那簪子便再也沒動過。
「你們可記得,最近一次見到這簪子是什麼時候?」
瑞冬蹙起了眉。
繡書也為難道︰「這幾日都是瑞冬給主子梳頭,奴婢並不曾打理過這首飾盒。」
她跟凌波一起看著瑞冬。
瑞冬赧顏道︰「這幾日主子都不怎麼戴首飾,奴婢也不曾注意,今兒才發現簪子不見了。」
這簪子並不算多麼貴重,丟了也不是什麼大損失,可是這事情的性質卻非同一般。
既然簪子回來之後就沒有動過,無緣無故地不見了,難道是有丫頭手腳不干淨,偷了去?
盜竊素來是內宅的大忌,凌波立時覺得這事情必須嚴肅對待了。
(有個好消息哦,今天總共三更,待會還有一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