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簡親王府的少福晉,知道你的身份又有什麼稀奇。」
凌波努力鎮定著自己的情緒。
「四川貪污案鬧得沸沸揚揚,皇上下令嚴查,四阿哥雍親王全權負責此案。你是這個案件最重要的人證,卻在押解進京的途中逃跑了,朝廷發布海捕文書,全國通緝,沒想到你居然這麼大膽,竟敢跑到天子腳下的北京城來。」
徐釗見凌波頭頭是道,顯然並不是見識淺短的普通婦孺,不由眯起了眼楮。
「就算你知道我的身份和來歷,又有什麼關系,如今你為魚肉,我為刀俎,若是識相,就應該閉緊你的嘴巴,須知多說多錯,知道太多對你並不是一件好事。」
有一句名言,死的最快的總是知道最多的人。
凌波顯然是在冒險。
「我說出你的身份,並不是想威脅你什麼。只是你把我抓來,肯定是想利用我做交換,不管是你的人身安全,還是別的什麼。我也知道,我的性命正捏在你的手里,但是我本人跟你並沒有利益沖突,未必就一定要做敵人。」
徐釗定定地看著她,並不說話。
一個毫無關系的男人盯著一個女人看,當然是很無禮的,但是這種時候,兩個人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又哪里顧得上這種禮儀。
「你很聰明。」
正當凌波以為徐釗把她的話當成耳旁風的時候,徐釗開口了。
「然而,你是自作聰明。」
徐釗隨手將布條勒在她嘴上,力氣之大,讓她差點以為自己的嘴巴都要被撕裂了。麻利地在她腦後打個劫,徐釗輕輕松松就讓她閉了嘴。
凌波惱怒地皺眉瞪眼。
其實徐釗對她已經算客氣了,畢竟是個孕婦,動作上都有意識地加倍小心。
確認她不能喊叫不能逃跑之後,徐釗就出了門,門外傳來清晰的落鎖聲。
除了眼楮能動之外,凌波就只剩下自己的腦子可以運轉了。
她靜下心來想想,雖然徐釗對她態度一點也不好,但也並沒有故意為難他。這個人,似乎並不是窮凶極惡之徒。
整個屋子里空蕩蕩的,她又不能動又不能說,而且手腳都被綁住,時間久了以後,就產生了酸脹的感覺,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血液不流暢,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手腕手指頭有些發腫了。而由于手腕的浮腫,原本綁著的布條也勒進了肉里,產生疼痛感。
她努力地安慰自己,不要著急,不要害怕,博哲還有其他人一定會來救她的,他們一定正在積極地想辦法。
自己肚子里還懷著小生命,听說孕婦情緒大變,會給胎兒造成不好的影響,為了孩子,也要冷靜下來。
在這種潛意識的自我催眠下,凌波竟然在床上睡了過去。
……
當凌波身處困境中時,簡親王府的氣氛也十分地嚴肅凝重。
雅爾江阿、郭佳氏,還有已經能夠在下人的攙扶慢慢行走的德隆,包括西林覺羅氏和安珠賢,都在書房里坐著。
博哲從外面進來,臉上帶著沉重。
眾人立刻都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四阿哥怎麼說?」問話的是雅爾江阿。
博哲揉了一下眉心,道︰「四阿哥雖然分析出一些事情,但徐釗的真正目的,卻還是不知道。」
他方才去了雍親王府,跟四阿哥胤禛商量了一整個上午,將四川貪污案層層分析,就他們所知,目前的涉案人員雖然還只有四川官場上的一應大小官員,但種種跡象顯示,都跟京里某些大佬有關,有幾個實力派家族,還有某位有權有勢的阿哥。
徐釗身為這件案子的重要人證,手里有一本賬簿,記錄了四川知府歷次行賄受賄的時間和數目,只要找到這本賬簿,胤禛就能順藤模瓜,查到隱藏在幕後的主使,同時也能成為給涉案人員定罪的鐵證。
如果說,徐釗此前在押解進京途中逃跑是因為怕死,那麼他潛入北京城的行為顯然不符合這種解釋。
由此胤禛和博哲推斷,徐釗逃跑,並不是害怕律法定罪行刑而死,因為根據目前的調查結果來看,徐釗的行賄受賄數目並不算大,按照大清律例,最多只是一個削職流放之罪。
那麼,促使他逃跑的就只能是別的原因,而且他的逃跑也並不是單純地為了求活,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他去辦,而且他必須進京才能辦這件事,所以他才會秘密入京。
按照胤祉和博哲的推斷,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人想殺他滅口,或者是拿他給別人頂罪,這個消息被徐釗知道,這會讓他遭受比律法制裁還要嚴重的後果,所以他逃跑了。
另一種可能是,有人為了拖延甚至阻止本案的調差,故意放跑了他。那麼他逃走之後,一定會有接應他的人,他們一定會想辦法為四川貪污案開月兌,隱瞞某些事實真相,保護某些人。
再按照這兩種可能性來推斷,前一種情況下,他秘密入京,肯定是想找那個要殺他滅口的主謀,或許是報仇,或許是想掙扎求存,或許是他有把柄被捏在對方手里,他不得不來取。
後一種情況下,他進京肯定是因為他要跟京里的某個人物接頭,進行進一步的商議。
如果是後一種情況,他就沒必要潛入富察家,因為這除了讓他增加暴露行跡的幾率,沒有任何好處。
這樣分析下來,用排除法,再加上目前調查出來的各種跡象,胤禛和博哲幾乎可以確定,徐釗的逃跑是個人行為,因為他是能夠左右這個重大貪污案調查結果的人,有人想殺他滅口,所以他逃跑了。
可是,分析到這個程度,胤禛和博哲還是不能理解,為什麼他進京之後,還要秘密潛入富察家。
富察家本身跟這件案子是沒有絲毫聯系的,那麼只能是當天來道賀的賓客之中,有人跟四川貪污案和徐釗有關系。
但到底是什麼人,引起了徐釗的關注,使他寧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潛入富察家來找這個人?
而他抓走凌波之後,又想用她來做什麼樣的交易?
雅爾江阿惱怒道︰「分析來分析去,還是什麼也沒分析出來。提督衙門也都是廢物,到現在都沒搜到人。」
郭佳氏抹淚道︰「凌波還懷著身孕呢,那麼大的肚子,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怎麼了得啊」
她嗚嗚咽咽地哭起來,讓博哲在憂心之余,愈發地焦躁不安。
雅爾江阿更是听得心煩,猛地砸了一下桌子罵道︰「哭什麼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也不嫌晦氣」
郭佳氏被他一罵,嚇得不敢再哭,可淚水一時又止不住,只能一抽一抽的,顯得十分委屈可憐。
德隆小聲勸慰她,又對雅爾江阿道︰「弟妹發生這樣的事情,我這個廢人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全靠父親和弟弟了。額娘這里,就由我來寬慰吧,以免給你們增加麻煩。」
他拉住了郭佳氏的手,母子兩個一起出了書房。
西林覺羅氏和安珠賢留下來也幫不上忙,便一起跟了出去,屋里只剩下雅爾江阿和博哲父子。
雅爾江阿背著手在屋子里轉了兩圈,眉頭深鎖,說道︰「徐釗帶著一個孕婦,目標太大,如果要出城,肯定會敗露行跡。以我看來,他們一定還在城里。只是那九門提督的人都是飯桶,小小一個北京城,來回查了三四遍,一個屁都沒找出來。女乃女乃的,老子回頭就跟皇上說,一個毛賊都抓不住,還敢守衛京畿安全?摘了他的頂戴,讓他回家喂豬去」
他罵罵咧咧,博哲倒是想笑,卻一聲也笑不出來,心里頭好像有千百只爪子在撓,片刻不得平靜。
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就道︰「阿瑪,我去外面打探消息,萬一他們搜到了人,也好第一時間救出凌波。」
雅爾江阿只好點頭。
「有什麼消息,第一時間回報。」
博哲應了,抬腳就走。
辦事干淨利索的阿克敦隨時都在待命,一見他要出門,立刻貼身跟了上來。
兩人出了王府大門,揚鞭上馬,一溜小跑,剛出了大街,轉了兩個街口,就踫到了正好帶隊經過的馬武。
博哲有點驚訝,迎上去跟馬武打了招呼,直接便問。
「三哥,你昨天才大婚,怎麼不在家陪嫂子。」
馬武控著胯下的坐騎,道︰「凌波出了事,我哪里在家待得住,烏珠跟凌波也親得很,她也十分擔心,反而催我出來打探消息。」
他們說話期間,就見到另一對官兵從遠處街口匆匆跑過。
整個京城都在搜捕犯人,每一對官兵手里都拿著徐釗的犯人圖像,挨家挨戶地搜查比對。
徐釗原本就是在逃要犯,有海捕文書畫影圖形,被來回搜查N遍,此時估計全京城的人都認識他了。
然而,博哲和馬武都擔心,徐釗既然能夠在富察家把凌波擄走,可見這個人有心計有膽魄也有手段,絕對不是一般的人物,單靠這樣的人海戰術,未必能夠找得到他。
他們兩人正準備分頭巡查,有一小隊官兵便匆匆向他們跑來。
領頭的一個小隊長雙手一抱行了個禮,快速說道︰「額駙、貝勒爺,有徐釗的消息了」
「什麼?他在哪?」
博哲和馬武驚喜交加,異口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