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退到半個時辰之前。
最先發現火起的人,其實並不是馬武,而是徐釗。
這大概是九阿哥胤粗中有細的一個地方,他料到在這種情形下,徐釗對食物一定會特別地仔細,所以並沒有在他跟凌波的晚飯中下藥。
所以當外面著火,徐釗第一時間就發現了,第一時間就把已經犯困睡著的凌波給叫醒。
凌波固然是驚恐萬分,徐釗卻十分冷靜地下了判斷。
這火,絕對不是意外或天災,是人為。
當然負責守衛回春堂的馬武是絕對不會放火的,只要想燒死他,燒死證據的人,才會出這樣狠毒的手段。
「怎麼會著火?我們怎麼辦?」
凌波驚慌失措,眼睜睜看著徐釗解開她身上的所有束縛。
「事情有變,先出去再說」
徐釗顧不上解釋,拉著她就往外沖。
但這個時候,院中已經殺聲震天,那些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蒙面人已經跟馬武等人打成一團。
而最要命的是,為了以防萬一,他和凌波所在的屋子是從外面反鎖住的。
這個時候,濃煙滾滾,所有人的視線都已經模糊了,而且在藥物的作用下又意志渙散,再加上有蒙面人狠厲地進攻廝殺,根本沒有人能夠接近這間屋子放他們出去。
徐釗叫喊了兩聲,就知道外面的人是靠不上了。
所以他開始狠命地踹門。
他在軍中十年,即使後來身居文職,也依然練武不輟,所以身手依然十分高強,這種危急關頭下,身體里更是爆發出比他自己想象中還要強大的力量。
幾下猛踹,竟然真的就把門從里面給踹開了,門鎖直接崩壞。
門一開,熱浪便凶猛地撲了過來,還有滾滾濃煙。
凌波立刻嗆地咳嗽起來,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月復部。
幸而徐釗十分冷靜,在破門而出之前,就已經用屋中唯一一盆冷水,打濕了毛巾,系在凌波的脖子上。
這個時候,凌波一咳嗽,他就第一時間強迫她握住濕毛巾捂住她自己的嘴。
作為孕婦來說,這個時候凌波已經完全成了負累。而她只不過是徐釗的人質,生死關頭,徐釗本可以拋棄她,自己逃生,以他的身手,完全是小菜一碟。
但徐釗完全沒有這個念頭。
他只是緊緊地護著凌波往外闖。
濃煙遮擋了視線,刀劍撞擊的廝殺聲卻依舊能夠傳入他們兩人的耳中,徐釗立刻就判斷出來,這絕對是有人要殺他滅口,已經跟馬武他們對上了。
按照現在的形勢,顯然馬武他們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否則絕不可能不過來救他跟凌波。
徐釗知道,這個時候,只有靠自己。
盡管嗆得涕淚橫流,徐釗依舊堅定地護著凌波,沿著牆根走。
四處都是熊熊烈火,渾濁的空氣里能夠聞到一種菜籽油的味道。徐釗初時還沒有注意,但努力嗅了幾下,立刻意識到,他們一定是靠近廚房了。
只有廚房里,才有菜籽油,想必是火勢太大,已經波及到廚房,將里面的食用菜籽油也給點燃了。
他猛然記起,後門就在廚房旁邊。
凌波這個時候已經快神智不清了,毛巾里的水分有限,她已經嗆了好幾口咽,嗓子里火辣辣地疼,呼吸也十分不暢。
「再堅持一下,我們很快就能出去了。」
徐釗一面鼓勵著她,一面根據自己的記憶往後門模去。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寒光挾風雷之勢,劈頭籠罩下來。
徐釗反應很快,劍是早已出鞘的,此時兜頭往上一擋,巨大的力量差點將他的胳膊都震斷。
來人發現徐釗和凌波正是他們此次擊殺的對象,立刻打起了尖銳的口哨,呼喚同伴前來。
徐釗大急,手上立刻舞起劍光,潑灑過去。
凌波昏昏沉沉,只有跟著他跌跌撞撞的走,幾次刀光劍影貼著她的身體劃過,但意識渙散之際,她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好幾遭。
危急時候,她想到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肚子里的孩子,所有的動作都已經成了本能。她一手用毛巾捂著口鼻,一手則緊緊地捧住自己的月復部。
絕不能讓孩子出事
堅持,堅持,博哲一定會來救她的
她不停地給自己加油打氣,眼楮被燻得不停流淚,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徐釗跟那些蒙面人只見的生死廝殺。
火勢太大,即使是蒙面殺手們,也被極大地限制了行動力。
徐釗武力值高超,又是拼命之際,竟然一連挑掉三個殺手,拽著凌波,一口氣沖到了後門。
又一個殺手揮著刀從背後劈來,他頭都不回,反手一劍,直接削掉了對方半個腦袋。
一股熱流直接噴在凌波半邊臉和脖子上,撲鼻的血腥味立刻刺激得她幾欲作嘔。
血
凌波只覺渾身都粘膩起來,頭暈目眩。
徐釗凶猛地砸起門來。
但是後門外早已事先堆滿了柴火,正在熊熊燃燒中,不僅火勢巨大,光是這些柴火的重量,也已經完全杜絕了從內部突破的可能。
幾腳下去,徐釗大腿根發麻,整條腿都好像抽筋一樣隱隱作痛。
他焦急地意識到,靠他一個人的力量,後門是沒辦法突破了。
而此時,背上一沉,凌波整個人都趴在他背上,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喂喂」
徐釗猛烈地搖動她,凌波只是皺眉囈語,卻沒有辦法回答他。
不行,必須趕快突破火場。
徐釗當機立斷,嗤嗤兩聲抽開他自己身上的腰帶。他穿的是勁裝,腰上是麻布腰帶,很長,反手把凌波扛在背上,將腰帶在她腰上和大腿根各繞一圈捆在了自己身上。
幸虧凌波身子嬌小,即使懷孕了也沒怎麼發胖,雖然肚子比同孕期的一般孕婦要大一些,不過體重倒是比徐釗想象中要輕得多了。
他將人在自己背上捆好,跳了兩下,確認不會半路松掉,就開始找借力的東西,準備直接跳牆逃生。
這個時候,回春堂前頭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馬武他們已經清醒過來,第二次沖進火場,第一批的蒙面殺手也差不多都給消滅掉了。
徐釗這邊也沒人再來阻攔,他試了幾次,瞅準了地方,跳了兩次,竟然就真的翻上了牆頭,逃出這個被火焰包圍的院子了。
也正因為如此,馬武他們進來搜了一圈,愣是沒找著人,兩邊將將地錯開了。
再等一會兒,也就是博哲他們到了,九阿哥胤那邊也帶著第二撥人趕到,可惜雙方打了個昏天暗地,也沒找著徐釗和凌波倆人。
徐釗成功地逃出了院子,立刻就先把凌波給放下。
他們這時候所在的,是一條死胡同,兩邊都是牆,一道門也沒有,蹲在胡同深處,能看到胡同口外面人仰馬翻的都在救火。
徐釗先拉掉凌波嘴上的毛巾,捏著她的兩頰讓她張開嘴呼吸新鮮空氣。
然後又是拍臉又是叫魂的,還真把凌波給弄醒了。
眼楮一睜開,凌波就覺得脖子耳根下黏糊糊的,用手模了一把,滿手的血腥,頓時胸口一陣發悶。
徐釗用毛巾在她臉上脖子上擦了兩下,道︰「放心,我們已經出來了。」
凌波渾身沒力,只是勉強支撐著點點頭。
「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意思,模了模自己的肚子,竟然並沒有什麼疼痛或不妥,不由寬了一點心,虛弱地道︰「還好,這孩子挺懂事兒,這麼著都沒折騰我。」
徐釗見她這種情形居然還會開玩笑,忍不住咧了咧嘴。
這簡親王府,還真是一家子神人。
他撐著她兩邊咯吱窩,將她提了起來,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男女大防,只能將她摟在懷里撐住,然後往胡同口走去。
只是方才打斗、跳牆、救人,徐釗也是憋著一口氣,這會兒渾身竟然也都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倆人只能一點一點地往前挪動。
「發現目標」
「啊哈,在這兒呢」
牆頭上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兩個蒙面殺手從牆上一躍而下,一把刀一把劍,攔住了徐釗和凌波的去路。
徐釗頓時神情一凜。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劍的手都在發抖,這時候如果對方兩個人一起上,他可一點把握都沒有。
女乃女乃的,一群廢物,都是吃屎的
徐釗這時候忍不住想罵娘,從火起到現在,馬武、博哲,連個面都沒露過。
迎面的兩個蒙面殺手,一個身材瘦削,一個略胖一些的腦門特別地尖。
可能是已經篤定徐釗和凌波成了甕中之鱉,那尖腦門有點得意地跟那身材瘦削的男人低聲說了一句話。
徐釗離得遠,加上周圍火勢大,燒的畢撥響,救火的人也多了,各種聲音交雜,他的耳朵幾乎就成了一擺設。
其實對面那尖腦門說的是︰「爺,交給奴才吧。」
身材瘦削的正是九阿哥胤,他找遍了整個回春堂,才終于找到徐釗這個目標,當然是非下死手不可了。
所以尖腦門一請示,他直接就點頭。
尖腦門盯著徐釗,扭動了一下脖子,冷笑著,眼中劃過一絲狠厲,一聲不吭就撲了上來。
徐釗沉聲一喝,馬步一沉,揮劍格擋。
然而他體力本身已經流失得很厲害,而尖腦門又是全力一擊,刀劍相交,他只覺整條胳膊就像月兌臼了一樣。
尖腦門奮力一擊,直接將徐釗給撞得往後飛了出去,而他去勢不停,明晃晃的刀尖奔著凌波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