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飛鴻的傷勢並不算重,當雲芯去看望他時,發現他早就醒了,故意把方卓依支開,雲芯在尹飛鴻頭上敲了一記︰「人走了,別裝了。」
尹飛鴻這才微微掀開眼皮,眯著眼楮四處看了看,「天吶,終于走了。」
雲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指指桌上熬好的藥,「人家姑娘因為心里有愧,所以才留下來的照看你的,你要是沒事了,就跟人家姑娘說清楚。」
「哎呦,我怎麼說啊。」尹飛鴻一個勁搖頭︰「我怕她再給我來一下,這種凶巴巴的母老虎,誰要她照顧。」
「你說什麼」話音剛落,一個粉白色的影子就竄進房間,端起桌上還滾燙的藥,揚手潑在了尹飛鴻臉上。
「喂,你這歹毒潑婦,你瘋了」尹飛鴻燙的跳起來,指著方卓依的鼻子罵道。
尹飛鴻要是夠聰明,就不該再惹方卓依,雲芯有了上次的教訓,也不敢上前勸架了,駱羽听到響動跑到來看熱鬧,被雲芯轟出去了,這兩人打起來還不得沒完沒了,自己留在這里都危險重重,還是先走一步去搬救兵為妙。
剛走出房間,就見張媽慌慌張張向這邊跑來,手里還戲劇性地抄著一把鍋鏟︰「姑娘姑娘,不好了,外面來了個凶神惡煞的主,正在堂前鬧著呢,夫人你可千萬別出去。」
不會吧,這麻煩怎麼老是找上門來,躲都躲不掉。探頭向外看了看,雖然看不見人,卻能听到那囂張的咆哮聲︰「我再說一遍,速速把我妹妹交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听這大嗓門,倒與方卓依又異曲同工之妙,雲芯立刻就猜出了來人的身份,只怕是方家以為她綁架了方小姐,所以找上門來要人了。
「哎,姑娘,你不能出去。」張媽攔在她面前,指指外面,又用抄著鍋鏟的手用力搖了搖。
都這個節骨眼上了,她要再不出去,只怕方家的人不會善罷甘休,為了找妹妹,沒準把她這醫館給拆了。
繞開張媽,雲芯快步趕了出去。堂內站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身著寶藍色對襟長袍,腰間束著玉帶,玉帶上綴著五花八門各種材質的名貴玉石,這……果然是富貴之家的公子哥。
雲芯盈然淺笑,盡力做出最友好的樣子迎上去︰「這位……方公子,令妹確實是在我這里,不過是她自願留在這里的,您若不信,可以親自詢問方姑娘。」
男子轉過身,正想發作,但伸手不打笑臉人,雲芯本就美**人,加上溫軟一笑,更是明麗非常,男子不由得放軟聲音道︰「我妹妹怎麼可能自願留在你這里?寶鈴,你來說,到底怎麼回事。」男子從身後推出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來。
女孩怯怯看了雲芯一眼,小聲道︰「那天,小姐在街上和一位破皮無賴起了沖突,後來兩人動起手來,那無賴推了小姐一把,小姐被馬車撞倒,昏迷過去,無賴見小姐昏過去,就抱著小姐走了,他會武功,奴婢跟不上,但多方打听後,知道那個無賴就在這個醫館做長工。」
「你听听,寶鈴是我妹妹的貼身侍女,當日的事情,她可是瞧得一清二楚,你還有什麼話說。」男子站得筆直,氣勢十足。
雲芯微微皺眉,仔細打量那名叫做寶鈴的婢女,第一眼看到她時,覺得她眉清目秀,應該是個溫婉單純的女孩,但直到听她說出那一番話,和看到她低頭時偶爾流露的心虛眼神,雲芯才明白這個寶鈴根本就心思不純,至于她為什麼這麼做,雲芯卻猜不出來,不過僅此一事,就令雲芯感到無比厭惡。
「我想我怎麼解釋都是沒用的,還是由令妹親口告訴公子真相,這樣才容易令人信服。免得有人心懷不軌,無辜嫁禍。」雲芯斜睨寶鈴一眼,這話雖是對男子說的,但其實是講給寶鈴听的。
男子見她態度誠懇,倒也沒即刻發怒,語調平緩道,「那就麻煩夫人將令妹帶出,給我方家一個合理交代。」
「公子稍等。」雲芯才剛轉身,堂內就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響聲,要不是房屋還好好地立在這里,真叫人懷疑是不是房子給震塌了。響聲過後,又是一陣 里啪啦的聲音,男子不解的看著雲芯,雲芯不解地望著內堂。
一陣短暫的安寧後,突然門簾被掀開,滿臉淤青的尹飛鴻抱頭鼠竄,一邊跑一邊叫,「母夜叉,野蠻女,沒教養,丑八怪,你再不停下我可要還手了」
接著,便見另一道嬌小的身影緊跟在他後面急奔而出,手里還揚著一柄大鍋鏟,雲芯見那鍋鏟眼熟,估計是方卓依從張媽手里搶來的。
「有本事你還手啊臭王八」那嬌小的身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似的,可手下的力氣卻大得令人咂舌,揮舞著鍋鏟緊追在尹飛鴻身後,一點也不顯得負累。
就在雲芯驚愕時,方卓依看到堂內站著的幾人,尤其是男子那高大的身形,想忽視都不行︰「大……大哥?」方卓依立刻扔掉手里的鍋鏟,捋了捋散亂的鬢發,文靜端莊地站在男子面前,一副標準的大家閨秀之態,仿佛剛才揮舞鍋鏟追著尹飛鴻亂打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樣。
男子低頭審視她半晌,鼻中發出重重一哼,方卓依單薄的身軀一抖,目光從自己的腳面上,移到一旁同樣低垂著頭的寶鈴身上︰「寶鈴,大哥怎麼會來這里?」
寶鈴向後退了一步,沒有說話,只用怯生生的眼神看著男子。
「是我叫她帶路的。」男子眉心一皺,伸手在她腦門上用力一敲,方卓依痛呼一聲,向後跌了幾步︰「瘋瘋癲癲,成何體統速速跟我離開,回去再收拾你這個瘋丫頭」在看到方卓依抄著鍋鏟追打尹飛鴻時,男子心里就已經有數了,這禍事,恐怕還是自己這個妹妹引起的。
方卓依似乎極怕這個大哥,剛才的囂張勁一下子就沒了,唯唯諾諾跟在男子身後。尹飛鴻兩手抱在胸前,得意地沖她做了個鬼臉,方卓依氣得俏臉發青,但礙于大哥的威嚴,沒有發作。
「夫人,打擾了。」男子朝雲芯抱拳以示歉意。雲芯回以淡笑,這事不能較真,方家財大氣粗,當一場鬧劇散了就好。
此後,方家倒也沒再來找麻煩,雲芯松了口的同時,也不免有些擔心。那個名叫寶鈴的丫鬟不簡單,方卓依雖然性格刁蠻,卻單純善良,有那樣一個心思深沉、詭計多端的侍女不是件好事。
她將自己的擔憂告訴了聶衍,聶衍說她老毛病又犯了。說好听點,是樂于助人,說難听點,就是好管閑事。雲芯听後,先是一愣,然後便笑了,好管閑事就閑事吧,既然是老毛病,那也不是一時半刻可以改掉的。
不過,這畢竟是別的人,她再擔憂,也不會到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地步。可接下來的發生的事,卻令她頭疼不已。
拓跋朔倒真是夠頑固的,第一次來勸她去北夏不成,就來第二次,第三次不行,就第四次,總之雲芯若是不肯答應,他就每日必來騷擾一番。拓跋朔的糾纏,也讓雲芯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從與他見面起,自己的悠閑日子算是徹底到頭了,倘若自己繼續留在藍田鎮,那麼不僅是拓跋朔,龍君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但離開藍田鎮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好不容易在這里落了腳,再換個地方,一切又要從頭開始。不知道她是不是注定就能過安穩的生活,即便從皇宮逃離,麻煩依舊如影隨形。拓跋朔說得對,人一旦有牽掛,就不能淡薄如初,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決絕的唐雲芯,她在乎的人,在乎的事太多,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拓跋朔才會如此有恃無恐,成竹在胸吧。
不過,他還是錯看了她,萬不得已時,她寧可放棄一切。
但是,在那個萬不得已來臨前,對于拓跋朔的騷擾,她還是感覺有些不厭其煩。不負責任地丟下醫館,獨自跑到街上閑逛,以往從來沒有這樣的興致,想不到竟在拓跋朔的逼迫下,才有了這樣的閑情。
難得逛街,雲芯從繡莊分別為駱羽和聶衍買了身衣裳。她從八歲起就被送入皇宮,只懂得一些粗淺的繡活,對于制衣是半點不通,駱羽從出生起到現在所穿的衣裳,全是她從繡莊置辦的,說起來,她這個做娘親的,似乎有些不太負責任。
閑庭信步,漫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雲芯竟有些樂不思蜀。不知不覺間,竟走到了練兵營外。這里是與北夏的交界處,地理位置特殊,故而龍君佑在這里設下一座練兵營,以防北夏突襲。
平時,練兵營外人來人往,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但今日卻與從前大不相同,練兵營外站著三排手握長槍、身著重甲的士兵,滿身肅殺之氣,竟有種戰場喋血的冷硬氣息。
「爹爹,真的是定北將軍來了嗎?」。有人從身邊走過,口吻中充滿了敬畏與崇拜。
定北將軍?這又是個什麼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