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你也算是好人?」尹飛鴻輕蔑地看著她,眼中滿是嘲諷。
「我已經很誠心了,你還想怎麼樣?」方卓依臉色鐵青,將手里的紙盒 里啪啦全部仍在尹飛鴻的腳下。
尹飛鴻後退一步,指著地上的東西︰「把你的東西拿走,別弄髒了這里。」
眼看方卓依又要發作,雲芯連忙搶在尹飛鴻身前︰「方姑娘的好意,我帶飛鴻心領了。」見尹飛鴻冷哼一聲離開,雲芯嘆口氣,對方卓依好言好語道︰「這小子脾氣倔,方小姐不要太放在心上。」
方卓依垂著頭,兩只女敕筍般的手,緊緊揪著裙擺,半晌才小聲問道︰「他是不是很討厭我。」
雲芯一怔,還以為方卓依又要大發脾氣,誰料竟是這麼一副羞澀模樣,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方小姐,你願意先回家嗎?」。不管怎麼樣,方卓依都不女敕繼續留在這里,否則,方家的人遲早還要上門來找麻煩,見方卓依一副悵然的樣子,雲芯又溫聲道︰「飛鴻現在正在氣頭上,再好的東西都不會看上眼,你不如過幾日再來可好?」
方卓依縴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抬頭向尹飛鴻離去的方向瞧了一眼,低聲道︰「好吧,我先回去了。」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雲芯沉沉嘆了口氣,剛一轉身,看到方卓依留在桌上忘記帶走的錦盒,打開一瞧,柔滑細致的錦緞上,躺著一枚通體血紅的玉如意,以她在宮中二十多年的眼力,不難看出,玉如意的材質乃為十分罕見的鳳血玉,極為珍貴,方家雖有錢有勢,不在乎這些珍寶,但她也不能看輕,隨意手下這貴重的禮物。
抱著錦盒,立刻順著方卓依離開的方向追去。無奈她走得早,想要追上她是在不容易,雲芯拐過幾條街道,卻依舊沒有見到方卓依的身影,正在焦急時,忽然在前方的人群中,看到一頂華貴的轎子。她雖沒有見到方卓依乘坐的轎子,但那日方大哥尋來時,乘坐的軟轎與這頂極為相似,轎中所坐得人,應該是方卓依無疑。
雲芯怕那轎子又在眼前消失,忙擠在人群中追了過去,無奈街上行人太多,想要追上那頂轎子是在有些難度,眼看轎子離自己越來越遠,雲芯情急之下,推開身邊擁擠的人群,朝著另一邊寬闊的街道跑去。
與繁華鬧鬧市相鄰的街道,是一條專供馬屁疾馳的街道,那條路上很少有人行走,只要繞過這條街道,就可以攔住方家的轎子。
此時,街上不但一個行人也沒有,甚至連馬匹也不曾出現,雲芯正自慶幸著,突然身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近在耳畔。這幾匹馬怕是從半途沖出來的,她根本來不及躲閃,听著馬的嘶鳴聲在耳邊響起,本能地向一旁閃避,誰知腰間陡然一緊,竟是有人將她攔腰抱住,騰空而起,短暫的驚愕後,當腳尖落地的剎那,她才回過神來。
抱著自己的手臂,堅定有力,仿佛一堵堅實的牆,給人一種安心。和安寧的同時,一種寒鐵般的冷澈,從身後傳來,牢牢將她包圍。男子的氣息是陌生的,但她卻隱約有種熟悉感,回頭望去,冰冷的面具,隔絕了她一切幻想。
「定北……將軍?」她有些結巴地道出了對方的身份。
男子微微頷首,松開攬在她腰間的手,「這條路只供跑馬,你不該走這里,下回小心。」淡漠的聲音,與他臉上的寒鐵一樣幽寒,雖說如此,卻依舊給人淡淡的溫暖,不細心去听,是感覺不到的。
「多謝將軍。」欠身行禮,雲芯輕聲道謝。
不再看他,男子牽過自己的馬,翻身而上。那種鋼鐵般的冷毅,對世事的漠然清淡,讓不曾見過他的雲芯,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傷。這個男人的身上,一定有一個傷感的故事,那深深的悲戚,幾乎擁有感染的力量,令她的心也不由得跟著疼痛。
回到醫館,就見聶衍站在醫館門前,呆呆地望著街道,似乎有什麼心事一般。
「聶衍,站在這里做什麼?」走至他的身邊,跟隨著他的目光一起向遠處看去,除了人山人海的人群,她什麼都沒瞧見。
聶衍緩緩收回目光,低下頭來看著她道︰「等你回來。」
簡單的一句話,他已經說過無數遍,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口不應心,直覺告訴雲芯,一定發生什麼事了,可聶衍不願意告訴她。
既然不願意說,她也不會問。她一直都那樣信任他,不願意說,肯定有他的理由,就算逼問,他打定主意不說,還是不會告訴自己的,等他願意說的時候,不用她去問,她自然會告訴他。
「你手里拿的是什麼?」聶衍望著她手中的錦盒,故作壓抑的姿態,更是確定了雲芯心中所想。
他怕自己詢問嗎?是什麼事情,他竟一定要瞞著自己?
抬頭,企圖從他眼中找出一絲端倪,可除了最初的迷茫外,他的眼神剔透明淨,不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是她看錯了,還是他太善于偽裝呢?
打開手中的錦盒,鳳血玉的光芒,竟照的人有些睜不開眼︰「是方小姐拿來的,我本想還給她,卻沒有跟上她的轎子。」雲芯實話實話,只省去遇見定北將軍一事。
聶衍瞳眸微眯,他出身于官宦之家,對玉石也頗有研究,只一眼,就看出了那玉非比尋常的價值︰「嗯,確實是要還的,這名貴的玉石,我們受不起。不過……」他合上錦盒的蓋子,緊繃的深情,忽然放松下來︰「她還會來的,等她再來的時候,我們還給她也不遲。」
「還會再來?為何?」雲芯不明白。
聶衍斂目一笑,指著房內,「那就要問他了。」
聶衍指著的人,正是尹飛鴻。那家伙正在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將兩條長腿架在另一張椅子上,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雲芯更奇怪了︰「問他?有關系嗎?」。
「方小姐就是沖他來的,怎能與他關系?」聶衍伸手拉開尹飛鴻踮腳的那張椅子,又指指一旁堆放在地的藥材︰「快去搗藥,被偷懶。」
尹飛鴻搖搖胳膊,晃晃腦袋,帶著剛剛睡醒的朦朧,坐在矮凳上開始搗藥。
「別問我,我沒啥好說的,就是教訓了幾個小流氓而已,這女人發昏發痴跟我沒半點關系。」剛抬起藥杵搗了兩下,立刻抬起頭,把雲芯剛要出口的話給堵了回去。
「什麼意思?」好歹這方卓依也是他招惹的,總要把事情跟她說個明白吧。
尹飛鴻眉頭一擰,頗為不耐煩地揮揮手︰「別再提那個女人了,煩都煩死了。」
聶衍拉了一把還想繼續詢問的雲芯,「別問了,問了他也不會說。」
這兩人,竟全都有秘密瞞著自己,雲芯看了看尹飛鴻,又看了眼聶衍,終于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她並非那種好奇心重的人,也從不願意逼迫他人,之所以向問個清楚,只是因為擔心。
「娘親——」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向她撲了過來,一頭扎進了她的懷里。
「瞧你,怎麼總是毛毛躁躁的,什麼時候才肯乖一點?」話語雖帶著嗔怪,語氣卻是寵溺的,雲芯從袖中取出絹帕,細細為他擦拭額頭的汗水︰「又去哪里瘋玩了?出了一頭的汗。」
駱羽膩在她懷里,仰頭嘻嘻笑著︰「娘親,剛才來了一個奇怪的大叔,他臉上帶著鐵面具,好嚇人啊」
鐵面具?
雲芯心中一顫,難道是定北將軍?可是定北將軍來她小小的醫館里做什麼?目光不自禁地投向一旁的聶衍,那張臉,依舊是遠山如黛般的雅靜,溫和中透著淡淡的堅韌,他回眸一笑,輕和的語調,听不出半點異常︰「是,有個戴著鐵面的人來醫館求診,你不在,我又不懂診治燒傷,只好先打發他離去了。」
燒傷?真的只是個來求診的病人嗎?
不知為何,她的手心竟然沁出了汗,望著眼巴巴瞧著自己的駱羽,只有那雙清澈明淨的眼楮,才不會欺騙自己。可聶衍那淡雅如風的笑,碧波般清潤的語聲,卻不帶任何欺騙的色彩,令她不忍懷疑。
或許,就當是一個病人好了,知與不知,又有什麼區別呢?
嫣然淺笑,雲芯牽過駱羽的手,對聶衍道︰「你先和小羽回內堂去吧,一會兒肯定還有病人要來看診,等我忙完了,我們再去一起用膳。」
「我呢?」蹲在角落里搗藥的尹飛鴻忽然插嘴︰「我是不是搗完藥也可以回房了?」
「不可以,你要趕工。」分毫余地也不留,雲芯將另一捆藥材扔在他腳邊︰「這些都搗完,你就可以休息了。」
「不是吧。」尹飛鴻瞪大眼楮看著面前一堆堆的草藥︰「你想累死我啊。」
「不願意是吧?」雲芯指指門外︰「那你可以走了,反正有方家小姐養著,你也不用擔心會風餐露宿。」
「你、你、你胡說什麼呢」尹飛鴻臉憋得通紅,重重扔下藥杵,自以為氣勢十足,聲調卻不爭氣地抖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