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嘆息,似是無奈,又似是心疼,其間的情愫叫人動容。
雲芷的眉毛抖了抖,豎起耳朵听了許久,那人卻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連存在感也沒有了。
心頭一緊,焦躁油然而生。
想回身去看他究竟怎麼了,卻又不知道如何面對他。
既然他來到這里,想來是知道了今日發生的事。
其他的事,她都可以與他商量,他長于心計,胸中謀略遠不是她所能及的,只要不觸及底線,便是要她都听他的安排也未嘗不可,然而報仇這件事,她不想再讓他操心,也想親手將這一切的紛擾處理掉。
不然,那也不叫報仇了。
如果他知道她這個計劃,定然不會贊成自己這樣冒險,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在接下冷姝的帖子的時候,她才沒有告訴他。
眼下也不知為何,分明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卻不知道如何面對他,好像自己做錯了事一般。
怎麼辦?
一直裝睡,回去再說?還是現在就醒過來,老實交代事情經過?
馬車突然晃了晃,她整個人滾了一下,直直往車壁上撞去。
一雙手及時攔住她,一股清淺的藥香隨之撲面而來,她含糊的申吟了一聲,悠悠的睜開眼。
頓時落入一雙點漆般的眸子里,似笑非笑,仿佛一切皆已了然。
臉一熱,她急忙撇開目光,下意識的推開他,卻沒想到雖然已經吃了解藥,但是藥效尚有部分殘存,四肢還是有些無力,沒將他推開不算,反而一下子落進了他的懷里。
頭頂灼灼的目光依舊沒有移開,好似燒到了她,臉上的熱度蔓延到耳根,她索性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做鴕鳥狀,心里卻在暗罵自己沒出息——
你心虛什麼啊,又沒做對不起他的事,干嘛搞得好像自己紅杏出牆一樣?
一聲輕笑,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接著又是一聲嘆息,滿滿的心疼讓她心頭一暖,不由自主的伸手摟住他的腰,還是沒有抬起臉來。
只听他用低柔和緩的嗓音徐徐說道︰「以後,莫要這麼冒險了。」
「嗯……」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似是回答,似是申吟,意味不明。
今日她是有備而來的,在接到冷姝的請帖之時,便開始策劃今日的事情。
她動不了也不能動冷姝,這是她最大的障礙,然而這並不代表她不能借他人之手,達到自己所想達到的目的。
蒙謖的日常行程,其府邸的情況,她在出發之前都調查得一清二楚,**是讓連青佩做的,連帶著解藥,因為上次的刺客事件,連青佩對她要求的這些東西,從來都有求必應。
那一聲「謖哥哥」,是她拼盡全身力氣故而為之的,為的是勾起蒙謖對自己的記憶,讓他對冷姝產生懷疑,進而生出嫌隙。
然而僅僅這樣一次,她沒有把握可以就此成功,既然已經與冷姝攤牌,日後明爭暗斗必定少不了,與冷姝這樣的人斗,不冒險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他是不想讓自己涉險,她不想讓他擔心,但也不想就此放棄,或者讓他來代替自己承擔這一切。
他還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她不能因為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就將他拖進本來與他無關的爭斗中,兩人在一起共同面對確實事倍功半,但她更不願成為他的累贅,何況他這次幫了她,下一次要是他不在身邊,又該如何?
閉著眼,深深的汲取他身上清爽的氣息,滿足而安心的嘆慰了一聲——
有他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感覺到她的模稜兩可,點漆般的眸子里光影變幻,不辨情緒。
他沉默下來。
雲芷不大確定他心里是怎麼想的,突然有些不安起來,揚起頭望著他,只見那秀美的臉龐不染半點情緒,叫人覺得無法接近。
這個樣子,往往表示他在思索。
默了默,還是忍不住想問他,卻听他開了口,「蒙謖已經懷疑之前的那些事是她指使的,然而這一次她並不是要害你,而是要借你洗刷掉蒙謖對她的懷疑,沒想到你倒打一耙,反而讓蒙謖更加懷疑她。」
雲芷一怔,「你怎麼知道蒙謖懷疑她了?」似是想到什麼,心頭一緊,「你又瞞著我做了什麼?」
他這人做起事來從不見波瀾,不到最後一刻事發,根本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麼。
冷姝做那些事情那麼隱秘,便是在今日之前,她與他也沒有得到直接證明,蒙謖得益于冷家,也受制于冷家,冷姝那麼在意蒙謖的想法,更不會讓蒙謖知道這些事情,他突然這麼說,莫不是暗中動了什麼手腳?
見她一臉緊張,清麗的面容上是不加遮掩的擔心,他心頭一蕩,抱著她的手緊了緊,抿著唇微微而笑,點漆般的眸子里流轉出灼人的神采——
「就是跟蒙謖過了幾招,不小心說了一些話。」輕飄飄的,一貫漫不經心的語調。
不小心?
鬼才信他
睜眼說瞎話也不會臉紅的。
旋即心一抖,急忙握住他的手,「他有沒有被傷到你?」雖然他的劍術不凡,但一動武就容易內傷,蒙謖的劍術也是鼎鼎有名的,定然不會差到哪里去,兩強相對,豈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他捋了捋她紛亂的長發,瑩粉的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點漆般的眸子里蕩開層層柔波,幾乎要溺了她。
心里仿佛溢滿了春水,她低聲道︰「上次你給我送燙傷藥的時候,說是為了你,以後,為了我,你要好好保護自己,可好?」
「好。」
他說這麼字的時候,總是語調軟軟,仿佛跟他說什麼,都不會被拒絕。
往他懷里蹭了蹭,突然想起一件事︰「唔,你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他似笑非笑,「你要做什麼?」
明知故問她嗔了他一眼,悶聲道︰「就是想給某人送禮物呀,免得到時候我沒有準備,某人亂吃飛醋,來找我算賬。」
先前一直沒有留神這樣的事,直到上次給訾衿補過生辰之後才想起來,他的生辰好像是在七月天。
其實她這麼做,未嘗沒有私心。
也許這一輩子,也只有這麼一次機會給他慶賀生辰罷,她只希望在一起的時候能多留一些記憶,便是日後在不得見,想起曾經這麼多的快樂,也不會那麼難過了。
她也想給他過一個不一樣的生辰,讓自己在他生命里多留一些痕跡,待記憶里的容顏變得模糊,至少每年生辰的時候,他還會想起她來。
聞言,點漆般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光亮,他笑吟吟道︰「那,禮物可否由我來定?」
這模樣,當真是像極了陰謀得逞的狐狸。
雲芷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只听他漫漫說道︰「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可好?」
「什麼事?」她的第一想法是,他要她以身相許。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她臉一熱,連連暗罵自己︰啊,都想什麼去了?其實,是你自己想要他以身相許吧?
隨即瞄了他一眼,只見秀美絕倫的容顏猶若遠山清水,水色分明的眼瞳里春水瀲灩,溢滿了柔情,叫人心甘情願的溺進去。
這樣的一個美男,也怪不得她垂涎……吧……
捕捉到她的小動作,見她兩眼晶亮的望著自己,他淺淺一笑,旋即慢慢的斂下笑容,眉宇間的凝重一閃而過,卻是漫不經心的口氣︰「今日之後,回國之前,不要再去找冷姝。」
雲芷一怔,不明白他為何要提這樣的要求,正想說話,卻見他伸手用大拇指,輕輕的按住她的唇,隨之帶來一股男子特有的清爽氣息,好似輕吻一般,讓她的心亂跳了一下。
「我知道你想報仇,如若時機成熟,我不會阻撓半分,還會助你一臂之力,只是眼下,答應我,暫且放下這件事,可好?」他凝望著她的眼楮,一直望到心里去,似是要將自己的信念傳達給她,「你若信我,我x後定會讓你親手解決這件事。」
雲芷定定的望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她知道,他這個人不輕易開口,說出口的話便一定會做到,她自然相信他。
可這件事勢在必行,日後回了國,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便是他打算報復蒙國,且能一舉成功,那時候她在雲國,如何再解決這件事?
「好。」
千般無奈萬般艱難,終是答應下來——他這麼做自然也有一番道理,既然選擇相信他,那便不要讓他為難。
他沒有解釋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在她眉心輕輕的印下一個吻,眸底閃過一絲擔憂,轉瞬即逝,在他懷里的雲芷若有所思,並沒有看到。
蘭簡兮的生辰正好就在乞巧節第二天,去年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那時候兩人也各自防備著對方,自然也不會想到這一層面上去,今年問得清楚,但時間有些倉促,回來兩日之後,日子便到了。
頭一天,七皇子府邸傳來消息,說下**的人已經查出,便是七皇子新納的侍妾,素蘭。
那日只有素蘭接近過兩人,最有機會對兩人下手,而素蘭為了爭寵,面上對七皇妃恭敬有加,暗地里卻怕七皇妃生了嫡長子之後,得到七皇子的寵愛,造成自己失寵,于是謀劃了那日的事情,意欲謀害七皇妃,而那**也是預備給七皇妃下的,不料被芷公主誤食,事發後欲逃離,便出現了當日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