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跟你走,你肯定又想誣陷我壞女人」
雲芷沉下臉色,一步一步逼過去,雲瑾完全是逞一時口舌之快,見她要找自己算賬了,嚇得步步後退,最終抵住一棵大樹,退無可退。
「哇——」大聲一哭,驚天動地。
雲芷不理她,見她還偷偷拿眼瞧自己,臉上的表情動也不動一下,似是在說︰哭,隨便哭,你哭破嗓子也沒人來救你。
哼,頑皮的小孩子不能縱容,讓她得逞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回頭越鬧越凶,往後管都管不住。
周圍的宮人都偷偷瞧著,沒有敢上前來說什麼,跟隨雲瑾一起來的宮娥在一旁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見自家小公主哭得撕心裂肺,但又不敢招惹長公主,無法之下,只好叫人去稟告寧熙帝。
誰想雲芷眼尖,人還沒走便給她一聲喝住︰「戒嚴未解,沒有吩咐擅離者,論刺客處理」
那人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動一下。
雲瑾眼見著自己的救兵被嚇住,心里真的慌起來,眼淚一下子嘩啦啦的流出來,索性坐到地上撒潑,「嗚嗚,母親我要母親嗚嗚……」
雲芷被她哭得心慌,看著那小小的身子翻滾在地上,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撲了一層的泥,一身髒兮兮的,全無公主的模樣,也不由心生不忍,「得了得了,你叫我一聲阿姐,今天的事就算了。」
哭聲戛然而止,雲瑾抬起袖子模了一把鼻涕一把淚,揚著一張大花臉,眼楮瞪著圓鼓鼓,「不叫士可殺不可辱我不叫」
喲,這麼有骨氣呢
雲芷依舊板著個臉,「叫我阿姐」
「不叫」
「叫」
「不叫」
「真不叫?」
「不叫就是不叫」
「為什麼不叫?」
「就不叫就不叫」
「叫我阿姐不好麼?」
「不好」
「那好吧,一聲都不用叫了。」
「好」
「叫兩聲吧。」
「好」
月兌口而出,雲瑾馬上又捂上自己的嘴,恨不得將方才說的話吞回去。
還不等她說話,雲芷眉梢一揚,學著她方才的口氣說道︰「士可殺不可辱,不過說話不算數倒是可以的。」
「我才不會言而無信」
「哦?」雲芷十分的驚奇,瞪大了眼望著鐵骨錚錚的二公主,分明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雲瑾憋紅了一張小臉蛋,癟著櫻桃小嘴,像是經過慘烈內心的掙扎,良久以後,才不情不願的,含糊的吐出兩個字︰「阿姐……」
見雲芷還望著自己,雲瑾眼一閉,牙一咬,大聲喊道︰「阿姐阿姐阿姐」
卻是淚眼朦朧,哽咽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烏溜溜的眸子里滿是驚懼與委屈,嗚嗚的便哭了起來。
雲芷心頭一軟,蹲來,伸出手想用手帕拭去她臉上的泥土,卻被她怯生生的避開。
「你就會欺負我們……嗚嗚,你還沒回來……母親就一直掛念著你……你回來了,母親眼里就只有你……我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嗚嗚……」
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別看他們平日里什麼都掛在臉上,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可也因為這樣,反而容易讓人忽視他們的內心,任由他們幼小的心佔滿畏懼與無助,也不從覺察。
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有時候,也難免有失偏頗,難怪他們會有這樣的想法。
雲芷暗暗嘆息,口氣軟下來,「是我不好,不該給你下套,你別哭了,我認錯,我道歉,二公主你小人有大量,就別跟阿姐我計較了,行不行?。」
「你才是小人」痛哭流涕的空擋,雲瑾還是沒忘還擊。
你不就是個小女圭女圭麼?雲芷暗自嘀咕,又嘆了口氣,好聲好氣的哄道︰「這樣吧,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給的,便給了你,嗯?」
聞言,哭聲漸漸的低下來,雲芷忍不住好笑,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大多時候還是要捧在手心里哄的。
雲瑾小心謹慎的偷看了她幾眼,見她一直擺著一張好脾氣的臉,才拭了拭淚水,哽咽著說道︰「真的?」
雲芷大力的肯定的點了點頭,接著便見到雲瑾眼珠子骨碌骨碌轉起來,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
只見二公主雙眼一亮,嘿嘿一笑,得意洋洋的說道︰「那好,這可是你說的,其實我要的也沒什麼,你有很多的,我就要一個。」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正了正發髻,抬起一只小藕臂,指著對面的一個屋子,「我要屋子里的男人」
雲芷差點跌倒在地上,接著又听那小魔頭笑嘻嘻的說道︰「反正你有好幾個嘛,我就要這個吧,正好在我寢宮里,不要搬來搬去。」還是十分勉強的口氣,似乎這個選擇全是看在雲芷的面子上才做出來的。
附近的宮人皆掩嘴偷笑,屋子里傳來爽朗的笑聲,定是雲瀟听到了她們的對話。
雲芷的臉色青紅交替,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狂笑的家伙。
門突然打開,瀟世子風度翩翩的倚在門口,眉目間盡是風情,他笑吟吟的對雲瑾說道︰「小瑾,你說的可是表哥我?」
雲瑾不知道雲瀟也在里面,听他這麼一說,立時變了臉色,「我,我才不要你你小時候就是阿姐的人了,我才不要二手貨哼」一聲阿姐喊得十分順溜,見雲瀟的目光陡然變冷,嚇得一哆嗦,一溜煙就跑了。
「哈哈……」這回輪到雲芷笑起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天不怕地不怕的瀟世子,就怕別人說他是長公主的男人。
「這小東西,回頭再去收拾她。」
屋子里,清俊的男子無聲而笑,閉著眼,想象外面那歡聲而笑的女子此刻是怎樣的嬌俏動人,一顆心也隨之悸動。
未明宮中笑語燕燕,這個炎熱的午時在蔥蔥綠影中,合著灼灼陽光與拂面清風,顯得分外的愜意,沒有人知道,這將是他們唯一共有的夏日。
此時,在蒙京的皇宮里,並沒有這樣的悠閑恬淡,卻是一片緊張壓抑的氣氛,有著山雨欲來之勢。
從戰場傳回來的戰報一個接一個,皆是敗多勝少,早朝上眾臣為戰事爭吵不休,甚至還有人追究起當初鼓動釋放質子的大臣,然而不論臣下如何彈劾,如何議論,明成帝卻始終不加評論,最有只一道聖旨,厚葬已經失蹤的璃公主,由于沒有遺體,便做衣冠冢代之。
由此,眾臣始知明成帝攻打蘭國之心,堅若磐石,不可更改。
然而這個時候,長期以來都極其擁戴明成帝的南宮尚書,卻極力反對明成帝大肆征戰,更有言其將將登基,便遭人覬覦山河,恐他並非明君。
明成帝大怒,欲以冒犯天威之罪殺南宮尚書,卻被皇後極其反對,為此,皇後于宮門外跪了一天一夜,方讓明成帝更改原意,酌情罰扣南宮尚書三年俸祿,官降兩級,事情由此揭過。
是夜,御書房燈火通明,明成帝蒙謖已經連續幾日熬夜,脾氣也越漸暴躁,叫一眾隨侍的宮人心驚膽戰,只得越發的小心伺候著。
「啪——」一道折子被狠狠的摔在地上,驚得在里面伺候的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接著,那道折子被一只縴細白皙的手拾起來,翻開一看,便是輕輕一笑。
听到笑聲,蒙謖眸光沉了沉,直直射向座下的女子,「有什麼好笑的?」
一襲正紅宮裝的冷姝合上折子,邁著盈盈步子走到書桌前,輕輕的按在蒙謖跟前,「南宮尚書已經這把年紀,不過是想在死之前博一個好名聲,陛下何必動怒?不過說起來,這一計倒是一箭雙雕,如果陛下真的殺了他,便是成全了他,要是陛下不殺他,便可知陛下是個寬宏大量之人,南宮家往後行事便有前車之鑒可循。」
蒙謖冷冷的看著她,復又拿起那本折子,淡淡道︰「你如果不是朕的皇後,朕定然會封你做宰輔,便是你要做個空前絕後的貪官,朕也不會將你怎麼樣,卻為何……為何要入了這深宮,跟其他女人一樣?」
輕描淡寫的語氣里,有著千絲百屢的疑惑,卻又似是明白一般,宛若感慨。
冷姝凝望著他,清凌凌的眸底流露出無邊的苦澀,出口的聲音也變得苦澀無比︰「臣妾入宮,才是最大的貪心,臣妾想得到陛下的真心,就算得不到,臣妾也可以得到陛下的人,在陛下面前,臣妾只想做一個女人,一個普普通通的女人。」
眸光一閃,蒙謖大力的捏住她的下巴,眯著眼細細觀察,仿佛想透過她的眼楮看到她的心里︰「所以,你便想將朕心里的人除去,用你所謂的手段得到朕的真心?」怒火滔天,狠狠的一推,將她整個人毫不憐惜的推倒在地,聲音冰冷而刺耳——
「將你那一套算計收起來如果這次你再干做什麼,別怪朕狠心——」
膝蓋上的傷還未痊愈,冷姝趴在地上,心好像也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痛得全身都在顫抖。
蒙謖瞥了一眼,沉聲喝道︰「來人,將皇後送回瑯玉宮。」
「是。」便有兩個宮娥前去扶她,她回頭望了一眼,轉身而去,縱使步履蹣跚,背影卻極其的冷傲,半點也不可侵犯。
望著那背影,蒙謖心里一陣煩躁,一把將所有的東西推下桌,燈火搖曳下,那俊雅的面龐竟顯出了幾分陰森。「滾全給朕滾出去」
一種隨侍卻如獲大赦,連滾帶爬的跑出去,只留下蒙謖一個人。
良久,他失神的坐回椅子上,合著眼,像是倦極了——
芷兒,你莫要怪我,日後我定會將最好的都給你,好好的補償你。
雙眸一睜,深邃的眸子里一掃倦意,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冷靜與威嚴,只听他伸手一拍,道了句「來人」,一個黑影便無聲的竄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