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蘭低頭朝那祥壽堂門前的台階看去。
果然,真是如高姿英說的那般,祥壽堂門前的台階確實和別地方的有所不同。
每一級的台階不僅特別的寬,比一般的台階要寬上兩倍還多些,而且,那上面還鋪著很多細細的小小的鵝軟石,那每一塊石頭都打磨得差不多的大小,還拼成各種不中的圖案。
每一級的台階上的圖案還都有所不同,姿蘭移步一級一級的往台階上走,一路低頭看著那些個圖案,心里不禁感嘆設計者的匠心獨具,這個時候,竟已經有人知道了這些,可見,古代的文化體系真是源遠流長。
「這些都是根據大姐姐的提議做出來的,大姐姐說,每天在這些石頭上多走動幾次,可以強身健體。」
姿蘭正欣賞著那些個圖案,一路拾階而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她的耳邊說了這麼一句。
「你……」
姿蘭一抬頭,卻見先前在城外面見過的那個少年將軍,也就是高府的大公子高達振正背著手站在最上面的那級台階上,凝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看著她,那神情,甚是滑稽。
高達振眼下已經月兌下了那身盔甲,穿著一身果子綠的直綴,外面罩著一件墨綠色的大氅。
高達振,他是姿蘭一母同胞的大哥,只是,兩個人從來就沒有見過一面。
「大哥……」
姿蘭正在定楮觀瞧,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原本跟在她身後的達誠卻大叫了一聲,越過她向前跑去。
「二弟,你竟是還認得大哥!哈,你已經長這麼高了,今年是十歲了,對吧?」
「那是自然,大哥,今日午前的時候,我們還在城外見過你呢,當時我差點就叫出了聲。」
高達振和高達誠四手緊緊的相握,他們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今日便是分別七年之後的相逢敘舊。
「好了,祖母在里面早就等急了,你們要說話,以後還不是有的是時候。」
高姿英笑著上前推了推兩兄弟的肩膀︰「我們還是趕快進去見祖母吧。」
「對,大哥,今兒個晚上我去你那里擠著一塊兒睡,我有很多話要和你說呢。」
達誠松開了抓著達振的一只手,轉過頭來伸出另一只手牽起姿蘭的小手︰「大哥,這是蘭兒,你們兩個還沒有見過呢。」
說完了這句話,達誠又轉過頭看向姿蘭︰「蘭兒,快叫大哥。」
「大哥,我剛才在城外也看見你了,你穿著盔甲,很威風的。」
「蘭兒,嗯,大哥給你準備了禮物,等一下你跟著大哥去屋里拿,好不好?」
……
三兄妹就這麼一邊說著話,一邊往里面走,姿蘭不知道,這一輩子,他們是不是可以一直都象現在這麼的好?
「蘭兒,來,過來,讓祖母好好的看看你。」
說話間,幾個人已經舉步踏進了祥壽堂,見到他們進來,高太夫人正笑著朝姿蘭招手,看著是滿臉的慈愛,在她的身旁,還站著幾個看著應該是還不到十歲的孩子,這中間,只有高姿柔是她見過的。
「祖母,您的傷都好吧?」
姿蘭乖乖的走上前去,挨著高太夫人的身邊坐了下來,在這個府里,她以後要是把不住這位太夫人,那麼,日子會怎麼樣的難熬,她完全是可以想見的。
更不用說想要去幫著鄭氏了。
她如今是有兩個兄長不假,可是,他們兩個恐怕日後也會自身難保,他們的身份同她是一樣的尷尬,而且還是男孩子,那更是容易樹敵,這些,姿蘭當然都是明白的。
這高府的當家主母是燕國大長公主,她是君,高府里所有其他的人都是臣。
燕國大長公主眼下是因為自己未曾生育男丁,所以才可以容著高達振存留至今。
世事最是難料,他日,誰又能夠保證得了,燕國大長公主她不會有自己的兒子?
高懷德是個古代的男人,而且還是個讀了沒有幾天書的武將,剛才在延德堂,姿蘭當然是看見了他眼里的失望,還有當時對昏厥過去的鄭氏的淡漠。
姿蘭知道,如果她想要去依靠高懷德這個父親,求得在高府里的安穩時日,拿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是高懷德對子女還是心存憐惜的,但是,她也不能夠想著去靠他,他畢竟是個古代的大男人,是個不屑于面對內宅瑣碎小事的男人,他要的是維護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保持他身為人父的威嚴。
「好了,我在就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連帶著苦了你,听你父親說,你發了好幾日的高燒,都是我這老婆子連累了你,以後你就每日跟著祖母這里吃喝調理,待把你的身子調理好了,你也大了,再回去你自己作主也不遲。」
高太夫人一把拉過姿蘭的小手,在那上面輕輕拍打著又說道︰「你今年也有五歲了吧,看看你這身子,怎生得這般的瘦小?」
「祖母,孫兒見過祖母。」
還沒有等到姿蘭回答,達誠就已經走上前來,沖著高太夫人恭敬的行了禮。
「誠兒,你都已經長這麼高了。」
高太夫人騰出一只手來拉過達誠到自己的身邊,還特意捏了捏他的臂膀︰「你倒是長得還算結實,怎麼蘭兒竟是如此的瘦弱?」
「回祖母的話,蘭兒出生的時候是因為出了意外而早產,一出生就有氣血不盈之癥,這些年,夫人雖是設法調理了,但綜究是在那鄉村之地無法購得好藥,這才如此的。」
達誠依舊畢恭畢敬,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如今回來了,有了祖母的照拂,蘭兒想來就是有福了。」
「嗯,即使這樣也就罷了。」
高太夫人撇了撇嘴︰「只是,既是知道蘭兒有這般的不足,為何不早些回來,你那娘怎麼可以做如此的行事,害得我們以為你們早就已經不在這世上了,白白的寒了這麼些年的心。」
「祖母,夫人的身子也一直都不好,皆都是因為生蘭兒的時候落下的病根。」
姿蘭趕忙在一旁搶過話頭︰「祖母,您就看在蘭兒的份上,莫要再怪婦人了吧。」
「嗯,難得你有這樣的小心,處處都為了你那個娘想著,只是,她是做娘的,當然就應該要為了你們想才是,怎麼可以如此的意氣用事,累著我們高家的骨肉在外面受這麼多年的苦?」
高太夫人搖了搖頭︰「罷了,今兒個是你們回家來的好日子,我就不說這些個敗興的話了,去,你們兩個,和你們的兄弟姐妹都去見一見,互相之間好好的認識認識,這以後,我們高家就都是得靠你們的了。」
「是。」
姿蘭應了一聲,從高太夫人的身邊轉過身子,移步跟在達誠的身後,同站在一旁的那幾個孩子依次見禮。
「這是三弟弟,這是四弟弟,這是五弟弟……這是二妹妹,這是三妹妹,這是五妹妹,這是六妹妹……」
姿英在前面引著路,順次給達誠和姿蘭做著引薦,每到一人的面前,自然是少不得一番的互相客套。
而那位二姑娘姿柔,雖說沒有如同上回那般的大呼小叫,但是,那態度也是傲慢得很,姿蘭給她見禮的時候,她只是擺了擺手便就作罷了。
祥壽堂上,也沒有一人挑姿柔的理,就連高太夫人也裝聾作啞只管著顧左右而言他的說說笑笑。
姿柔是燕國大長公主的女兒,誰又敢去挑她的理?她自己也是感覺不是一般的好,她一直都認為,在這高府里面,除了她和她的公主母親,任誰都是低賤的,即便是高懷德和高太夫人,那也是她懂得規矩,懂得禮儀,那才給他們一些好臉色看的。
姿蘭有些不明白,看那燕國大長公主在人面上的作派也是一流的,那笑語盈盈的模樣,一點都看不出是裝出來的,可是,姿柔卻為何會如此的沒有見識?竟連表面的功夫都不屑做上那麼一點點不屑做上那麼一點點?難道說,在背後的時候,這母女兩個就從來沒有交流過這些不成?
不過,這些事,本就不是這一時半會兒就可以搞得清楚的,姿蘭也就這麼轉了一下念頭,過後便就作罷了。
見過禮之後,姿蘭終是把幾個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搞了一個清楚明白——
三姑娘姿芳和三公子達義,這兩人是一對龍鳳胎,是高懷德的姨娘,也就是燕國大長公主原來的陪嫁丫頭葉秋花,葉姨娘所生。
難怪,燕國大長公主只是視施姨娘為心月復之人,而葉姨娘卻要遜色許多,因為施秋月無出。
四公子達信和五姑娘姿嫣,那是二房叔父高懷亮的原配夫人所出,如今的二夫人徐氏卻是填房繼室,進門之後一直都無出。
五公子嚴雲輝和六姑娘嚴可欣則不是高府的子嗣,他們兩個是表舅爺嚴華清的子女,其中,嚴雲輝並非薛氏所生,是庶出之子,只是薛氏自生了嚴可欣之後就壞了身子,嚴雲輝也就被另眼看待的了。
嚴華清本是高太夫人娘家的姑表親戚,多年前投奔了來的。
不過,嚴家人也並非是完全依附于高太夫人的,他們有自家的宅子和產業,只是因為自己僅是商家出身,家中毫無權勢和功名,也便就索性依了高太夫人住進了高家。
背靠大樹好乘涼,何樂而不為?
這些人,雖說是依著出生日期順次排下來的,但是,年紀均都相差的不多,也就相差了幾個月,或是幾天而已。
三公子達義自不必說,就連四公子達信,和五公子嚴雲輝,那都是比姿蘭的年紀要大的。
「來,你們全都坐下,今兒個就全都在祖母這里用了晚飯,兄弟姐妹們好好親熱親熱才好。」
看著一眾兄弟姐妹互相見禮嬉笑調侃,高太夫人笑得合不攏嘴。
「公主駕到!」
大家正在一處玩笑,門外突的傳來一聲高呼,廳堂內立時噤聲,高太夫人只能扶著丫頭的手站起身來,率著一眾人等迎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