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誠住進了思樂居,姿蘭住進了清芬閣,公主吩咐下來,所有的吃穿用度,一應開銷,全都不可虧待。
就連秋意館,公主也特意做了細致入微的安排,而且,還特意關照,達振,達誠和姿蘭,如果想要前去探望,不用回明任何人,隨時都可以前往。
燕國大長公主,安排了今天接鄭氏母子三人回來,她當然知道今天還是達振回來的日子,這是她特意的安排。
高太夫人應該也是知道的吧?高懷德,難道會不明白嗎?
可是,沒有人說什麼,也沒有人做什麼,一切,都按照燕國大長公主的安排,井然有序的進行著。
姿蘭悻悻的翻了個身,軟榻不大也不算寬,和一個單人床差不多,關鍵是看誰躺在上面了。
如今才五歲的姿蘭,身軀瘦瘦小小,本就年紀小,再加上一直都氣血有虧營養不良,自然就更加的弱小。
高太夫人,是個厲害的,不過,對姿蘭來說,暫時沒有什麼威脅和不妥,眼下她是有恩于她,並且是她跟前听話乖巧的小孫女,她和她目前沒有任何厲害上的沖突,並且,可能以後還是個可以利用的籌碼。
這些,姿蘭看得明白,這高府里面,除了燕國大長公主,任何一個人,全都是為了高府的名聲和榮辱而存在的,沒有了名聲和榮譽,誰都會被化進塵土里,不復存在。
不僅是高府,在這古代,不管是大家還是小戶,都是這樣的,一是為了香火子嗣,二便是利益榮辱。
而那位燕國大長公主,她所要顧及的是她自己和皇家的體面,這是她賴以生存的根本。
姿蘭只能謹慎從事,為求自保步步為營,她無法改變。
只有自保了,她才能有能力幫得了別人。
而此時,門外值班的春紅清脆的聲音響起︰「大姑娘,您請稍稍等一會兒,等婢子稟了我們姑娘。」
「春紅,這屋子里只有你一個人麼?」
姿英輕柔舒緩的聲音隨即想起︰「四妹妹年紀還這麼小,錢媽媽呢?」
「是,回大姑娘的話,我家姑娘喜歡清靜。」
春紅脆亮的聲音再次響起︰「錢媽媽剛才犯了規矩,我們姑娘罰她禁足抄寫規矩去了,大姑娘,您等著,婢子這就去回我們姑娘。」
春紅的做派,確實很像燕國大長公主,表面上四平八穩,說話處事找不出差錯來。
姿蘭輕輕起身,月兌了鞋坐到床上去,在春紅沒有正式稟告之前,她不會出聲,她要讓那些個丫頭婆子全都習慣于她的安靜和寡言,她要讓她們每時每刻都模不清狀況,這樣才能不敢隨意生事。
「姑娘,大姑娘來了,您是否已經歇下?」春紅的手指在房門上輕扣了兩下,聲音里透著恭敬。
「我沒睡呢,請大姐姐進來吧。」
姿蘭也沒有下床,就這麼坐在床上等姿英進來,對于這個異母的姐姐她還不夠明了,雖說,今天的直覺告訴她,這人還可以,是個良善的,只是,畢竟是各懷心思的姐妹,每個人自己的個人利益還是不同的。
「四妹妹,沒想到你小小的年紀竟然這麼喜歡清靜?」
房門自外而內應聲打開了,姿英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手里捧著托盤的春紅。
「你先下去吧,在外間守著就行,有事我會叫你的。」
姿蘭抱著雙腿,臉朝外坐在床上︰「大姐姐,你怎麼一來就調笑我?我就是因為年紀小,這屋里也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的,才想著讓她們都下去休息的,這要是什麼時候有事了,每個人都精力充沛的,那多好,你說是不是?」
「是。」春紅給姿英沏上茶,拿著托盤退了下去,臨行還沒有忘記順手把房門給帶上了。
「你這說法倒是很新穎的,我真的是從來都沒有听到過的。」
姿英坐在床邊的繡墩上,端著茶小小的啜了一口,眼楮隨著退出房門的春紅轉了一周,腮邊依舊掛著淺淺的笑靨︰「沒想到,四妹妹,你這才來了半日,這些個丫頭婆子就都給制住了。」
「哪有的事,這些丫頭婆子本都是母親教好了送過來的,她們怎麼可能會不懂規矩?」
姿蘭順手拖過一個繡花迎枕抱在懷里,臉上是一派完全的無害的天真爛漫︰「大姐姐,這麼晚了,你不早些歇著,跑我這里來做什麼呀?」
「四妹妹,我听父親說過,你已經認識很多字了,可以一個人獨自看書了,是不是?」
姿英放下手中的茶,頭湊近床沿,聲音突然壓得很低,低得只夠姿蘭勉強可以听清楚。
「是的。」姿蘭點了點頭,實話實說,她的聲音本來就不高,很細很小的那種,「看書倒是可以,就是寫字的話,可能有些手勁不足。」
「那就好。」
姿英轉過頭去又看了一眼房門,再回頭的時候,卻已經是淚盈于睫了,聲音依舊很低,卻很是堅定而平靜︰「四妹妹,你先看看這個,我不方便用嘴說,只能讓你看這個了。」
姿蘭疑惑的看了看姿英,伸出手緩緩的從她的手里接過,她捏著的那一張宣紙。
那紙上,用工整秀氣的蠅頭小楷,密密麻麻的寫了整整一大張的內容,第一遍看的時候,讓姿蘭覺得頭有些發暈,于是,只能再從頭看第二回。
這一回,姿蘭看明白了,那紙上,寫的事情讓她很是震驚,不過,倒是還沒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要不然她就枉為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了。
「四妹妹,是不是嚇到你了?」
看著姿蘭拿著宣紙的手微微有些發抖,那是她特意表現出來的,一個五歲的孩子,太鎮靜了,那反而倒是反常的了,這是她看完整張紙上的內容之後的第一個反應。
但是,姿英當然是不知道的,她以為姿蘭真的是被嚇到了,心里有些責怪自己太過性急了,可是,她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她過了年之後就要及笄了,一搬出這個園子,她就會成為孤立無援的一個人,她這些年的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高太夫人是不會真的為了某一個孫女,而去和公主強硬抗衡的。
這些年,姿英看得明白,就連作為高府長子的達振,都沒有能夠得到太夫人真正的完全庇護,太夫人一直都是只在暗中使一些勁罷了,更何況是她?
和整個高家比起來,他們,還都太小了一些。
孩子可以再生,只要是高府的地位和權勢還在,更何況,這府里,也不是只有一個孫子。
要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又怎麼會去難為一個只有五歲的孩子,拉著這樣的一個孩子一同進退,對于姿英來說,那也是要冒一定的風險的,盡管,這個孩子是一致公認的與眾不同,她畢竟只是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