姿蘭之所以遣了靜女過去給高太夫人送點心,自然是有著她自己的一番考量。
靜女的年紀在院子里的丫頭中算是年歲大的,辦事還算穩妥,她的身後又沒有任何人唆使著,最主要的,她本就是祥壽堂高太夫人身邊出來的丫頭,對那邊的情況比較熟悉,和那里的丫頭婆子有著多年的舊交情,就算是只有一個兩個丫頭願意幫忙,那她也就可以打探出一些消息來的。
果然,真如姿蘭所想的那樣,靜女到了祥壽堂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礙,就被高太夫人吩咐人給徑直領進了正房。
高太夫人看著從食盒里面端出來的芝麻蜜棗糕和筍菇雞肉餛飩,心底的某一處,很久沒有人能夠觸及的地方,又增加了一絲柔軟的觸動。
自打自己那早夭的女兒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一個人,會存有這樣的一份細膩的心思,會在這個時辰,還想著特意給她送來這一就冒著熱氣的點心,雖說,高太夫人並不是真的稀罕這兩份東西,她稀罕的是在別人那里感受不到的那一份情。
就因為這樣,連帶著靜女,高太夫人都越看越是順眼,一點都不吝嗇的頻頻夸贊了好幾聲,而且還特別賞賜了一支瓖著珍珠的鎏金簪子。
這個倒是姿蘭決定有此舉動之前,所沒有料到的,送些點心這麼小的一樁事情,擱在平日里,哪里會有特別的賞賜,就算家里再有錢,那也不可能這麼亂花用的。
靜女辭了高太夫人,從祥壽堂回到清芬閣,竹筒倒豆子一般,一點都不需要姿蘭開口動問,便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在那里的所見所聞都回明了,臨了還將那支鎏金的珠釵托在手上,滿足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錢財自然是人人都喜歡的,這個姿蘭自是不覺得有多奇怪,如果真要是有人在她的面前,特意表白自己是不喜歡錢財的,那麼,她倒是要好好的探究一番了。
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這話那是絕對瞎掰,自己什麼都沒有,又怎麼能夠去利人?
「這是祖母賞給你的,你就好好收著吧,其實,說來受惠的還有我,祖母這一慷慨,我就不用再想著打賞你了。」
姿蘭淺淺的笑著開了一句玩笑,她不想讓靜女過多的覺察出自己心里的計較。
「姑娘,這簪子原本就是意外之喜,婢子這才這般的高興的,姑娘您倒好,竟還來取笑婢子。」
靜女收起那根簪子,嘟了嘟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轉身往房門外面走︰「時辰不早了,姑娘您早些歇著吧,明日恐怕會要早起呢。」
這丫頭,竟然可以看出明日她想要早起?姿蘭心中不禁一駭,這高門大戶里面的丫頭,也真的是不能小覷。
不過,也難怪的,能夠在高太夫人的身邊伺候這麼些年,而且還一路升到了二等的丫頭,如今一下子就又想到了要把她送給自己,想來著靜女當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丫頭了,要知道,小小年紀的,一個人在這府里當差,身前身後有沒有可以依傍幫襯的人,她自己不厲害一些,又怎麼可以一路順風順水的過到今日?
想著這些個,姿蘭也就沒有因為靜女的話而和她計較,聰明些厲害些她不怕,只要她是個知趣乖巧沒有二心的就行。
高太夫人支走了所有的人,就是為了單獨和高懷德見面,這事怎麼看都透著蹊蹺?
按理說,做母親的和自己的兒子見見面,有事情需要單獨商量一下,那也是在情理之中,無可厚非的事情。
只是,又何必要這麼急著支走他們這幾個人呢?難道說,這事情是連他們這幾個孫子孫女都不可以知道的麼?
還有,那就是二老爺高懷亮和徐氏的突然到訪,而且還那麼的隱蔽躲藏,身邊連一個小廝或是婆子都沒有帶,就那麼兩個丫頭,而且還來去匆匆的。
不知道,高懷亮和徐氏進祥壽堂的時候,有沒有踫見高懷德?
姿蘭躺在床上,瞪一雙黑亮的大眸子盯著床上的帷帳瞧著,心里卻是心思百轉的想著各種的念頭,靜女也就只是看見了坐在高太夫人身邊的高懷德,而且,當時他的神情是相當的不自在的。
明日確實應該要早些起身才行,今日這麼晚了,就算是自己等得起,想著該今晚就過去找高太夫人問個清楚。
可是,高太夫人就不一定會喜歡了。
再說,今日高懷德到底是為了什麼事情去找高太夫人?兩個人又究竟會相談到什麼時候?這些,都還不知道呢,就這麼貿貿然的等著闖進去,那也是很不妥當的。
姿蘭知道,就算是明日晨起,她想要徑直闖進祥壽堂正房去探看個究竟,那原本也是需要一個適當的理由的。
不過,她還是個小孩子,行事要比較隨意一些就是了。
姿蘭思前想後的思忖了半晌,終于還是沒有能夠撐過去多久,在不知不覺間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自打回了高府,姿蘭每日里都是很小心的,睡覺之前都會檢查一遍門窗,而且她總是會把房門給拴上,這樣,除非是她允許別人進來,事先把門閂給松開的話,那些個丫頭婆子是誰都無法走進房門來的,今夜當然也是如此,因此,一旦睡著了,她便會睡得很好很香甜,因為她沒有什麼需要警醒的理由。
「姑娘,您今日穿這套粉色的好不好?」
第二天一早,姿蘭卯時二刻就起了身,照例悄悄練過那套健身操,她就把門閂給松開叫了丫頭進來伺候。
靜女早就起身去了小廚房,端著臉盆進來伺候的秀巧和喜巧。
秀巧手腳麻利的伺候著姿蘭漱口洗臉,喜巧則手里托著一套深粉色的衣裙站在一旁。
「這粉色太深了,穿在身上太扎眼,你還是去換一套顏色素淡的吧,雖說我也知道你們說的是沒有錯的,總是穿白色的不好,但是,我還是不喜歡太扎眼的顏色。」
姿蘭洗漱完畢,走到梳妝台前坐著讓秀巧給自己梳頭︰「以後那些個深色的亮眼的衣服就都收著別穿,我放著有用的。」
「是,婢子記下了。」喜巧應了一聲,轉身走向衣櫥去換衣服。
在這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里面,喜巧的年紀是最小的,看著倒是乖巧玲瓏,是個懂事的,只是,姿蘭覺得,她缺了一些活潑之氣,照理說,這麼小的年紀,那正是活躍的時候,可她看著,卻比靜女和秀巧還要沉靜一些。
秀巧用淺紫色的發帶給姿蘭扎了兩個小 髻,喜巧瞅見了便捧過來一套淺紫色的繡印小碎花衣裙,這兩樣,正好可以配得上色,姿蘭這回很是滿意。
靜女今天早起煮的是蜜棗桂圓銀耳粥,姿蘭喝了淺淺的兩小碗,熱乎乎的粥喝進肚里很是舒服,渾身漲了不少的勁頭,她今天也沒有特意找什麼正當的理由,那樣子太累了,她索性決定就這麼突然直接闖進祥壽堂去,直接出言詢問高太夫人。
要是總是躲躲閃閃的,前怕狼後怕虎的想著如何兜圈子繞彎子,那以後日子的長著呢,她就算是不被累壞也會被憋壞的,再說,又哪有這麼多的理由可以找?
而且,五歲的孩子就有那麼多的心眼,那也未必就會討得了好去,還不如就實話實說,實事實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