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僖這次過來道賀,並不是一個人來的,他的身邊還跟著六個人。
這幾個人各自身穿品級不同的官服,年紀也不徑相同,走在最前面的兩個年紀稍大一些,看著約有四十多歲的模樣,面沉似水,總是喜歡緊張兮兮的環視四周;緊跟在他們兩個身後的是四個年紀相仿的,卻是同樣身著官服的年輕公子,這四位長得倒是還算帥俊,但是,他們的臉上卻都沒有一絲的笑模樣,顯示出了與他們的年齡不太相符的老成與持重,讓人看不明白他們真實的年齡。
趙元僖進了延德堂之後並沒有向眾人提及這六個人,姿蘭當然是不認識他們的,不過,也許在這里的眾人之中,不知道他們這幾個人身份的,應該是寥寥無幾的吧?
仿若是想要證實姿蘭心中的那份揣測,姿英清越柔和的聲音又在她的耳畔響了起來︰「今日跟著陳王殿下過來的那幾位,四妹妹你定是不認識吧?」
「嗯,大姐姐,你說得沒有錯,他們幾個是誰?你快說與我听听吧。」
姿蘭悄悄湊過頭去,兩眼巴巴的看著姿英,她們坐的這一桌離前面的主桌並不近,且都是小孩子,而且就算是坐在同一桌的姿柔和姿芳,這會兒的注意力也全都被坐在上首的那道俊朗身影給吸引過去了,因而,注意她這邊的目光就相當的少了。
之所說是相當的少,那是因為,姿蘭發現,有一道不太熟悉的目光,自打她走進飯廳開始,就一直在跟蹤著她。
那道目光的主人,是站在姿芳身後的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一般婦人裝束的女子,姿蘭在心里面思忖,想來這個婦人,應該就是葉秋花的妹妹,剛從宮里面出來的葉秋雲,雲媽媽了。
雖說在棲鳳庭的時候,曾經有過一面之識,但是,當時姿蘭並沒有看得很清楚,她又不太記人,眼下也只能就這樣揣測一下了,不過,除了雲媽媽,她還真是想不出來,有誰會用如此的目光看她?
「前面那兩個,左邊的那一個是現任兵部尚書的盧多遜,盧大人,右邊的那一個,是如今的當朝宰相呂蒙正,呂大人。」
姿英也同樣側過頭湊近姿蘭的耳邊,輕聲細語的仔細詮解道︰「而後面跟著的那四位,你從左邊開始看起,他們是範質範大人二公子範蘊簽,趙普趙大人的大公子趙宗勉,如今官拜學士院右正言的寇準,寇大人,和過幾日就要來我家的蘇先生的大公子,剛中進士不久即將放外任的蘇謹,蘇大人。」
有關這幾個人的身份,姿英說得很詳細,不過,姿蘭還是有些不明白,那範蘊簽和趙宗勉,好像沒有听到他們如今做的是什麼官職,可是,明明身上是穿著官服的,而且和蘇瑾身上所著的官服不相上下︰「大姐姐,那範公子和趙公子,他們兩個如今又是任何官職呢?」
「他們具體任何官職,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也就只听說了這麼多而已。」
姿英輕輕搖了搖頭︰「不過,好像听說,他們兩個也有可能是先放兩任外任的,那個寇準,寇大人,听說也是剛從外任上回來的。」
「哦,原來是這樣的。」
听著姿英所說的話,姿蘭暗自搜腸刮肚的尋找了一通這些個人的名字,在她的記憶之庫中的印記,這才發現,這些個人,還真都是在歷史的長河中留下過各種蹤跡的名人,不免就抬眼多看了幾眼,把他們的面貌清楚的記了下來。
邊吃著桌上的各色美味佳肴,邊輕聲和姿英敘著話,接下來的這半天時光,姿蘭倒也沒有覺得有多的難熬,相反的卻覺得很是悠閑。
姿柔和姿芳本就沒有料到昨日的那支赤鳳點頭百寶金釵的事情會月兌離她們的掌控,要在前半日那麼短的時間里面,再有什麼新的安排,那也是很難做到的。
再加上陳王趙元僖的到來,吸引了姿柔和姿芳所有的注意力,她們的眼里再也沒有了旁人,她們的注意力絲毫都沒有在意到別人,這樣,就算是那個雲媽媽依舊有什麼心思,那也是獨木難成林,畢竟她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奴婢,自然就不能夠獨自自作主張的行事了。
而且,燕國大長公主那一邊的路子,姿蘭也已經借著那支赤鳳點頭百寶金釵的事情,捅破了那層難以啟齒的窗戶紙,算是可以放心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膽的處處設防了。
這樣,姿蘭反倒輕松了下來,心里的壓力小了,又勞累的折騰了半日的光景,見到那些個色香味俱佳的美食,她自然是胃口大開食指大動的吃了一個飽。
這一整天,可以說是姿蘭回到高府這些日子以來,過得最是輕松的一天。
高家的每一個人,包括燕國大長公主在內,所有人的目光,多多多少少的都被那位陳王趙元僖給吸引了過去。
而且,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里,高太夫人,高懷德和燕國大長公主,這三位高府的實權派當權者之間的心意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那就是要讓今日在場的人都看見高家人之間的和睦和親近,那些個勾心斗角和互不相讓,那是等人都離開之後,一家人關起門來才可以做的事情。
所以,母慈子孝,婆謙媳恭,父子父女和母子母女之間的關系也很是和諧,不管是親生的,還不是親生的,或者只是親戚之間的關系的,只要是居住在高府里的,可以稱得上是主子的,不管是男女老少,全都喜笑顏開,完全是一直都沐浴在陽光雨露之下的情態。
姿柔應該是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悟性的,但是,也許是燕國大長公主特意關照過她了,又也許是女孩子的情竇真的初開了,她今日一直都顯得很安靜,並且禮數周全,嫻雅端莊。
姿蘭也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覺悟,她和這府里的人還沒有如此默契的親情共鳴,不過,好在她本來就不喜歡隨意多動,好在她本來就很是喜歡清靜,好在她是一個才五歲的小女孩子,所以,她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里面也就不至于會過多的引起別人目光的關注,所以,她才可以在今天這樣的場合里面獨闢一處幽靜之所,把自己悄悄的隱藏起來,悄悄的享受來之不易的難得的輕松愜意。
正如姿英告訴姿蘭的那樣,這一日晚飯之後,陳王趙元僖並沒有離去的意思,而是在燕國大長公主和高懷德的挽留之下,欣然同意在高府里面住幾天再走。
既然是這樣決定下來了,姿蘭等人也就不用在延德堂的正廳里面陪著了,他們本就是一群小孩子,就算是想要繼續留下來湊熱鬧的,你也是不會被允許的。
離開的時候,姿柔一轉過身去就撅起了她那紅嘟嘟的小嘴唇,看著她這副模樣,跟在她身邊的幾個丫頭當然沒有人敢出言說些什麼的,一個個全都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簾,生怕被那怒氣波及到自己,就連林媽媽,這會兒也當作沒有看見似的,只是沉著臉往前走。
姿芳當然不會像姿柔這般,表現得那麼的明顯,她只是一臉平靜的走到同樣想要移步離去的姿英身邊,並且湊近她的耳朵悄聲道︰「大姐姐,母親已經決定,明日就讓我們搬進福喜園園子里面去住了,以後,我有空就過來找你學醫術,你說可好?」
「那可不行。」
姿英聞言搖了搖頭,一邊抬腿跨過最後一節台階,一邊側過頭滿臉認真的挨著她身邊姿芳︰「席太醫早就關照過我的,她說我如今的醫術還不夠精湛,給熟識的人醫治一些小病痛尚可,就更別說教給別人了,如果我答應了你,被席太醫知道了,他很有可能就會拒絕收我這個徒弟了,我可不敢冒這個險,如果三妹妹你真的想要學的話,那你就先自己去看些醫書,等我學成之後再教你可好?」
姿蘭是跟在姿英的身後出的門,她原本是想和她一起走的,但是,看見姿芳擠了上去,她也就改變了初衷,還特意退後了幾步,意在離得她們遠一些。
姿芳對姿英說了些什麼,姿蘭離得遠,她又說得很小聲,她並沒有完全听清楚,只是隱約的听得有「母親」「福喜」「園子」「有空」這樣的字眼。
不過,姿英所說的話,卻是都送進了姿蘭的耳朵里了,她也就據此猜測了一個大概,只是,她所猜測到的內容,卻和她所听到的有些字眼對不上號,這難免讓她感到迷惑,想著等一下,等到姿芳走了之後,再問一問明白。
「姑娘,剛才周媽媽告訴婢子,她听說公主已經決定,明日就讓二姑娘和三姑娘她們全都搬進我們園子里去。」
姿蘭正一個人獨自低著頭暗自思忖著,本來跟她身後的靜女卻在此時蹭到了她的身邊,並湊近她的耳邊,用她才能夠听得見的聲音說道︰「周媽媽說讓婢子回了清芬閣再告訴您,可是,婢子剛才好像听見三姑娘正在和大姑娘說這個呢,所以想著該現在就告訴您才對。」
「好,你做得沒有錯。」
姿蘭轉過身抬起頭拉起靜女的手,沖著她點了點頭︰「不過,你以後要記著,周媽媽要是再讓你傳話的話,你就告訴她,讓她自己來跟我說,你告訴她,這是規矩。」
說完這話,姿蘭的腳下就沒有再多作停留,顧自向前走著,她一向都不喜歡听別人的傳言,很多時候,很多話,傳到後面就會大大的走樣,更何況這些都是在她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又何必要多此一舉?此風絕對不可長,也免得以後被有心人給鑽了空子去。
這一天折騰下來,姿蘭雖說感覺有些累,不過,總還可以撐得過去,再說心情又一直挺好,看著今日所發生的事情,基本上都還是挺順當的,就是有一件事,讓她的心里感到有些不解,那就是趙元僖為何要在這個時候,特意主動請旨到高府來?
難道說趙元僖真的是為了姿柔?
可是,姿蘭怎麼想都覺得這個理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姿柔的小臉長得確實很嬌俏動人,但是,她眼下畢竟才只有八歲,而趙元僖怎麼看都已經是十七八歲的模樣了,他難道會為此而不定親不娶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