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貴客來了,姿蘭只能磨蹭著起床,昨日快晌午的時候,針線房那邊送來了一套大紅色繡吉慶團花圖案的衣裙來,隨著衣裙一同過來的傳話的是燕國大長公主身邊的貼身大丫頭添香︰「公主特意命針線房連夜趕工,給各位公子和姑娘都趕制了一套吉慶的禮服,這會兒做得了就給四姑娘您送過來了,公主特意吩咐了,日後府里若是有貴客來或是有吉慶的喜事,請姑娘您務必要穿上這禮服。」
那大紅色很亮眼很喜慶,看著著實讓人很是喜歡,不過,在眾人的面前,和別人穿相同顏色的衣裳,姿蘭總是有些難以接受,而且,這衣裙上的花樣子還很有可能也是相同的,一想到這個,她就難免看著那套衣裙發怔。
可是,這是燕國大長公主特意吩咐人趕做出來的,姿蘭就算是有一萬個不情願,那也得照穿。
頭發被靜女首飾很是熟練的扎了兩個小辮在耳朵上方的頭頂兩側,姿蘭找出了兩根淺藍色的發帶交到她的手里,讓她把那兩根大紅色的絞金絲發帶給換下來。
那兩根紅色的發帶本來就不是和那紅色的衣裙一塊送過來的,雖都是紅色的,但並不配套,渾身上下都是一色通紅,姿蘭也不太喜歡,扎白色的發帶太過顯眼,會招人口舌,還是這兩根淺藍色的比較合適。
這些日子以來,高府可真是熱鬧,每日里門庭若市的不說,還接連從皇宮里來了兩撥貴客,靜女告訴姿蘭,她曾經听荀媽媽說過,在燕國大長公主剛剛下嫁高懷德的頭一年,這府里也是這樣的熱鬧,宮里面的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甚至是皇妃娘娘都來府里做過客。
姿蘭很想多听听以前的事情,雖說她對這段歷史還算是熟悉的,但那都僅限于書本上的攥述,哪有身臨其境來得真實?既然老天爺厚愛她,讓她得以穿越過來走這麼一遭,那她就不能夠讓這輩子的光陰虛度。
借著這幾日的空閑,姿蘭特意找了一個合適的時段,跑到高太夫人那里,蹭在她的身邊,纏著她給自己講講以前所經歷過的事情。
高太夫人長日寂寞,身邊除了于媽媽和荀媽媽,還沒有誰對那些個陳年往事感興趣的,見到姿蘭如此,她倒是一點都不覺得煩,反而甚是高興,便就挑那些個光彩的事情,東一段西一段的慢慢講給她听,姿蘭則在一旁適時的插些話,詢問一些她自己此刻感興趣的話題。
那個時候,來府里做過客的皇子不是如今宮中的那幾位皇子,那個時候的皇帝是宋太祖趙匡贏,他的兒子趙德昭和趙德芳便是理所當然的皇子,他們兩個因是從小跟在趙匡胤身邊長大的,和高懷德他們這些個老臣子很是相熟,建國初期,便就會經常抽空過來竄門子,也不僅僅局限于燕國大長公主才剛下嫁的那一年,他們其實早就是高府的常客。
不過,也不知道真的是有那份金匱之盟的詔書存在,還是由于別的什麼原因,當然高太夫人並不是這麼說的,她打內心深處相信那份金匱之盟的招數的存在,只是除了趙普之外,朝中勛貴大臣誰都沒有見過這份詔書,反正,宋太祖趙匡胤並沒有把帝位傳給他的兩個兒子中的任何一個。
宋太宗繼位之後,趙德昭和趙德芳便就只能在外面開了王府,他們兩個分別被分為武功君王和光元尹,此後便鮮少在朝堂之上露面,這也許是為了避嫌,但是,他們兩個在朝中的名望還是存在的,這就讓他們這些年里更加的深居簡出。
听完這些個事情,姿蘭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趙德昭和趙德芳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如今的朝中,就算趙德昭和趙德芳再有威望,那也是于事無補的,相反的,他們的民意越顯,則威脅越大,他們如今可以依仗得以保全身家性命的,也就唯有太後娘娘一人了。
只要杜太後活在這世上一日,那麼,宋太宗也就必得有所顧忌,那麼,趙德昭和趙德芳這兩兄弟也就可以保全一日。
不管宋太宗是如何登上這皇帝的寶座的,即便真是杜太後和宋太祖共同商議的結果,但是,趙德昭和趙德芳這兩兄弟的存在,他們就是他心中的一塊心病。
更何況,就眼下在朝堂之上流傳出來的消息可以得知,宋太祖完全是意欲在自己的幾個兒子之中瀝選太子儲君,他是想把帝位傳給他自己的兒子的。
到了延德堂正廳,上首的主位上早已加了兩把高大的楠木包瓖錦繡長墩太師椅,那上面端坐著兩位今日剛到的貴客,王德妃和她所出的八皇子,周王趙元儼。
據說,就是因為生了這位八皇子,王德妃才得了如今的位份的。
王德妃今日此行也是奉了宋太宗的旨意,特意前來道賀的,而且,她還身負著另外一份使命,那就是代替病中的太後娘娘和不便隨意出面的皇後娘娘,前來高府看一看這次慶典的幾位小主角,達振,達誠,達義和姿英,姿芳,姿蘭,只因姿柔早幾日已經進過宮了,這一回便不在被勘察之列。
至于為什麼要勘察這幾位小主角?宋太宗的聖旨上沒有說,王德妃也沒有任何的解釋的意思。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燕國大長公主在內,也沒有一個人是敢出言探問的,皇帝要做什麼事,郡主要做什麼事,那總是有他們的道理的,怎可以隨意的動問?
而周王趙元儼,他一直都是出了名的孝子,說是因為王德妃身子尚有微恙,故而特意陪同在側照應。
姿柔的眼神還是一直悄悄的瞟向陳王趙元僖,過了今日,想要再見到他,那就不太容易了,就算是燕國大長公主,沒有召見的旨意,那也是不能隨意進宮去的。
就算姿柔再任性,再胡來,她也只能無奈的接受這個事實。
依據禮數,在達振,達誠,達義給王德妃和趙元儼見過禮之後,就跟在姿英和姿芳的身邊屈膝跪地給這兩位新來的貴客見了大禮。
依據年紀的大小,姿蘭當然只能站在姿芳的身旁,如今廳堂上最末的一個位置上,不過,好在這三日里面,周媽媽把一些規矩和禮節都大致的與她做了闡述,她這會子做起來倒也並不覺得吃力。
王德妃招手把她們三個分別叫到她的跟前,又是拉手,又是撫臉的看了好一陣子,嘴里說了好些個夸贊的話之後,這才讓身邊的太監送上準備好的紅封見面禮,勻了她們回自己的座位上就坐。
王德妃不僅自己給了紅封,而且還替太後和皇後帶了紅封禮物過來,姿蘭模了模明顯變得沉甸甸的袖兜,心里則想著自己這些年該如何多收斂積攢一些錢財以備後用的計劃,延德堂上的的諸人究竟有各自說了一些什麼?她便一點都沒有听清楚。
姿蘭原本以為,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她只是一個才剛五歲的小女孩子,絕對不可能成為眾人關注的對象,就算是走走神分分心,那也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只要她不隨意出聲,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可以了。
可是,姿蘭怎麼都沒有想到,她就只有這麼一點小小的心思,竟然就是有人不願意讓她如願。
「姿蘭,還不快些過來拜見德妃娘娘?」
正想得入迷,姿蘭仿若看見了自己以後用自己掙得的銀子,鋪就自己的平淡但卻美好的生活的時候,突然之間卻听見有人在那邊大聲的喚著她的名字,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她,條件反射般的站起身來,不禁茫茫然的抬頭瞅著眼前瞪圓了杏眼的燕國大長公主︰「母親,您是在叫我嗎?不知母親有何事吩咐?」
這一下,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的,就不僅僅是姿蘭一個人了,包括燕國大長公主和高太夫人在內的所有人,誰都沒有想到,會看到這樣的一出,就在眼下這樣的場合,居然會有人膽敢走神?而且,那當事人還完全不知道她自己此刻闖下了多大的禍?完全是一臉的迷茫,一臉無辜楚楚可憐的模樣?
不過,相較于眾人的錯愕與不耐,陳王趙元僖和周王趙元儼這兩位的反應卻有些耐人尋味的意味了,他們嘴角不約而同的牽動了一下,露出了一抹少見的笑容。
說這兩個人的笑容少見,那絕對是沒有說錯的,趙元僖在高府里住了三日,沒有人見他笑過,即便是在眾人都說得很是契投而又愉悅的時候,他也只是點一點頭而已,趙元儼就更不用說了,只要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年紀不大,處世為人卻一派的老氣橫秋作為,臉上的神情更是常年不變的嚴肅。
還有,如果讓姿蘭說一說她對趙元僖和趙元儼的印象,那她給出的評價絕對是和別人一樣的,那就是一個是冰山一座,一個是鐵板一塊,兩個都是看著了無生趣的古董。
可是,就是這樣的兩位皇子,卻在這一時刻,臉上同時出現了一抹明顯的笑容,雖說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但對于窺見的人來說,那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要不想懷疑是否是自己看花了眼都難。
而這些個窺視者之中,自然沒有缺少了姿柔和姿芳這兩位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子,由此一朝,她們的心里更是很姿蘭恨得就差要咬碎那一口銀牙了。
燕國大長公主卻沒有這份好奇的心思,她此時的感覺完全是氣不打一處來的的無可奈何,這些日子以來的榮耀和門庭若市,那是她花了多少的心思才求來的,怎麼眼看著就要毀了不成?
不行,不能就這樣讓自己的心血毀于一旦,在誰的身上惹出來的麻煩,就該要這個人自己出面去償還,想到這里,燕國大長公主一下子收斂了原本顯露在臉上的薄薄怒色,又回頭狠狠瞪了一眼看著明顯有些蠢蠢欲動的姿柔,然後笑吟吟的走到一臉茫然懵懂的姿蘭面前︰「姿蘭,德妃娘娘想要你陪著她好好的說說話,你還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快去?」
「是,女兒謹遵母親的吩咐。」
姿蘭聞言一下子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她趕忙屈膝給燕國大長公主行了一禮,便繞過她向上首座位上的王德妃走去。
由于剛才的走神,姿蘭根本就不知道王德妃為何會突然提到她?她們剛才又說了一些什麼?她眼下走上前到底應該說些什麼?又該如何應對才能解開眼前的困局?
心思百轉間,姿蘭一路移步走著,轉眼就到了王德妃的面前。
「姿蘭拜見德妃娘娘。」
在離著王德妃幾步遠的地方,姿蘭停住了腳步,身形款款的屈膝深福一禮,腦際卻還在思忖著破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