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婢子就知道這些,既然秀巧和喜巧這會兒回來了,您不妨問問她們,可好?」
周媽媽聞聲站起身來,順手把那個錦杌子搬離了軟榻,並把矮幾上的茶碗和茶壺也都收到了一邊,又麻利地泡上了一壺新的。
姿蘭坐在軟榻上升伸了伸小腿,又伸了個懶腰,周媽媽真不愧是從宮里面出來的,做起事情來主動爽利,從不拖泥帶水。
「姑娘,靜女姐姐,今日恐怕是回不來了。」
一腳剛踏進房門,性急的秀巧就開口叫了這麼一句,這丫頭,就是總沉不住氣。
姿蘭擺了擺手︰「先把房門關上,秀巧,我記得你是上個月過的生日,對吧?這都已經十一歲了,怎麼還是這麼冒冒失失的?」
「姑娘請恕罪。」
秀巧聞言縮了一下脖子,又吐了吐舌頭︰「婢子心里光想著靜女姐姐今兒個要是回不來那可怎麼辦?竟是忘了姑娘平日的教訓,請姑娘責罰。」
「行了,責罰就免了,不過,你的賬我可是記了不少,要是你下回還犯這樣的老毛病,那我就叫周媽媽好好的教教你。」
姿蘭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一臉滑稽樣的秀巧︰「你呀,整日里和喜巧在一塊兒呆著,年紀又比她大兩歲,怎麼就學不會她的這份穩重勁呢?」
「姑娘,您又笑話婢子了。」
喜巧站在秀巧的身後,听了姿蘭打趣她的話不由得抿嘴一笑,小臉上竟然升起了兩團淡淡的紅暈。
「嘿,姑娘說你好,你就得意了吧。」秀巧回過頭去拉扯喜巧,「我讓你現在笑,等到了晚上就有你好瞧的了。」
姿蘭看著眼前鬧作一團的兩個丫頭,心里不免對她們也是有些憐惜的,這才多大一點的年紀呀,就都得做得如同小大人一般的懂事穩重,還凡事都不能有差錯,也真是難為她們。
不過,這是這里所有人來以生存必須具備的本事,無論是丫頭小廝,還是姑娘主子,這和年齡沒有關系,放眼整個高府里面,有哪個公子或是姑娘已經長大成人的了?又有哪個公子或是姑娘,可以躺在年紀小這個理由上面睡大覺的?
「好了,不要再鬧了,快說說你們在思齊館都看見些什麼了?靜女如今又在何處?」
姿蘭暗自輕嘆了一口氣,她又何嘗不是個可憐的?還未出世就差點死在娘肚子里;在鄉野村舍間生活了五年,從來就沒有看見過大宅門里面的各種爾虞我詐;病弱且地位低下的親娘;年幼且自身都難保的兄長,而且自己還身體底子薄弱,無人悉心指點學業;所有的一切都得要靠自己打拼;如若不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早就打下了深厚的書畫底子,又有可以在人前賣弄的小聰明,恐怕早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姑娘,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首先停止了笑鬧,立馬回過神來答話的自然是秀巧,這也正是她討喜的地方,喜巧就差了一些,她的反應總是要慢上半拍,這也就是她總是不願意多開口的原因,她是怕自己沒有想好就開口會出錯。
「這麼說來,靜女眼下是被公主給帶回棲鳳庭去了?」
秀巧所說的和周媽媽所說的基本都對上了號,唯一增加的內容就是燕國大長公主出面處理了這件事情,那些參與群毆打斗的丫頭婆子全都受了輕重不等的責罰,如若眼下已是受了傷了,責罰則暫時被記了下來,等傷勢好轉了再行刑。
二夫人杜氏倒也是無孔不入的主,她在得到消息之後,緊趕慢趕的去了祥壽堂,說是找高太夫人商量該如何處置這件事情。
而後,也不知杜氏在祥壽堂里面說了些什麼話,反正,她身受高太夫人的囑托,在燕國大長公主離開思齊館之前趕到了。
杜氏在思齊館的院子里坐下之後,倒是沒有多說什麼話,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燕國大長公主一見到她就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淡定?
「幸虧我們家姿嫣今兒個听了我的話,沒有過來上這個學,要不然的話,豈不是也要鬧出亂子來了?」
這些都是都市的原話,秀巧學得惟妙惟肖,很是相似︰「我說三公主好姐姐,這小孩子呀,就是不能這麼慣著,你們還都說我平日里對我們家姿嫣刻薄,這要不是我成如見這麼盯著,那還不是一樣就鬧出亂子來了?三公主好姐姐,你說我說得對還是不對呀?」
「杜妹妹說得倒是有些道理,這也真是都怪我,總想著他們都還是小孩子,總是不能太苛求了,可誰又想得到?哎你們這些個不省心的。」
燕國大長公主被杜氏當場點到了痛處,又發作不得,只能訕著臉應對著︰「你們都听著,今兒個你們二嬸子可真是一語點醒了我這夢中人了,你們幾個平日里不知道好好的管教嚇人,縱得她們今日如此的胡為,確實該好好的長長記性,不責罰你們,是絕對不行的了。」
「就是,就是,三公主好姐姐,你說得一點都沒有錯的,這小孩子就是要嚴加管教,要不然的話,別人會說我們做嫡母的是別有用心的,你說是不是?我們現在做那麼幾回惡人不要緊,等他們長大了,自然就會明白我們的苦心了,哎呀,三公主好姐姐,我這可是一顆心全都為了你著想,誰讓我們如今都上了這一條船了呢?」
燕國大長公主這些話有一半是說給杜氏听的,她的意思很明確,她原本是不打算罰他們的,她心疼他們年紀還小,還只是沒有長大的孩子,但是,卻被杜氏話趕話的鬧得沒有辦法了,你們要恨的話,那就恨杜氏好了。
可是,杜氏也是個厲害得主,她好像是一點都沒有听明白燕國大長公主話里的意思似的,而且還把話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攬,一點退卻的意思都沒有,她的意思也很明白︰「我是個強大的,你們要恨就恨吧,我不在乎的,我根本就不指望你們會念我的好,我根本就不需要靠你們,但是,今兒個,你們不在我的面前低頭受罰,而且,想要輕輕一罰就帶了過去,那卻是不行的,她燕國大長公主想要做足姿態做她的好人,那也沒門。」
最後,燕國大長公主只能發了話——
姿柔被禁足半年,罰抄女誡十遍;姿芳被禁足半年,罰抄女誡十遍;嚴可欣被禁足三個月,罰抄女誡二十遍;
達義被禁足三個月,罰抄幼學十遍;達信被禁足三個月,罰抄幼學十遍;嚴雲輝被禁足半年,罰抄幼學十遍;
一碗水得要端平了才行,這是杜氏咄咄逼人的目光和神情傳遞給燕國大長公主的信息,根據情節輕重來定論,她也只能這麼做。
蘇瑢和蘇玫是蘇先生的公子,燕國大長公主和杜氏這回倒是達成了共識,這兩位公子全都交由蘇先生自己處置。
蘇先生二話不說,罰了蘇瑢杖責家法二十,蘇玫杖責家法十下,兩人均都抄寫幼學二十遍。
眼下,思齊館里面,眾人所學的正是幼學,這也可算是學以致用了。
蘇先生還引咎自責,說是他管教學子不嚴,自罰留在館中掃館自省十日。
思齊館也就因此停館休學十日。
「好了,這回我也可以回去向太夫人她老人家交代了,要不然的話,她老人家非得責怪我這媳婦不會辦事不可。」
一切塵埃落定,杜氏笑嘻嘻的扭著水蛇腰站了起來︰「你們都好好的听著,今兒個這事,你二嬸我這全都是為了你們好,你們這些人以後都是要成家,或娶妻或嫁人的,這你們又沒有硬硬的後台給撐著腰,就像你二嬸子我一樣,只能靠自己個兒去掙的,哎,現在與你們說這些,你們也不會懂,記著二嬸子我這話就行了。」
靜女被燕國大戰公主帶回了棲鳳庭,說是有話要詢問。
有那份口頭協議的存在,姿蘭倒不怕燕國大戰公主會和姿柔他們想的一樣,即便是她根本就是想要拿捏她,那也不會就此用了這個機會。
這件事情鬧得太大了,把柄也太過明顯了,燕國大長公主不至于那麼傻。
可是,燕國大長公主又為何執意要把靜女給帶走呢?
「公主臨走的時候,可有什麼話要你們告訴我?靜女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被帶走的?」
姿蘭心里面還是有些忐忑,靜女是她貼身伺候的大丫頭,不管是燕國大長公主還是杜氏,那都有可能會借著她而生事,要不然的話,當初又何必非要讓她派丫頭過去思齊館伺候呢?
「沒有,那個時候,公主原是說要留靜女姐姐在思齊館反省的,可是是二夫人說要帶走靜女姐姐,說她辦事不利,沒有忠心侍主,要替姑娘您好好的教訓教訓的。」
秀巧搖頭︰「可公主不肯答應,公主說這是大房自己的事情,就算是要教訓,那也得她自己動手。」
不管燕國大長公主原本是怎麼想的,這杜氏這麼一鬧騰,靜女這回怕是難逃這一劫了。
偏巧,姿蘭今兒個正好是禁足的最後一日,她就算是有心出面去替靜女求情,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當晚起更時分,清芬閣的院門被一陣嘈雜的人聲敲開了,靜女被放在一張竹榻之上,由四個丫頭抬了回來。
院門關上之後,清芬閣里面,立時炸開了鍋,靜女的房間門口擠滿了議論紛紛的丫頭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