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時間,正巧是席太醫大擺酒席,明確與姿英,姿蘭之間的師徒關系之後,經常會帶著喬裝改扮的兩姐妹一同出去看診。
而且,因為姿英的婚期已定,在高家的時日已經不多了,姿蘭和她兩人因此而經常會在花園的某一處,比較僻靜的地方,坐著一同切磋,交流彼此的心得體會。
因為這樣可以避開旁人的打擾,避免被人突然打斷思路,每一次,姐妹倆都是連一個丫頭也不帶在身邊的。
誰知,這居然讓蘇玫認為有了可乘之機,那也是姿蘭所始料未及的。
那一日,正是炎炎夏日的某一日,盡管是早晨,剛剛才用過了早飯,姿蘭就走出福喜園,來到前面的花園里面,與姿英會面,她們昨日和席太醫一同出門看診,踫到了一個前所未見的疑難雜癥。
席太醫當場開了一個方子,暫時穩住了病人的病情,但是,想要治好那種病癥,他也沒有什麼把握。
臨別分手的時候,席太醫給姿英和姿蘭布置了作業,讓她們兩個務必要在兩日內商量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姿英和姿蘭當然不敢怠慢,于是就依舊相約在花園里面見面,兩人還各自帶上了幾本書籍,那上面,分別記載著幾例,與那種病癥看著癥狀有幾分相似的病例和治療方案。
由于天氣炎熱,姿英和姿蘭就特意挑選了,一個背陽的陰涼僻靜之地,在一棵粗壯的大樹底下的石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里最是涼爽,又很是僻靜,平時一般少有人會經過這里,是這些日子,姿英和姿蘭選出來的最佳場地,最近幾次,她們兩個就都是在這里商討藥方的。
「姿英姑娘,蘇瑢這廂有禮了。」
姿英和姿蘭頭湊著頭,正在樹蔭底下商量得起勁,卻沒有想到,突然之間,就見蘇家二公子,蘇瑢穿著一件一看就知道是新做了剛才穿上身的長衫直綴,溫暖的微笑著,站在她們的面前。
「蘇公子,不知你這會兒找我,有何貴干?」
姿英正與姿蘭說得正投入,實在是沒有想到,蘇瑢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因此上聞言就直直的站起身來,趕忙紅著粉臉屈膝還了一禮。
「瑢哥哥,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說的?」
姿英因為害羞,她的頭一直都是低垂著的,並沒有看見蘇瑢此刻臉上有些錯愕的神情。
可是,跟著姿英一同站起身來的姿蘭因為年紀尚小,就沒有這些個顧忌了,蘇瑢臉上的錯愕一下子就被她逮了一個正著,她的心里立時咯 的一下子,瞬間便突然有了不妥當的預感。
「姑娘,原來您真的在這里,您快回去看看吧,我們院子里,有兩個婆子突然之間都昏厥過去了,周媽媽和靜女姐姐想了好幾種辦法,都還是無濟于事,那兩個婆子這會兒嘴唇都發紫了,看著恐怕是中毒了,但是,我們幾個,誰都看不出來是中了什麼毒,姑娘,您快回去看看吧。」
蘇瑢聞言剛轉過頭來看著姿蘭,翕動嘴唇想要答話,不想,卻見秀巧急急忙忙的跑到她的面前,滿臉驚慌的說了上面的那一番話。
「四妹妹,突然沒了兩個人,這事情那可是可大可小的,你快跟這秀巧先走,我隨後就跟著你們一塊兒過去看看。」
姿英一听秀巧所說的話,立時也被嚇了一跳,她再也顧不得蘇瑢就在一旁看著她,抬起頭來焦急的說道︰「這里的事情,你就別管了。」
「等一下。」
姿蘭伸出小手來制止了秀巧伸過來想要扶她的手,轉而又面對蘇瑢問道︰「瑢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問一句,你今日到這里來,是不是有人特意約了你來的?」
「對呀,正是姿英姑娘,托了我身邊伺候的丫頭,傳了信箋,約我到這里來的呀。」
蘇瑢听了姿蘭所說的話,兩眼愣愣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這才答道︰「而且,那信箋紙上的字,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那是姿蘭妹妹你的筆跡才對,我還以為是你代筆寫的呢,所以,方才在這里見到你,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你說什麼?蘇公子,這樣的事情,是不能隨意亂說的呀,你可知道,姿英已是有了婚約,定了夫婿的人了呀?」
姿英聞言責怪的話一下子便沖口而出︰「蘇公子,往日里以為你是一位謙謙守禮的君子,可是,沒有想到,你,你竟是如此無端的毀我的名節清譽?」
「姿英姑娘,你怎可如此說話?」
蘇瑢被姿英的一頓搶白說得面紅耳赤,一時竟急得語無倫次起來︰「明明是……姿英姑娘……」
「大姐姐,瑢哥哥,你們兩個先停一下,等我和秀巧把事情說完,這件事情,恐怕並不簡單。」
姿蘭一听就明白了,這里面定是別有蹊蹺,因此她先出言制止了,在一旁大眼瞪小大,差一點就快要吵起來的姿英和蘇瑢,然後轉過身去吩咐站在一旁看得都呆住了的秀巧︰「秀巧,那兩個婆子只是嘴唇有些發紫是不是?」
「是的,那兩個婆子臉色和平常的時候差不多,其他的地方也沒有什麼不妥,就是嘴唇有些發紫,還有一絲絲的白沫從嘴角邊流出來。」
秀巧回過神來,趕緊一個勁的點頭︰「周媽媽想給她們嘴里灌下些水去,說是要給她們洗一洗腸胃,可是,嘴唇怎麼撬都撬不開來。」
「你這樣子……」
姿蘭听完這些話,心里已經基本有了數目了,她湊近秀巧的耳朵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看著她點頭表示听明白了之後,然後才又接著說道︰「在嘴唇上抹了那藥水之後,你就設法撬開她們的嘴來,把那兩顆藥丸捏碎了塞進去,不管她們是不是能吞咽下去,只要那藥丸進了她們的嘴里,那就不會再有什麼妨礙的了,我這里暫時不能就這麼走開,你快回去,按照我說的去做妥就行了。」
「是,婢子這就回去。」秀巧听了姿蘭的話,精神不禁為之一震,什麼話都沒有再多說,回轉身撒開兩條腿一溜小跑就往清芬閣的方向而去。
「瑢哥哥,你剛才所說的那份信箋,是不是可以給我看一看?」
姿蘭吩咐完了秀巧,這才回過神來看向,依舊有些氣呼呼的姿英和蘇瑢,心里不禁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這兩個人,看著倒也是挺般配的,只是,如今已是被寇準捷足先登的了。
「行,不過,看你們兩個的樣子,好像是真的不知道這封信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蘇瑢從旁看著姿蘭的神情變化,再看見姿英一點都不似作假的氣得有些發紅的臉頰,心里頓時也泛起了嘀咕︰「姿蘭妹妹,你看吧,就是這封信箋。」
姿蘭伸手接過那封信箋,那是一張粉藍色的信箋紙,正是她最喜歡用的那一種紙,紙上用工整但筆畫尚顯稚女敕的蠅頭小楷,寫著那麼幾行字——
蘇瑢公子見晤︰祖母與父母與我所對之姻親,姿英實在是心有不願,只是無法可以違抗,故今方與君去此信,實為再想見君一面,與君再互訴一曲,當日之卻,實非吾本心所願,望君見諒,與吾賜見一面,則此生心願足矣。
明日辰時三刻,與君在相悅亭側松柏樹下見,切盼切記勿忘
「瑢哥哥,這份信箋非我所為,大姐姐亦未曾有此心思,恐是有人設計想要陷你我三人于不清不義,請瑢哥哥你千萬三思,則其中疑點便可立現。」
姿蘭把那信紙重新按原本的折痕折疊好,交還到蘇瑢的手中︰「瑢哥哥,你如果願意相信我的話,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和大姐姐就都按照我說的去做,可否?」
這麼來來回回的一通折騰,蘇瑢也已經有些看得明白了,原本激動的心緒也漸漸的回復了平靜,眼下听姿蘭這麼一說,心下也確實覺得有理,于是只能暫時壓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惆悵,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听姿蘭妹妹,如若蘇瑢在此之前唐突了兩位,就請兩位海涵,蘇瑢在此給兩位賠禮了,只是,蘇瑢還是想不明白,有何人與你我三人有此深仇大恨,要如此設計你我三人于此等境地呢?姿蘭妹妹,你可否給蘇瑢一個明示?」
「瑢哥哥,此事說來話長,這個時候恐怕是難以與你說得清楚的了,你先別問,听我的安排行事便可。」
未免讓蘇先生知道蘇玫的所作所為,姿蘭他們也就一直沒有把事情告訴蘇瑢,只因為知道他是一個凡事都一板一眼,不太懂得通融的老實人,所以,他自然是不會想到此事會是他的親弟弟所做的了︰「等事情過去之後,我自會將此事對瑢哥哥你說個明白的。」
「那好吧,那你說,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姿英姑娘此生的清譽確實非同等閑之事。如若因我一時妄念而毀,那我實在是萬死也難辭其咎的了。」
蘇瑢擺了擺手,又側著頭瞟了姿英一眼,那眼神很是復雜,隨後又無奈而又悵然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蘇瑢的這個舉動,自是沒有逃過姿蘭的眼楮。
直到這時,姿蘭才知道,蘇玫之所以選中他的二哥作為誘餌,而蘇瑢又會如此輕易的就上當,那其中確實應該是有著她之前所不知道的故事的。
「大姐姐,瑢哥哥,你們兩個依舊站在這里,面對面的說說話。」
姿蘭一手拉著姿英,一手拉過蘇瑢,把他們兩個拉近了一些,這樣從遠處看,這兩人就像是貼得很近的在那里竊竊私語一般。
「這怎麼使得……」
姿蘭的手還沒有放開,姿英和蘇瑢就如同被燙著了一般的異口同聲道︰「四妹妹,姿蘭妹妹,你別開這樣的玩笑,此事非同小可,怎可如此?」
「我沒有和你們開玩笑,你們剛才不是說听我的嗎?」。
姿蘭輕輕一笑,這兩個人真是有意思︰「快,就這麼站好了,時間不多了,應該馬上就有人會過來了,你們快站好,我得馬上躲起來,要不然就會壞事的。」
姿蘭說完這些話,不容分說的就放開了手,然後便一下子閃身躲進了身後的一片花叢之中,那花叢長得足有一尺多高,她個子又小,蹲來躲在里面,外面的人不注意的話,是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