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玫,你是不是真的確定,要去找父親和母親出面來評這個理?」
達振平時一直都說話不多,不過,真到了關鍵的時刻,他也是絕不含糊的,此刻,就見他一個箭步跨上前來,伸出手來輕輕巧巧的就從蘇玫的手里,把那張信紙給取了過來︰「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可以肯定,這封信確實是大姐姐寫給蘇二哥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不妨好好看看我的身後,看看她們,你到底認不認識她們?如果,你說不認識的話,那我可以讓三妹妹給你介紹介紹的,我想,她總該是認識她們的吧?」
達振的聲音不高不低,語氣不疾不徐,可是,听在蘇玫的耳朵里,卻突然之間有了晴天響霹靂的感覺,他心下禁不住的一抖,滿腦子惶惶然的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你們,不在自己該呆的地方好好的當差做事,跑到這里來湊什麼熱鬧?」
「這個你等一下就會知道了。」
達振揮了揮手中的那張信紙︰「現在,我只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還想要堅持去前面找父親和母親出來給你評這個理呢?」
「我……」蘇玫這時就像是一只泄了氣的皮球,雙眼卻依舊死死的盯著打針身後站著的那幾個人,嘴里卻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達振的身後,站著的幾個人,別說是蘇玫,在場的所有的人,那都是認識他們的——
站在前面的,是姿英房里的席媽媽,站在她身邊,被她緊緊拽著手臂的,那是姿芳房里的雲媽媽;她們的身後,站著的三個丫頭,兩個是姿英房里的大丫頭,鶯語和冰露,被她們一左一右扣在中間的,那是思齊館里面,高懷德安排在蘇瑢身邊伺候的丫頭冬兒。
看見這麼幾個人,這個時候,一同跟著達振和達誠到這個地方來見他們,蘇玫和姿芳哪里還有想不明白的道理?
一旁站著的嚴雲輝本就是在高府里面長大的,這幾個人他當然也是認識的,看著這種情形,他一時之間也啞了殼。
這一下,原本吵吵嚷嚷的場地上,一下子就突然安靜了下來,那些個並不十分清楚內情的丫頭婆子也都屏住呼吸,連喘氣都不敢大聲了,她們的心里,卻還都在揣測著,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
「好了,既然你們都沒有什麼話要說的了,那麼,就都听我的吧。」
達振笑了一笑,他平時不太露出笑容來的,這回這麼一笑,姿蘭突然發現,其實他長得很像鄭氏,比她和達誠都要像得多,特別是這份笑容,讓人看著很覺溫暖,就如同她當初醒來的時候,看見鄭氏微笑著看著她一樣。
「你們,全都散了吧,該回哪里做事,就回到哪里去,今兒個听到的,見到的,你們誰都不許有一個字的泄漏,要不然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的,都听清楚了沒有?」
達振當然不知道,他的這麼一個笑容,竟然可以引起姿蘭如此的聯想,就听他收斂了唇邊的笑意,繼續說道︰「你們應該知道,這擅離職守原本就已經是一項不可饒恕的罪過了,我這會兒暫時饒過你們,你們可別不知道好歹的胡亂行事,都听明白了嗎?」。
「是,婢子明白。」
那些個原本被姿芳和蘇玫叫到這里來的丫頭婆子齊齊的應了一聲,然後立時全都轉過身去,做了鳥獸散了,他們沒有想到,平時看著一直都不聲不響的大公子,真的發起威來,那臉色,簡直是真的可以嚇死人的。
這回去的路上,竟然連擠在一處竊竊私語的人都沒有了。
「你們四個,這會兒是跟著我們一起坐下來說說清楚呢?還是由著我們去把這件事情給鬧大?」
回轉過身來,達振又扯出了一個冷峻的笑容來,目光在姿芳,蘇玫,嚴雲輝和站在一旁一直都沒有出聲的達義臉上一一掃過︰「說吧,是去找父親和母親還是去找蘇先生?」
「二哥,二哥,你幫幫我吧,千萬不能去找父親的,這事情,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他一定是會打死我的,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二哥,你饒了我吧。」
達振的話音剛落,蘇玫就一下子跳到了蘇瑢的跟前,就見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雙眼充滿恐懼和驚慌,臉上還有絕對能讓人動容的淒切之色︰「二哥,我是你的親弟弟呀,二哥,二哥,可是,你是真的喜歡姿英姐姐的,不是嗎?我這是在幫你呀,二哥,你就饒了我吧。」
「你給我住口,這關系到姿英姑娘一生的清譽,這也是你能混說的嗎?」。
蘇瑢被蘇玫說得實在是無地自容,在這邊再也無法待得下去了,說著這句話,他一下甩開了抓著自己的那雙手,幾步走到自營的面前,躬去深深作了一揖︰「姿英姑娘,請恕蘇瑢剛才的無禮之舉,給你添了麻煩,蘇瑢實是難辭其咎,蘇瑢這就回去整理行裝,決計不再留在府中,並且提前祝姿英姑娘與寇大人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說完,蘇瑢再也顧不得等到姿英的回答,也沒有再多看蘇玫一眼,一轉身大步向思齊館方向走去。
「瑢哥哥,瑢哥哥,你請留步。」
姿蘭回頭看了看,如今已是一臉平靜之色的姿英,見她沖著自己點了點頭,便已是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隨即轉身追了上去,見蘇瑢一點都沒有停下里的意思,她只能加快了腳步,跑到他的面前攔下了他,抬起頭用只有他才可以听得清楚的聲音道︰「瑢哥哥,瑢哥哥,你如果就這麼走了,那你要怎麼向蘇先生交代呢?蘇先生他一世的英明難道就此毀于一旦麼?蘇先生他一直都以自己和你們幾個兒女的誠信守禮為榮,如若你就這樣走了,這件事情,你認為還能瞞得住他嗎?蘇先生,蘇先生,他還會願意留在我們家,繼續做我們幾個的先生嗎?這樣子的話,那豈不是真的隨了他們那些個小人的心願了?」
「嗯,姿蘭妹妹,你剛才所說的話,倒是確實沒錯,想不到你小小的年紀,竟然就會有這樣的見識和胸襟,我蘇瑢實在是自愧不如啊」
蘇瑢怔怔的看了姿蘭半晌之後,嘴角勉強的扯出一絲微笑來︰「姿蘭妹妹,請受蘇瑢一禮,另外,此刻就只能相煩姿蘭妹妹,你回去之後,就叫我那不知廉恥的三弟別在那里丟人現眼了,速速跟著我回去吧。」
「好的,瑢哥哥,既然如此,你就在這里等著,我這就過去把他叫過來。」
姿蘭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回跑,想要讓她叫蘇玫為玫哥哥,她實在是打心眼里不願意的。
就這樣,蘇玫被蘇瑢強行給帶回了思齊館,兩人回去之後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姿蘭他們這邊誰都不知道,也沒有人想著要去詢問。
這是蘇瑢心坎上的一道傷疤,誰都不想隨意的去把它揭開。
只是,打那之後,蘇玫被蘇瑢緊緊的看了起來,無論走到哪里,這兩個人幾乎都是形影不離的,姿蘭他們這邊自然就清淨了不少。
雖說蘇玫打那以後就再也沒有找到機會使壞,可是,他卻一直都沒有真正的悔悟,但凡一找到片刻的機會,就會對姿蘭冷語相加,他的內心深處,還是一直都是不服不忿的。
現在,姿蘭听見靜女來稟報,竟然說是蘇玫主動要進門來向她道歉謝罪,她這心里又怎麼會沒有顧忌︰「你就去對他說,既然他有這份心,我也就心領了,至于當面道歉謝罪,那就算了吧,你告訴他,讓他放心,反正我也不會一直都記在心上的,另外,你在對他說,就說我祝他一路順風,回到家里,別忘了替我向師母她老人家帶個好就行了。」
「可是,姑娘,今兒個是瑢二公子陪著他一起來的,瑢公子說,請姑娘盡管放心,有他在,玫公子不會有什麼舉動的,他們今兒個是誠心誠意過來向姑娘道歉賠罪的,請姑娘務必要見他們一面,要不然的話,瑢公子說,他這一輩子都會覺得有遺憾的。」
姿蘭的那番話說完之後,靜女並沒有應聲離去,而是繼續在房門外說道︰「姑娘,瑢公子還說,姑娘您的胸襟和膽識讓他非常的感佩,他還有一物想要相贈姑娘,他日如若相見,對于姑娘來說是必定可以有所用途的。」
這個蘇瑢,他的骨子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姿蘭聞言只得暗自輕嘆一聲,站起身來放下手里的書本,走到門邊,伸手拉開房門︰「那好吧,那你就把他們領進院子里來,就說我即刻就出來與他們相見。」
「是,婢子這就去說。」
靜女低頭應了一聲,這回是轉身就去辦事了。
「顧媽媽,你這就去小廚房,隨即做幾樣點心,切兩盤水果出來,他們兩個都是難得過來的稀客,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該好好的招待才是。」
姿蘭站在房門口,招手把坐在院子里正做著針線活的顧媽媽和周媽媽,都叫了過來︰「周媽媽,你去東廂房里,把我剛從大哥哥那里得來的李太白詩選拿來,瑢哥哥是最喜歡他的詩詞的,等一下送他們出門的時候,你就把這套詩集替我贈與他吧,來而不往非禮也,咱們總不能白佔了他的便宜不是?這幾年,他也送了不少的東西過來,雖說我們每次都是有回禮的,可要是被有心人說了出去,那總是不太好,也不知道他今兒個要給我的又是什樣的物件?也不知道是能收的還是不能收的?這個瑢哥哥,他也真的是,何必總是如此的多禮呢?」
這些話,看著是說與周媽媽一個人听的,其實,姿蘭這是有心而特意說與旁人听的,這樣,也可以堵一堵那些個別有用心的有心人的嘴,她的院子里,依舊有不少的眼線,這個她知道,這些年來,看著人都躺在床上,但是,實際上,燕國大長公主和杜氏,還有薛氏,都沒有少了往這清芬閣里面踅模消息動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