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李夫人卻好像是一直都生活在真空中的,那種玻璃人一般,她把別人也都看成了玻璃人,一見到李漢斌和李老夫人跨步進來,她就開始撅嘴跺腳︰「父親,母親,女兒在這里被人欺負,你們怎麼還這麼有耐心?女兒我要回家去,回家去到祖母的跟前去告你們的狀。」
面對這樣的李夫人,姿蘭無語,不過,這個時候,確實也不在何時開口說話,她能狗說的都已經說了,要知道適可而止。
「姿蘭姑娘,你真厲害。」
站得離姿蘭身邊最近的是鎮王趙元偓,他這會兒瞅到了這個空子,便趕緊稍稍湊近了一些,沖著她樹了樹大拇指,還送上了一個溫暖而柔和的笑容。
按照皇子間的排序算來,趙元偓應該如今已是要二十出頭的年紀了,不過,姿蘭覺得,他給人的感覺很溫和調皮,和他的年紀有些不是很相稱。
而站在另一邊的今日在場的那另兩位皇子,趙元份和趙元儼就和他完全不同的了。
趙元份顯得滄桑而執拗;趙元儼則顯得整肅而沉默,不過這個時候,姿蘭突然發現,這兩位正同時在那里,偷偷的打眼看向她,只是,兩個人眼中所含的意味卻是不同的。
趙元份眼底所蘊含的目色很是復雜,有刺痛,有無奈,好像還有著隱隱的彷徨;而趙元儼的目光就純粹了許多,那眼神里除了欣賞,還有著一種姿蘭看不明白的色彩。
「好吧,朕今日就成全了你的心願。」
自李漢斌和李老夫人走進門來的那一刻起,趙光義坐在那里一直都是面沉似水的,這會兒在出言賜了兩人平身,又特意賜了座之後,就抬起眼皮來,又瞟了一旁滿臉不服不忿的李夫人一眼︰「今日,你就不用回鎮王府去了,等一下,跟著你父母回李府去住些日子,份兒朕就留在宮中盤桓幾日,不過,你回李府不只是回娘家省親那麼簡單,而是要在你父母的膝下好好的承歡,必須每日里足不出戶的接受訓誡,朕初擬你在李府居住三月,這三月之中,沒有朕的允許,你決計不可離開府門一步,至三月期滿,朕自會讓份兒前往李府接你回府。」
「不,皇上……」
「不得無禮,皇上跟前,豈容你如此出言無狀?」
趙光義的話剛說完,李夫人就張嘴叫出了聲,只是,她的話只說了幾個字,就被坐在那里的李老夫人出言喝止住了︰「平日里,你父親與我是如何教導與你的?你如今也已是早為人母之人了,怎可還是如此的魯莽行事?你速速與我住嘴,你難道要連累了李家滿門陪著你一塊兒受罪,你才甘心麼?」
「我……」
李夫人被李老夫人說得有些心虛的低下了頭,但是,嘴唇還在那里輕輕的翕動,只是沒有再發出聲音來罷了。
這樣心性的人,想要讓她因此而改過,那應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以後反正也不會與她再有什麼多余的交集了,姿蘭站在那里看著,想到她以後的下場,心里面不知又新添了什麼怪怪的感覺。
李夫人被李老夫人出言按下脾氣之後,只能乖乖的走到父母的身後站定,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她的內心是想不明白的,她的那一雙美目,還在不時的瞟向趙元份,有幾次,甚至是用瞪視來表示了她那些殘余心頭,無法排遣的憤怒。
姿蘭剛寫好的那一紙《落shen賦》,此刻正靜靜的躺在書桌上,沒有人再提及這個,在場所有人的興致,被李夫人的這一場鬧騰,給完全都敗壞光了。
李漢斌和趙光義坐在那里寒暄聊天,老頭子的神情很是頹唐,看著讓人心頭酸楚,這麼大的年紀了,還要被女兒所累,這實在是人生之中的一大悲哀之事。
李老夫人兩眼盯著李夫人看了半晌,見其雖然沒有出聲說話,態度也沒有了先前的那份激烈,但是,卻依舊是一副不願意配合的神情,不禁暗自嘆氣。
李皇後招手把姿蘭叫到了她的身邊,和顏悅色的伸手替她撫了撫額前的一縷碎發,那口吻顯得很是親昵︰「姿蘭,今兒個你做得很好,把你放到璇兒的身邊,皇上放心,我也放心,方才皇上已經說過了,以後,你不僅是璇兒的伴讀,而且還是她的良師益友,切不可任由她墮落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她眼下不知你的好處,我想,之後是定然會明白的,以後,你每三日到我鳳儀宮來,跟我說說璇兒的情況,你看如何?」
「是,姿蘭遵旨。」
姿蘭嘴角掛著淺淺的甜美的笑靨,乖巧的屈膝行禮︰「姿蘭必會盡力與七公主殿下相伴。」
「嗯,好,你起身吧。」
說著這話,李皇後招手叫過來兩個身穿蔥綠色衣裙的宮女︰「姿蘭,以後榴衣和香圓就跟在你的身邊伺候你,她們兩個在我身邊也有五六年了,你先用著再說,如果有什麼地方覺得不滿意的,盡管可以與我說,你不用拘束的。」
「是,姿蘭多謝皇後娘娘關愛。」
又是特意的囑咐,又是賜下隨身宮女的關照一番,李皇後的意思,姿蘭當然看得明白,便知趣的起身告辭︰「姿蘭今日在此討擾皇後娘娘多時,得訓蒙賜受益匪淺,此時天色已是不早了,姿蘭就此告辭,過後再來給皇後娘娘您請安。」
「嗯,好。」
李皇後微微頷首,她最欣賞的正是姿蘭的知情識趣,這樣的人,是絕對不會隨意到處亂嚼舌根子的,而她生平最為厭惡者,便就是听到風就是雨,隨機以訛傳訛之人︰「皇上此刻談興正濃,你就不必過去辭行了,等一下我會代為轉告的,你就放心去吧,有什麼需要的,只需問榴衣和香圓就可以了,她們自會替你安排妥當的。」
「是。」
姿蘭又是屈膝一禮,然後在榴衣和香園,這兩個宮女的引領之下,離開鳳儀宮,前往趙瑩璇如今居住的翠照宮。
翠照宮是之前王德妃的寢宮,趙瑩璇出生之後,就一直生活在那里,趙元儼那個時候也會經常在那里出入,如今,宮里面就只住著她一個人了,而且听說,如今很少有人出入翠照宮去做客,原因就是因為,這宮里面如今住著的七公主,擁有脾氣乖張,總喜歡不知輕重的使一些小伎倆作弄別人的名聲。
這個時候,太陽已掛上了天空的正中,該是正午時分了。
一路上,很少有踫到過往的宮女和太監,想來應該是都留在各自的宮位上,伺候午膳了吧。
榴衣和香圓,這兩個宮女一前一後走在姿蘭的身前和身後,走在身前,那是因為她不認識去翠照宮的路,需要人在前面帶路;走在身後那自是為了看顧她,仔細著她的安全了。
這兩個宮女,哪一個叫榴衣,哪一個又叫香圓,李皇後沒有分別作介紹,姿蘭自然不認識她們。
而且,李皇後方才已經說了,這兩個宮女,到她的身邊才五六年,那就是在周媽媽她們幾個出宮之後,才進的宮,那就沒有辦法拉近什麼關系了。
不過,姿蘭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的,要是不能和這兩個宮女搞好關系,那麼,她以後做任何事情都會被縛住手腳,那是一件幾乎可以讓她抓狂的事情,總是被人時刻盯著的滋味,那絕對是不好受的。
不過,姿蘭再留意看了看這兩個宮女,發現她們兩個也就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而且還存留著一臉未曾月兌盡的稚氣,眼下就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也許突然之間,會有意想不到的突破契機,那也是說不定的?
「你叫榴衣?還是叫香圓呀?」
這麼想著,姿蘭故意稍稍放慢了半步,稍稍靠近了身後跟著的那個宮女一些︰「你今年有幾歲了?說給我听听,我看看是你歲數大還是我歲數大?」
「回姑娘的話,婢子叫香圓,前面引路的是榴衣姐姐。」
姿蘭走得近了這才看清,這個宮女的臉蛋圓圓的,眼楮是圓圓的,就連鼻子看著也是圓圓的,難怪她的名字叫香圓了,心里不自禁的覺得有些好笑,但為了表示她的沉穩和尊重,她只能硬生生的憋住了。
就在姿蘭這麼一轉念的功夫,香圓又接著說話了︰「婢子今年十二歲,進宮已經有六年了,婢子進宮之後,就一直在鳳儀宮里面伺候的。」
「這麼說來,你六歲就進宮了,那你是從哪里來的?你說你十二歲,那太巧了,和我同歲呢,你是幾月的生辰?」
姿蘭歪了歪頭,又眨了眨眼楮,看著就完全是一派女孩子天真調皮的神情︰「還有她,就是榴衣,她今年幾歲了?她是和你同一年進宮來的嗎?」。
「回姑娘的話,婢子是十二月二十的生辰,婢子是從余杭被征選進宮來的。」
香圓也眨了眨她那溜圓烏黑的雙眸,她很意外,她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姿蘭這樣,會用如此平和的語態,與下人說話的姑娘︰「榴衣姐姐長婢子一歲,今年十三歲了,她和婢子一樣,是同一年從余杭被征選進宮來的。」
「香圓,你怎麼又在哪里多嘴多舌的了?說什麼呢?」
姿蘭剛想再接著往下問,卻不想前面那個宮女榴衣,突然之間站定身軀不走了,而且還會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正在說話的香園一眼︰「娘娘昨日對你說的話,你難道說全都忘了不成?你這喜歡多說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能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