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歆稍微猶豫了一會兒,抬頭看了楚昀一眼後,便對小桃道︰「讓她進來吧。」
小桃出去沒多久,便帶著陸茹霜走了進來,此時楚昀也整理好了衣服,卻守在床前看著楚暄,並沒有試圖插手她的事情。
陸茹霜走進來,臉色很不好看,見到洛歆的第一句話就是,「你把琉夙藏到哪里去了?」
洛歆此時坐在桌子邊,听到她說話,抬頭看了她一眼,「我並沒見過他。」
「你說沒見過就沒見過……」她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嘴,顯然也發現了楚昀的存在,當即驚得半張的嘴都來不及閉上。
而楚昀听到陸茹霜的聲音戛然而止,並沒有回頭,而是依舊用手指逗弄著大兒子肥肥的臉蛋兒。
「陛……」陸茹霜剛說了一個字,就被洛歆打斷,「你要找的人不在我這里,你去別處找吧。」
陸茹霜此時分明很氣憤,可是顧忌著楚昀在此,所以聲調漸漸地降了下來,「怎麼可能,自從在圖耐見過你之後,他雖然沒說什麼,可是行程卻一直跟著你的腳步在走。直到回到西楚,他突然不見了,我在附近的村莊找了很久,才在李家村外面看到小桃,他一定就在你這里,否則他為什麼要離開我?」
「他想做什麼有很多的理由,並非一定是因為我況且他如今已經失憶了,根本就不記得我」
「他沒有失憶」這句話,陸茹霜幾乎地含著悲憤的情緒喊出來的。可是下一瞬,她又控制住了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死死地咬著唇,看著洛歆。
洛歆听到她這話,也很驚訝,可是鐘離于她而言,只是一個朋友,他沒有失憶當然是好事,可陸茹霜跑到她家里要人,這是什麼事兒
但她了解陸茹霜,唯有說服了她讓她相信琉夙真的不可能在她這里,才能讓她離開。
于是她道︰「你也看到了,他在我這里,」洛歆指了指楚昀,「你覺得琉夙可能會在這里嗎?」。
其實陸茹霜在看到楚昀的時候就開始動搖了,可是她沒有別的法子,滿腔的怨氣和怒火便朝著洛歆噴發,而且在她看來,琉夙是不會離開洛歆太遠的,他一定在附近看著她。
開始的時候,她也以為琉夙失憶了,甚至慶幸上天再給了她一次機會,只好好好照顧他,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愛,那麼他肯定會接受自己的,可是他始終對自己不冷不熱,直到圖耐的時候都是如此,她以為只是他性情使然,哪想他根本就是裝的。
就在圖耐見到洛歆之後,一切都變了,他再不是一個人悶悶地發呆,不再冷著一副面孔,初始她不知道究竟是何事,只以為他的性子在慢慢變溫和,殊不知,他每日出去都是去看她,每天回來恐怕想的還是她
她卻什麼都不知道,直到某一天,她也同樣看見了洛歆,這才開始懷疑,接下來,每到一個地方,琉夙都會時常出去,然後她悄悄跟著,但琉夙雖然沒有了功夫,為人卻很謹慎,她跟著他根本什麼都發現不了,若不是偶然情況下,她看見過洛歆兩三次,也不會知道琉夙一直在跟著洛歆走。
她發現了這一點,情緒失控之下,她什麼都不再顧忌,與琉夙大鬧了一場。
而琉夙承認了自己並沒有失憶,但從此之後,讓陸茹霜離開,他也就此消失。
琉夙離開後,她卻後悔了,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對他發火,即便他恢復記憶了,可是他並沒有去找洛歆,只是悄悄看一眼,可是之後,他卻完全離開了自己,想到他興許會跟她雙宿一起飛,陸茹霜就再也控制不住,一路找尋而來。
找了近一月,終于把附近的村鎮找了一遍,好巧不巧地看到了小桃,跟著她找到了這里。
可是突進听到洛歆的話,她再望了一眼楚昀,知道這般強蠻下去對自己半點好處也無,但她卻依舊仰著頭不服輸地道︰「我不會離開的,琉夙一定就在這附近。」
听到這話的洛歆倒沒什麼反應,倒是楚昀倏地一下轉過頭來。陸茹霜對上楚昀的目光,那目光有如實質的劍穿射而來,讓她心里打了個突。立即把那些欲出口的蠻橫話語收了回去。
可就算如此,楚昀仍然一步步地走了過來,他雖然沒有表情,可那渾身散發的氣勢讓陸茹霜好似被人拽住了脖子,氣息無法暢通。
楚昀走到洛歆身邊,伸出手臂攬住了她的肩,然後輕聲說道︰「你與這女人半點關系都沒有,你是朕的妻子,不想見她,轟出去就是」
楚昀的話說完,陸茹霜臉色已經慘白一片,張著嘴,「我……我」說了兩個我卻沒有下文。
而這里楚昀也轉過了頭來,盯著陸茹霜,眼神依舊如鋒刃一般,絲毫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要麼你自己從這里走出去,要麼朕親自送你……」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陸茹霜即便再凶再狠,在楚昀面前卻也只能如斷了牙的豺狼,不甘和憤怒統統被咽下,她含著憤的眼楮掃過洛歆之後,才急急地轉身往外走。
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子里,而同時消失的還有小桃。
屋子里又只剩下兩人,洛歆轉頭看了楚昀一眼,輕聲說道︰「謝謝你」
楚昀沒有說話,只是攬住她的手緊了兩分。
這一次洛歆沒有反抗,反倒安靜地埋頭在他懷里輕輕地問道︰「你沒有話想問我嗎?」。
楚昀身上淡淡的如青草一般的香味傳入她的鼻子里,她不自覺地貪婪地吸了兩口。
楚昀伸出手,撫了撫她腦後的秀發,低低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你若是想告訴朕,你會說的,朕不想再強迫你,況且就算朕強迫,你不想做的,依然會用你的方式來反抗。」說到後來,語氣里竟有一絲無奈。
不知道為何,洛歆听到他這樣柔軟的音調和語氣里的無奈,心情一下子大好,她依舊埋頭在他懷里,卻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揚起了嘴角,輕聲說道︰「那我騙了你,你會不會怪我?」
「你說的騙了我是指的琉夙這件事嗎?」。
洛歆點了點頭,然後揚起頭來,「是的,可我也不想騙你,若是你那時候能像現在這樣听一听我的心里話,並且試圖來理解我,我也不想騙你,會和你好好商量來著。」
听完洛歆的話,楚昀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色,反倒說道︰「這件事,朕已經知道了。」
這一次換洛歆訝然,此時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就在眼前,好像一個引人沉淪漩渦,緊緊地盯著她,好像要把她吸入其中,「除了這件事,你還有什麼想和朕說的嗎?」。
他的聲音喚醒了她沉迷的理智,然後眨了眨眼楮,回味著他剛剛的話。
除了這件事,還有什麼要跟他說?
她瞞著他做的事情是不少,但是到了現在說不說根本無關緊要,因為他都看到了……
對了……她突然似想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些掙扎。
楚昀看著她,並沒有出聲催促,只是低頭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珠,同時心里也在想著,她會不會親口告訴自己那件事。
短短的時間過去,洛歆卻糾結了數個來回,最終她還是決定告訴他,畢竟他已經看到了。
「那個……我說出來,你可能無法接受,但是我不是怪物」洛歆先給他打了個預防針,然後才醞釀著準備說下去。
楚昀听到這話後,卻是一愣,然後卻听到她緩緩說道︰「上一次你受傷,我救了你,你肯定覺得很奇怪吧?」
原來她說的是這件事,那時候他的確很驚訝,但是江湖上奇人異事太多,包括楚昕兒的縮骨功,在常人眼里也是一件很令人驚異的事情,所以楚昀對她救了自己的事情雖然好奇,但卻沒有上升到眼前親口來問她的高度。
但楚昀沒有制止她,只听著她趴在自己懷里緩緩說著,「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的血一沾雨水就像能活人肉生白骨,就像上一次,小桃其實已經被人害死了,只是生機還沒有完全斷絕,所以我才能用我的異能救了她,上一次你也見到了,就是哪有那樣……」
听到她說活人肉生白骨,楚昀也有些詫異。
這時洛歆停下了敘述,有些擔心地看著楚昀的神色,「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怪物?」
楚昀听到她這麼一說,俊雅的臉上突然綻開迷人的笑容,「如果活人肉生白骨的神醫都是怪物的話,那這天下的大夫該怎麼辦?」說著他再次把她摟進自己懷里,「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不管你是什麼,都沒有關系……」
這是他第一次不自覺地用「我」跟她說話,而這話中的內容無疑每個女人都愛听,所以洛歆心中的那層漸漸稀薄的隔膜更加稀薄,她也不自覺伸出手環住了他精壯的腰月復,正要說話,卻又听他道︰「可是我還想听听你和陸府的事情。」
听他提到陸府,洛歆先是一愣,隨即疑惑起來,他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陸府?
她不覺得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會被楚昀察覺到,因為她沒有長出三頭六臂,就連陸淳正都沒有發覺的事情,楚昀又怎麼會知道?
可她轉過數個念頭後,卻決定,既然連異能的事都告訴他了,那麼穿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他是不是也能接受?
可是話到口邊,她卻猶豫了,這不像異能,是楚昀親眼見過的,她從另外的時空穿梭而來的事情,實在太過荒謬滑稽。
楚昀感覺到她的遲疑,好看的眉頭動了一下,即便心里對她的猶豫有一些失望,可是他也同樣知道,自己以前所做的事情,實在不值得她信任,所以他微微一笑,「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你想什麼時候告訴我再說吧。」說完,楚昀松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轉而說道︰「我出去看看,陸茹霜既然如此說了,那麼琉夙很有可能在附近。」
洛歆知道他是在轉移話題,當他的身體錯開她身邊,就要走出房間的時候,她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別忙走,陸茹霜說琉夙已經沒有了武功,就算他在附近,又能如何,讓他安安靜靜當一個普通百姓吧。」
楚昀以為她拉住自己是要告訴自己那件事,可她卻只說琉夙的事情,正當他怔住的時候,懷里突然一暖,竟是她主動鑽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後她仰著頭看著他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告訴你……」
「我不是這個時空的人,因為一場陰謀,被人謀害摔下了山崖,醒來卻被琉夙帶回了陸府,繼而知道自己和那個陸府大小姐陸妃舞長得一模一樣,而他們所有人也都把我當做了她。」這所有人里,除開了琉夙,只是她這件事情不能告訴給楚昀,否則男人吃起醋來,特別是他這樣霸道的男人,到時候再惹起什麼風波,她不想看到,「然後就被你抓進了宮,成了妃子,」她嘟囔著,佯裝憤怒,「你知道嗎?在我們那里,一個男人只有一個老婆,要是老公在外面偷腥,女人也是可以離婚的。」
楚昀雖然不懂她話中的那些新詞匯,但大致意思卻明白了,提著嗓音問她︰「所以你要跟我離婚,一個人逃了?」
洛歆摟著他的脖子,獻上一吻,「那是因為你不懂愛,不懂愛的男人,我為什麼要愛?」她得意一笑,「要不是我用這種激烈的方式離開你,你現在會在這里嗎?會知道尊重我?愛我嗎?」。
楚昀看著她得意的樣子,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減弱半分,她說得的確不錯,若非是她那麼做,恐怕到現在他依舊會把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雖然贏得了所有,卻沒有多少快樂。
而現在,她在自己身邊,就像一個精靈般隨時隨地牽引著他的情緒,會害怕她生氣,會害怕她離開,會害怕一個人孤獨,興許正是這樣的患得患失,才讓他懂得了愛,也知道愛是要互相理解以及體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