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青走上前去,手指輕輕撫上了一塊巨大的冰塊,它此刻正無力的坍塌在地上,朝下的兩個角早已經殘缺不全,只有冰面上三個深深鏤刻的字跡還清晰如常,陽光刺過來,將那三個字照得愈發的明亮。
「雪禾宮……」柳青青口中默念出聲,為何這三個字看起來會這樣的熟悉,深刻得好像自己曾經與它朝夕相伴一般。她輕輕撫觸著冰雪世界里的斷壁殘垣,腦子里沒來由的冒出來一個畫面,看起來竟像是這雪禾宮遭到毀滅破壞之前的畫面。
寒冰為牆,冰稜為柱,冰雪為頂,那是一座雪白的宮殿,它高高的矗立在雪山之巔,傲立在凡塵之間。雪白的宮殿與這雪白的山峰交融到一起,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夠將它們區分開來,那是一個永恆的世界。
只是,不知何時起,曾經那完美的一座宮殿居然被損壞成如今這幅模樣,沒有一道牆是完整的,地上到處散亂著的冰塊,它們曾經都那麼堅牢的相守在一起,本想著直到永世的,卻沒有辦法如願,不得已被打碎,分散,再也沒有辦法重新聚合在一起。即使勉強的再次交融,中間那道深深的裂痕,也永遠沒有辦法可以真的彌補。
走神之間,柳青青的手指不小心觸到了一塊尖銳的冰角,鋒利的冰塊將她的手指劃開了一個小口子,一縷鮮血順勢流了出來,但那鮮紅的血才剛滴落到冰上,就迅速的凝結了起來,看上去像是在冰柱上面開出了一朵血紅的花兒。
也許是她的傷口也在這冰天雪地中被凝結了起來,她竟然一點也不感覺到痛,只是,當手指上的傷口再次觸模上冰牆的時候,好像有些什麼東西突然之間猛的鑽進了她的腦子里面一般,令她疼痛得無法忍受。她連站立都沒有辦法,因為頭實在是痛得太過于厲害,她感覺到自己腦子里好像有許多東西在胡亂竄動,但她卻什麼也弄不清楚,連自己在想些什麼都無法感知,因為她腦子里一團亂,明明再容不得其它的事物,卻不知為何被硬塞進去了許多相關的不相關的東西,弄得她現在頭像要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柳青青痛得蹲在了地上,她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腦袋,十根手指插入了烏黑的發絲之中,將頭皮都捏得緊緊的。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沒有辦法將那疼痛的感覺驅走,只能任由它們將自己霸佔。疼痛,鑽心的疼痛,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順手撿起旁邊的一塊冰,狠狠的朝自己的腦袋上砸過去,也許只有這樣,才能將身體的疼痛緩解。可是,現在的她痛得連撿東西的氣力都沒有了,明明頭痛欲裂,可她自己卻無能為力。
訾風趕緊推著輪椅跑了過去,「青青,你怎麼啦?」他臉上的焦急一覽無余,可是他不明白,突然之間她怎麼會難受了起來,她抱著頭在地上痛得哀嚎的模樣令他心疼,他想將她的手拽過來,但她的雙手還是死死的抱住了腦袋,怎麼也松不開。
「青青……」訾風焦急的呼喊,她現在看起來非常的痛苦,他好想替她分擔一些,「青青,你怎麼了,你很難受嗎?要不你掐著我的手,看會不會好受一些」訾風將結實的臂膀朝柳青青伸了過去。
一雙溫暖的手臂朝她靠近,柳青青猛的松開了按住腦袋的雙手,一把猛的扎到了訾風的懷里。拽著訾風的胳膊,感受著從他懷中傳來的溫暖,令她驚奇的是,那頭痛欲裂的感覺居然消失不見了,只是,她還有昏昏沉沉的,明明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可是卻什麼都想不起來,那種無力的感覺令她非常難受,總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可是具體是什麼,她腦子里一片混亂怎麼也想不起來。
訾風輕輕拍拍她的手背,「怎麼樣,好受些了嗎?」。他以為或許只是這冰天雪地的氣候她一時難以接受,適應不了所以才會如此的痛苦。他一邊將柳青青摟得更緊一些,讓她能夠感受到更多的溫暖,一邊朝不遠處的青木望了過去。青木的眼楮正直直的盯著他懷里的柳青青,但他的眼楮卻沒有神采,雙手背在身後,很木然的看著這一切。
青木明明是看到了青青剛才難受的模樣,可為何他卻無動于衷?訾風越來越疑惑了,他總覺得柳青青和青木兩個人一定隱瞞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這段時間他們倆的表現太過于反常了,尤其是青木將他們帶到了山頂之後,他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了,柳青青也是,她望著雪山的每一件東西的時候,眼神里放出來的光彩都非常的奇怪,她一直看起來都是心神不寧的模樣,但她什麼都不說出來,他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青青,你怎麼了?你很冷嗎?」。訾風在她耳邊輕柔的問出口。
柳青青只是搖著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腦袋深深的埋在訾風的胸口里面,仿佛只有把她自己掩埋起來,她才能不那麼的痛苦。
訾風輕輕踫了踫她的小手,當他撫到一襲暖意時,才將之前的想法打消。她既然不冷的話,那她剛才的表情為何會如此的反常,「青青,你到底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我很擔心」訾風稍微加重了語氣,眉目間也帶著些許凝重的氣息。
柳青青仰起小臉望著此時近在咫尺的訾風,依然輕輕的搖著頭,「我沒事,真的沒事,只是剛才看到曾經那麼美麗的宮殿被毀于一旦,心中有心于心不忍,而且……」說到這里,柳青青卻停住了,不知應該如何告訴訾風自己此刻的感受。
「而且什麼?」訾風眼神與她對視,「你還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嗎?」。他定定的望著她,在等待著她真正的答案,他不允許她再對他隱瞞些什麼。
「而且……」柳青青眉頭皺到了一塊兒,看起來還是有些難受,吞吞吐吐了半天之後才終于說了出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明明沒有來過這里,卻感覺對這里的一切都那麼的熟悉,那些坍塌了的宮牆,那些破碎的冰柱,還有那些灑落了滿地的冰塊……這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的熟悉,就好像……好像我曾經來過這里一般,甚至,我曾經對這里還非常的熟悉,所有的一切都曾經在我的雙手下流轉過。可是……你知道的,我明明一直生活在柳葉鎮,甚至這是我第一次走這麼遠的路,到了那麼多地方,我記得我真的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里的……」
「我知道……」訾風一邊听她吞吞吐吐的訴說,一邊輕柔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嘴里的話語也非常的溫柔,「我都知道,我也相信你,你不要胡思亂想,或許,或許是你上輩子來過這里也不一定……」訾風想了這樣一個理由來安慰她,「就當是你上輩子來過這里,還曾經在這里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直到現在,你心底還埋藏著一份對雪山的熟悉感,所以當你來到雪山看到曾經自己熟悉的一切的時候,才會有些異樣的感覺,你不要想太多,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經常會有這樣的感覺,明明自己沒有去過某個地方,但當後來自己真的去到那里的時候,卻總覺得自己來過一樣。」
「真的嗎?」。柳青青听了訾風的話之後,心中有了一些釋然,但她依然仰著腦袋想要繼續確定。
「真的」訾風一臉鄭重的點了點頭,「我說的話難道你還不相信嗎?」。
柳青青原本耷拉著的嘴角終于彎了起來,她臉上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或許真的如訾風所說的那樣,她真的上輩子來過這里也不一定,或許那冰雕玉琢的宮殿,真的是她從前生活過的地方。只是因為時間輪回了一世,所以自己再也記不得了,只是在心底還潛藏了那麼一丁點兒的殘存的記憶罷了。
「是我想太多了,我以後一定不再胡思亂想了」柳青青從冰天雪地中站起了身子,將白色狐裘的衣襟捏整齊,她剛才抓著腦袋痛苦的樣子一定嚇壞訾風了,她看他臉上現在還留著一些擔憂和緊張呢,「訾風,我沒事了,剛才讓你擔心了」她笑著轉了個圈,將雪山巔峰白茫茫的景色盡收在了眼底,「雖然這里已經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但景色依然很美好,我以後再也不胡思亂想了,我要將雪山好好的逛一個遍」
柳青青剛說完就笑著跑開了,她左看看右看看,還時不時的蹲子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些什麼,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已經將先前的痛苦丟到了腦後,這樣就足夠了。訾風露出一個欣慰的微笑,但當他眼神轉到青木的時候,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來。在這冰天雪地的世界中,青木身上卻只穿著單薄的衣衫,除此之外,他空洞的眼神不知道在望向何處,臉上的表情也異常的凝重。這樣的青木,才真讓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