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四十八章 暗潮洶涌

作者 ︰ 雁舞流年

偷眼望向于羅漢床上打坐念紅的李儀,李元的眼神有些飄忽。雖然明知道姐姐什麼都不知道,可卻仍是忍不住會覺得自己是背叛了她。

昨日把事情同豆盧阿母說了,她還以為豆盧阿母或許會立刻來找姐姐談談或是直接告訴阿爺換個師傅。卻不想阿母竟是悄悄地把事情壓了下來,只叮囑她暫且不要聲張。雖然回心一想,她也能理解此時正是形勢緊張時,阿母不想讓這些小事攪了阿爺的心情。可,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

要是姐姐知道她背著她同阿母說了那些話,會不會很氣她,從此不理她呢?

李元低低一嘆,就是回應秋眉時也難免有些有氣無力似的。秋眉看著她,想了想卻不說別的,只低聲問道︰「貴主,這架屏風您看要怎麼處理?若是放在您房里的話,就有些不適合了吧」

抬起頭,李元看著那架八頁的漆木屏風,卻仍是沒有什麼興致。這架屏風算是她這些年來搜尋到的最大戰利品了。且不說價值幾何,光是外象就已經夠讓人喜歡的了。

酸棗木的外框,朱紅的漆木底板,上面用碧玉寶石瓖鉗出一副又一副的精美畫卷。這一套圖案卻是四季富貴。每季都是兩扇頁面,或是仕女春日賞花,或是老叟雪中垂釣,每一副畫面都自成一個故事,暗合著詩境。華美絕倫,讓人嘆為觀止。

只可惜,因著心中有事,她實在興不起把玩賞鑒的心情。揮了揮手,隨意吩咐道︰「就擺在大廳里好了,你隨便看著辦吧」說著話,她已轉過頭去,覓著外面傳來的腳步聲看向院中。

腳步匆匆,院子里,阿勒和朝光兩個幾乎是連跑帶顛地跑了進來。瞧著他們帶著幾分興奮的神情,李元也不禁有些緊張起來。不等他們施禮問安,已經急道︰「免了,事情怎麼樣?可打探出什麼?」

雖然得了李元的吩咐,可阿勒還是恭謹地施了一禮才站直身,回道︰「回貴主,奴依了您的吩咐,買通了公主府的一個小管事,事情倒是打探到一些……」

他還沒說完話,朝光已經笑著推開他,搶上前道︰「貴主,還好您早料到公主府一定會派人打探宮中虛實,要不然咱們這進不得宮的可是沒法子打探消息了。」見李元皺眉,朝光吐了下舌頭,不敢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輕咳一聲便匯報道︰「奴婢听那管事說,太平公主專派了一隊人守在宮中,每隔一刻鐘就會有人向公主府傳訊,所以這消息也該是確實的。」

「既是如此,你且說來。」李元點點頭,倒沒有追究朝光的失禮。這幾年來,這小丫頭和阿勒一起跟在王毛仲身邊學藝。可不知為什麼,明明是受教于一人,兩人的表現卻大大不同。不知是不是棒棍底下教出來了,阿勒倒是越來越恭謹,可朝光卻漸顯活潑,似乎沒有從前那麼怕她了。不知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可看到朝光臉上燦爛的笑容時,心情倒是不錯。或許,不過是因為她常常懷念姐姐從前的笑容罷了。

她心中噓唏,朝光卻並沒有察覺。只是快言快語地道︰「听說那張舍人一入宮,就撞上了宋相,被宋相好一頓臭罵,說什麼他若是和張氏兄弟同流合污就是奸人。還有那位劉史官,也說他要是污告魏公一定會遺臭萬年。想來那張舍人被罵得怕了,所以上得殿前,沒象張氏兄弟說的一樣污告魏公,反倒說張氏兄弟含血噴人,他絕不會與之同流合污……」

雖然朝光說得輕快,可李元卻是皺起眉來。什麼被罵怕了,自然是朝光想當然的事情。可這番多少有些水份的話倒是說明了張氏兄弟所圖謀之事根本就沒成功。李元現在卻是有些糊涂,如果這事根本就沒成,那怎麼一早就進了太初宮的阿爺還沒有回來呢?難不成武皇在這種情況下還是听張氏兄弟一面之詞。

霍然起身,李元沉聲斥道︰「你們現在就回公主府去,等事情有了結果再回來報我」

「還……這事情不是結了嗎?」。朝光嘀咕著,一時還沒回過神來,阿勒卻已經折轉身往外走去。

只是他還未走出房門,外面已經匆匆趕進一個穿著藍色襦裙,挽了婦人發髻的女子。李元轉目,眉頭便立刻皺了起來。朝光看去,見竟是前年被貴主許了相王府中一名管事,如今忝作內府一名小管事的飛雨,不禁嘟起了嘴。

顧不得多看堂上都是哪些人,飛雨深施一禮,躬身道︰「貴主,大王已經回府了。」

「回來了?」李元遲疑片刻,還是問道︰「是一個人回來的?看起來……」話問得含糊,飛雨答得卻明白︰「大王是一個人回府的,雖然奴婢不曾見過,可听人說,大王似乎心情並不是很好。」頓了下,飛雨抬眼看看李元,又偷看了眼正轉身走開的秋眉,低聲道︰「大王那里奴婢實在是插不進人去,所以只能問出個大概,具體的事情根本問不出來。要不然奴婢看看能不能混進……」

「算了,」揮手止住飛雨還沒說出口的話,李元搖頭苦笑︰「你也不用想著要如何探听阿爺院里的事了。那里不比其他院子,傳出來的其實不過是阿爺想讓人知道的消息罷了。」

她從來沒有象現在一樣把事情看清了。阿爺說得對,她聰明得還不夠,這幾年她只當自己在府里安插了人手就能掌握相王府的一舉一動。卻被得意沖暈了頭腦,不知很多時候自己根本也是在別人的掌控下。雖然有些小小的郁悶,卻並不覺挫敗。就算她不如阿爺聰明,可這世上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象阿爺一樣吧?

「你只管盯著馮氏好了,別再讓她搞出什麼花樣,雖然這幾年阿爺根本不太理她,可真讓她鬧出什麼事也好不大好。」吩咐了飛雨,李元又叫住了阿勒︰「不用再去公主府了,你現在就去五王宅,不必說別的,只問臨淄郡王何時來府中請安就是。」

雖然是父子,可為著避嫌,諸位兄長並不能象她們這些還未長成的女兒一樣隨時見著阿爺。可現在,李元卻是有些急了。昨日她也曾把這些事悄悄同李隆基說了。當時李隆基只是冷笑,雖沒有表示什麼,可看那意思極有可能也存了借此事打擊張氏兄弟的心。如果情況不明時,三郎哥哥就冒然……

想到昨日豆盧公曾說過「只怕孩子們心太急了」的話,李元就覺得惶惑不安。

打發了阿勒前往五王宅,李元忐忑不安,心中暗自揣測今日殿上對質的結果卻又不好就這樣闖過去問阿爺。因她坐立不安,滿屋子的繞圈子,李儀終于抬起頭來,不滿地嗔道︰「元元,你這樣心浮氣燥,還說什麼修仙問道,還是趁早斷了這個心吧」

被李儀一聲喝斥,李元呆呆怔住,盯了姐姐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姐姐,你真的是想跟著史師求道?不只是煉金丹習道經,還要……雙修?」

她的話才一出口,就听到「砰」地一聲,她嚇了一跳,抬起頭才知李儀起得急了,把羅漢床上的案幾上都險些帶翻。望著李儀漲得通紅的臉,李元有些膽怯地向後退了一步。若是別人,再凶她都不怕,可是從沒對她發過脾氣的李儀此時此刻卻讓她有些慌。

「元元」聲音有些發尖,李儀的胸口也因氣憤而起伏不定。可見李元捂著嘴討好地對著她笑,她又發不出火來,忍了又忍才喝道︰「這話,你同誰說過?」見李元雖不說話,可眼神卻往旁邊飄去,她便知李元必是同人說過了。「是和豆盧阿母說了?你、你太過份了」

「姐姐……」見李儀要拂袖而去,李元忙上前拉了她求道︰「你別生我的氣,我也是怕你……」

「怕什麼?怕我被史師騙了?元元,你借著修道之名出去玩我也不怪你,可你怎麼敢這樣懷疑史師壞他清名呢?還是,你也象武皇一樣要信佛了?」

這話卻是說得重了,李元忙搖頭否認。道教乃是李氏血脈所在,就算是這幾年被武皇打壓,她也萬萬不敢說改信了佛教的。見李元搖頭,李儀的火氣才漸漸散了。只是仍不肯原諒李元︰「元元,我侍史師之心一如向道之心,堅不可破,你以後要再這樣污蔑史師,可休怪我與你翻臉」

被李儀從未有過的火氣壓得沒了氣焰,李元垂下頭,在李儀再次喝問「你記住了嗎」時,抬起頭來沉聲問道︰「姐姐可是心儀史師?」

李儀聞言,臉上立刻變了顏色。怔了半晌後猛地一跺嘴,嗔道︰「你再這樣胡說八道,看我還理不理你」說罷,也不理李元拉扯,徑直往房里跑去。

「我胡說八道?看你的臉……」李元咕喃著,轉目望向侍立在一旁的秋眉,低聲問道︰「你覺得我是胡說八道嗎?」。

秋眉垂眉微笑,卻不說話。李元也不為難她,一聲低嘆轉到羅漢床上歪著。雖然不再象熱鍋上的螞蟻,可卻仍心亂如麻。

隱約的,覺得自己好象搞砸了事情。也不知姐姐會不會真的就這樣不理她了。又不知三郎哥哥那邊又如何了,要是他真的做出了什麼……只希望阿勒還趕得急,而三郎哥哥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就算不來請安,也該想到要學阿爺這些年的隱忍……

困在房中胡思亂想,直到阿勒自五王宅歸來,李元才放下了心。還好三郎哥哥沒暗地里插手,要不然不知會不會就此惹禍上身了。照阿爺的態度,看來這次張道濟當殿指張氏兄弟威脅污告也根本就沒動搖了他們的地位。只不知接下來,他們還會做什麼了……

長安四年,似乎注定是個不平靜的年頭。不過是剛入春,張氏兄弟與李氏一族便硬踫硬打了個硬仗。雖然張氏兄弟沒有成功把魏元忠與高戩入罪,可到底到最後武皇仍把魏、高二人貶斥出京。在這之後,張氏兄弟數次向武皇進言,希望能提心月復為相。只可惜,到最後這相位還是落在了一直沒有出面爭奪的相王府長吏姚元崇身上。

有那麼些日子,神都中所有人都以為相王李輪又要得到重用。可不出一月,姚元崇便被武皇貶斥罷相。雖然被罷了相位,可在姚元崇離京前,武皇卻又偏偏請他推薦一位相才。于是,一個名叫張柬之的官員便被推到武皇面前。

這是張柬之續故去的狄仁杰推薦後又一次被人推薦到武皇面前。就在這一年下旬,已經年過八旬的張柬之成為了大周的新一任宰相。此時此刻,關注著朝野風雲變幻的各路人馬,都沒有想到這位新宰相的上位將會給大周帶來什麼的改變……

看似已漸漸平靜下來的神都,正暗潮洶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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