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的」
好不容易從性情豪爽的建築工頭馬魯大叔那兒告別了的洛克,正心有戚戚焉的往位在小鎮另一頭的一條商業街走去。
那里的工程和他剛巡視過的這一處,少了像馬魯這樣的本鎮最好的建築名家壓陣。工程自然慢上了許多,不過好在那頭的匠人也全都是馬魯師傅手下最能干的弟子們。手藝雖不及師傅,可到底也是足以讓人放心的。
想起馬魯大師傅剛才夸耀自己的那番話,冬日午後獨自走在街頭之上。不久前還只不過是間偏僻雜貨店老板的洛克。微低著頭的臉上,露出的卻滿滿的都只剩下苦笑。
‘終于像樣點了啊,沒以前瞧著那麼懶散了是跟了個有錢的主子吧?要好好給人干啊!’
如果馬魯大叔知道自己有錢的金主,是個身高不過到他腰上的小女孩。又會作何感想呢?
「不行,絕對不行有錢不賺,你還要往外頭砸錢,根本就是瘋了伍斯豪特現在是我們最大的客戶東西不往外賣難道還要爛在我們自己手里頭嗎?」。
一個多禮拜前,深夜關店後的洛克雜貨店里。洛克就是這樣,向著周身還包裹在一件烏黑帽兜斗篷里的小金主,這樣堅決的怒吼著的。
「從前我倒是都不知道,你漸漸的把我從那兒送出來的東西,全給一股腦的賣給了伍斯豪特家。」女孩似笑非笑著,慢慢抬眼調笑著。和洛克急的心急火燎的樣子形成了猶如正反面的巨大反差。
「你,你又沒告訴過我,不能都賣給一個人啊再說伍斯豪特那邊出的價錢最高又能有多少貨就要多少的好主顧,我當然…當然…。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家女兒,現在成了你在比賽里最難纏的對手,所以就遷怒到生意上來了吧?」他和洛梨亞之間,一直按著這個小姑娘的意思,盡量不在人前顯出有來往的樣子。可一年一度的技能大賽,本就是鎮上居民們的盛事,人人都可去的,並不會讓人起疑心。所以技藝大賽那天洛克也有前去觀戰。自然多少眼見了她和愛瑪.伍斯豪特之間的僵持不下。
「你要這麼想也不是不可以」
「什麼叫也不是不可以」洛克眼看她越笑越甜,身體就抖的越是厲害,「我拜托你,那可是真金白銅的生意不是你小孩子家拿來任性賭氣的玩具」
「可是人家讓我心里不痛快了,我當然也想讓他們心里不痛快嘛。」
「損失大筆大筆的金幣來換你一個痛快?」洛克看著女孩矯柔做作在臉上的愛嬌表情。心底的哪個氣啊,就更是一陣一陣的直往頭上沖,「以前我還總覺得你像是個小大人似的,聰明能干的都不像是個孩子。現在看來…是我看錯了你,你分明就還是個無知幼稚的小女孩」
「洛克,其實你也沒必要這麼生氣。你和我,只不過是看事情的方法角度不同,才會起這麼大的沖突。」看著男人一副氣急齒冷的樣子,原本笑的甜美無比的女孩也沉下了臉。看來洛克剛才說她還是無知小女孩的話,到底還是挑動了她的怒氣,「你滿心里只想著怎麼賺更多的錢。可我呢,我倒是很樂意絕了這筆買賣,來買個順心暢快出一口惡氣。呵呵,你能把東西全都賣給伍斯豪特家,這很好。這樣除了可以挖他們店里的牆角之外,我們不給他們提供原材料的方法,也一定能狠狠的給予他們重創。」
「就因為他們佔了那個天才料理少年?你是不是也把那比賽看的太重了些?」
「我確實看的很重,而且相信將來還會越來越重」洛梨亞冷著一張臉,絲毫不為男人的惡意諷刺而動搖半分,「再說,當初不是你自己經常跑來勸我,說與其把那麼好的蔬果材料都送進別人手里。不如自己開些個餐館自產自銷嗎?我現在忽然對你的提議感興趣了,你不是更應該高興嗎?」。
高興?如果真的能夠高興那才奇了怪了吧?
一年前,當洛梨亞帶著托他從小鎮拍賣場高價買回的空間包裹,又一次出現在他店里的時候。竟然從里面不斷的掏出,即使是他這個外行人,看著吃著也知道絕非凡品的瓜果與蔬菜。那時自己的心情,真的就好是在坐雲霄飛車一樣又驚又奇。
這個女孩就好像是一座永遠挖不完的金礦似的。誰能想到一個能調制出品質無與倫比的麻醉藥,能力超一流的魔藥師。竟然又會突然變成了能培養出絕佳農作物的超一流農戶了呢?只是當時他還曾經很不樂意為她出面兜售這些東西,甚至苦口婆心的勸說過她應該收收心。把精力和天賦全都投注到怎麼制作出更好的魔藥上呢。
可是那女孩卻只默不作聲的仰臉,給了他一個極淡然卻敷衍的淺笑。便自顧自的開始收攤出來給他看的東西了。
啊,是啊從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或許從這女孩第一次被希亞帶來店里的那時候就有所意識到了。這個女孩是個多麼我行我素,又利又傲的孩子。
‘當時要是沒一把攔住她,改口說願意幫她賣那些東西。說不定她從今往後否不會再踏足我那里了吧?’獨自低頭在街面上走著的洛克,每次只要想到這個極有可能的猜想時,都忍不住要驚出一身冷汗。
洛梨亞如今已經徹徹底底是他的金主了。從後來她又送來的瞬間回復可瞬發的魔力藥水來看,當時的他幾乎可說是在把一座財神爺往外推。這怎能不讓洛克感覺後怕呢?他幾乎是慶幸的暗暗心想,好在洛梨亞不肯听他的建議,自己開家餐館來營銷那些農產品的時候。自己是很快機警著閉嘴了的。
所以,這一次的事情,他雖然也極力反對過。卻還是乖乖的按了女孩的意思在一步一步進行著。
「先從伍斯豪特家的餐館里挖走所有能挖的走的大廚。再著手準備開餐館的全部事宜。同時斷了所有供應給伍斯豪特家的原材料。」
走在碎石子路上的洛克,苦笑著的表情比剛剛又加深許多。那小姑娘果然不愧還只是個孩子,這麼不計後果沒好好考慮過的胡來。還真是一點余地都不留的,想要和伍斯豪特家對著干啊。
‘不,在洛梨亞心里。或許她想要的就是要和伍斯豪特家全面開戰吧?听說她明明是魔法師,卻魔法對決的時候手握冰刃,用跑的方法直沖向對手刺去。這樣的性格,那孩子該不會天生就只喜歡傾全力直面一擊?’
「可是伍斯豪特家是在不是好惹的家伙啊。」
洛克不禁回想起三天前,前來和自己談判的那個本鎮最富有的富商。對方最後臨走時的陰郁表情,和仿佛想要撕裂一切的歹毒眼神,都會讓他的腦門有陣陣發冷的感覺。
「不行,我得去雇幾個身手厲害的保鏢,不然怎麼死的……。」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始終低著頭的年輕商人猛然在街上回轉過身來。剛想快步往鎮上的佣兵會所走去的時候,腳下邁進的腳步卻被迫瞬間停止了。
「呵呵,你小子倒是聰明的很。不過請保鏢這碼子事還是省省吧,用不著了不是?」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洛克的身後竟然已悄悄的跟上了,四五個模樣流里流氣的男人。他們的手中不是擲玩著晶亮的匕首,就是肩扛著駭人的長鐵棍。完全就是一副市井流氓打手的做派。
‘完了……。’在心底哀叫一聲的洛克,緊張的不斷拿眼掃著這群流氓們。一邊沉身不斷向後退去。
「別過來,現在可是白天」洛克的聲音里帶出了絕望的顫音。
「白天?白天又怎麼樣?老子白天要是不敢動你,能帶這兄弟站你身後?」領頭的那男人右臉的臉頰上有著一道長長的疤,讓他流氣的表情更顯惡俗與凶惡,「動手」
「不要啊,不要救命」將肩上一直背著的背包猛然扔向朝自己撲過來,奔在最前的那個嘍羅臉上。洛克幾乎是立刻的,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狂奔著想要逃走。
現在不僅是白天,這條街道上甚至還走著少量的人群。可是每個人都認出了那些追逐在她身後的男人們,是本鎮作風嚴明的自衛隊都要禮讓三分的地下團伙。
這種時候,避都唯恐避之不及,誰還會來多管閑事?
「讓你逃!」身後追上來的流氓毫不容情,一記猛棍就敲在了還在逃跑中洛克後腦勺上。男人的身軀像是癱軟了一般緩緩的倒到了地上。
「喂看什麼看」後面跟上來的人立刻彎下腰去,把躺在地上的洛克扛到了肩膀上。那又將鐵棍反手橫在肩膀上的流氓。故意恐嚇一般大聲的叫囂著,還不斷地用雙凶眼瞪著那些,全都避的遠遠的過路行人們。
流氓匪類們似乎對這樣的情景感覺異常開心。越發流氣叫囂著吵鬧遠去了。
誰都不敢吭聲,這條街上的所有人,都用一種極恐懼且受驚的表情畏縮著。眼睜睜的看著那被人扛在肩頭,正搖搖晃晃著的洛克。
從他沖天的發際里,正慢慢的流出觸目驚心的鮮血來。蜿蜒著滴在了碎石子的路上,猶如一條血紅血紅的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