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記悶捶狠狠地敲在心上,瞬間便痛得呼吸不能。慕容朝煙眼眶盈滿了淚水,後退數步,囁嚅半天才問出一句話︰「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我的?」
眼神冰冷,話語刺人,見到重生後的她除了吃驚亦沒有多余的感情,這樣的南宮謙,太過陌生,陌生的跟她腦海里的記憶完全重疊不起來。
「想知道麼?」南宮謙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從我知道你將自己復國的靈魂分割出來的時候就開始討厭你我們年少的時候相愛,那個時候你雖然倔強,但心地善良。你給我的印象就是這樣,我愛上的也是這樣的你。但你卻殘忍的將自己不需要的靈魂拋棄掉,心忽然就寒了……」
「我那是為誰?還不是為了你?為了我們年少時候的誓言?你怎麼可以這樣責怪我,為自己的移情別戀尋找這個不堪的理由?」慕容朝煙幾乎是吼出了這些話語。
南宮謙眉頭鎖得更深了,偏了偏頭望著他剛剛退出來的房間——那個受了寒沉沉睡去的人會不會被吵醒?
那聲聲詰問並不能喚醒南宮謙的感情了。慕容朝煙絕望地想。自他重回日沉閣,在眾人之間沒有一眼發現她的那一刻她就該明白。然而,還是不甘,還是不甘他千年之前的離魂,千年之後的征戰都是為了她的靈魂重回身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
一陣風刮過,臉上的淚痕被風吹得刮骨般疼,慕容朝煙抬手擦了擦眼淚,猛地欺近幾步,撞開南宮謙的身體,作勢要推開那扇剛剛掩上的房門。
「你做什麼?」南宮謙一把鉗住她的手腕。
「我要殺了她殺了她你不攆走她可以,我殺了她,大家都清淨了」
南宮謙輕輕一拉,慕容朝煙被拉離門口半米。他斥道︰「你瘋了」
「南宮謙,你今日憑什麼這樣對我?不過是因為你有了退路你可以愛上別人。你別忘了,我會法術會靈力,你遠遠不是我的對手一旦你惹我惹急了,我會斷了你所有的後路」
南宮謙的聲音沉下去︰「或許以前我不相信你會做到這一步,但現在,我信了。」
慕容朝煙望著那垂下去的眉眼,揣測著他的話語,以為他是怕了,暗自噓了一口氣。
「斷了我的後路,你又能得到什麼?」南宮謙抬眼,正對上那雙滿含期待的眸子,忽地問出這句話,「所謂斷了我的後路,就是救不活南宮宣,趕走了慕容悠悠,但你想,你做到這一步,我們還能回去嗎?」。
我們還能回去嗎?我們還能回去嗎?
這一句,在慕容朝煙的腦海里問了千遍萬遍,問到頭疼欲裂天旋地轉。她在這問句里猛地清醒——再也回不去了因為那個曾經為了她放棄一切的人如今已經為她貼上了殘惹和無情的標簽……
秋日的陽光那麼溫暖,將這冰冷的建築物都照得有了些許溫度,連她扶著的柱子都在漸漸升溫,而她卻覺得冷,覺得委屈,覺得天崩地裂,她立在他消失的走廊上捂著嘴,無止盡的流淚,覺得天地之間已經沒有了她安生立命的場所——東京日沉閣為她關上了門,姑蘇慕容家也回不去了。南宮謙,她愛得發了狂丟了魂的男人,已經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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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閣被罩在溶溶的月光下,看上去靜謐一片,但其中的波濤洶涌怕是清醒的人都未必能全部看透。
南宮謙關上窗戶,揉揉額角重新坐到南宮宣的床前,凝視那張他熟記于心的臉龐良久。並沒有什麼變化,畢竟,他們分開還沒有一年。但,南宮謙一直以為自己是看錯了,那緊閉的眉眼之間刻上了深深的皺紋,像是一直愁眉不展。他的弟弟,一直以與他對著干為樂的弟弟,何時變得這麼深沉,深沉到以為有了心願,需要比身體更自由的靈魂來完成了?
南宮宣,究竟有什麼樣的願望,需要離魂才能完成?
他在淺淺的睡眠中被喚醒,下意識問道︰「什麼事?」
日沉閣的管家佟叔站在他身後,輕聲說︰「有三件事需要稟告大公子。」
南宮謙等著他說下去,但佟叔顯然頓了一下,思考要先說哪件。最後,他終于說道︰「老爺自公子回來的那一晚就消失了,雖然他經常不說一聲就出門,但從來不會超過三天還不回來。第二件,少夫人剛剛離開日沉閣了。第三件,那天隨公子一起回來的姑娘昨晚忽然不見了……」
「什麼?」南宮謙一件一件听來,愈到後來,愁雲遍布眉宇。這三件,哪件對他來說都意義重大。
他猛地站起來,眼前有星星白光,這是多日未好好休息的結果。他長長吸了一口氣,急促說道︰「派長老們去搜尋我爹的下落,別只在東京城內找,去城外,說不定是故人比劍去了。」
說罷,他便急急轉身,要走出屋外。佟叔急忙跟上,問道︰「那另外兩件呢?」
「我自己去辦」
南宮謙面上雖極容易就安排了這些事,但心里頭卻一直七上八下。自他回來,他還真是一眼都未見到他爹。雖這極不平常,但也在情理之中。本來閣主就有很多事情要忙,他又被南宮宣的事情纏身,況且他父親又不是那種親自子女的長輩,征戰歸來三日不見並沒有多大的疑惑。但如果連管家都三日不見他,那就委實奇怪了些。
其實他最不擔心的就是慕容朝煙,他們的談話到了那一步,本就沒有了退路。她又是那樣剛烈的女子,絕無可能一直留在日沉閣。倒是慕容悠悠,他不能猜透他離開的原因。那一日,他的確因為前一夜遇到慕容朝煙而心情抑郁,對她的態度也奇怪,但她安靜了三日,一直都沒來打擾他守著南宮宣,他以為她需要休息,哪知卻沒知會一聲就離開了。
分神無數,他終于趕在慕容朝煙離開日沉閣之間攔住她。她曳地的長裙在他視線里緩緩移動,那是一種不舍的情緒驅使著她慢下來離開的腳步。
「你逼走了她?」他開門見山地問。
他剛出現時,慕容朝煙的眼里是重新燃起來的火焰,這句話出口,她的眼里是千年寒冷的冰山。她低頭笑笑︰「我沒有。」
南宮謙是信她的,信他們決裂到這一步,她沒有了逼走她的理由,但還是解不開心中的疑惑,續了一句︰「可她走了……」
慕容朝煙忽地揚手,狠狠地給了南宮謙一個巴掌,嘴角噙笑,她道︰「你不信現在的我可以,但你不能不信我們年少時候的感情。我說我沒有就是沒有,看在我們以前的感情上你也應該相信我」
南宮謙不語,也沒去管那狠狠的一記耳光。或許,我是做的太過分了。他想。
「不過,我倒是能夠明白你為什麼喜歡上她了。」慕容朝煙從袖里掏出薄薄一張紙,在他面前揚了揚,「因為,她比當初的我還要傻」
慕容朝煙抽身離開,原先的緩慢腳步隨即快起來,似乎如果不快點離開就會葬身此地。那張薄紙被她扔在風里,在空中翻了幾翻,才落在南宮謙的手中。其實他一早就想拿過那紙看的,但那翻飛的物什在刺目的陽光下,像極了苗疆自他胸中被挑出的一縷發絲。這相似的場景,讓他頓了許久。
他攤開手上的紙,幾行陌生的字跡映入眼簾︰
你需要凝珠,我答應你;你要我走,我也答應你。南宮宣的魂魄就拜托你了。
只言片語,沒有一個字是關于他的。如果她是听到了他們的談話才離開,那就應該明白,他並沒有答應慕容朝煙的要求。可她還是走了,為了讓慕容朝煙救活南宮宣而不辭而別。朝煙說的對,她太傻,傻得以為她離開了一切都會變好,傻得讓他割舍不掉放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