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你只把我夸上了天,萬一不小心摔下來,妹妹可就沒臉見人了。」
安莘早在一旁暗處等著,眼見時機成熟,便輕搖蓮步,也到了涼亭之中。
金不換醉燻燻的,聞聲回過身來,見對面來了一個少女,只有十六七歲的模樣,容貌甚美,只看衣著,便和尋常富戶人家的小姐差不多,身上也看不出法力波動,但舉手投足之間,自與周圍環境渾然天成,似乎這山谷中的景色,都是為了點綴她一人而生的,讓人有種清麗出塵的感覺。
識人識面,听話听聲,小仙境本就是安莘親手煉化而成的,在此處露面,便將這一方水土的靈秀之處,全集中在了自己身上,金不換雖看不出她的修為,但也被她身上的氣息所折服,心中暗道︰這位姑娘雖是蝶妖,但身上透著一股仙氣,必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連忙起身,歪歪扭扭地抱拳施禮,說道︰「姑娘……想必、想必就是這……蝴蝶谷的主人……金某貿……然登門,又喝了一肚子酒,失禮了。」
安莘也回了一禮,又故意問「柳三娘」道︰「姐姐,這位大哥就是你先前說的,金不換金師兄吧?」
「柳三娘」和她一唱一和,答道︰「可不就是他麼,咱們好一番邀請,他才肯來,架子可是大上天去了,一來就知道喝酒,成什麼樣子?」
安莘掩口笑道︰「金師兄一路風塵僕僕,走得口渴了,喝些酒算什麼,再說我這山谷貧瘠,除了有些酒水,還真沒別的好東西招待客人了,倒叫金師兄笑話了。」
金不換看著安莘的模樣,被她身上的氣質折服,不知怎的,心中忽然一動,就覺得這位姑娘好生親切,說起話來,如同黃鶯綻舌,聲聲甜美,听在耳中,甜在心里,不知不覺中,便生出了幾分仰慕的情愫,心跳陡然加速,一張大臉紅到了耳根。
安莘見金不換呆呆站著,臉上掛著一股傻笑,哪知道他的心思,還以為是酒精起了作用,便道︰「金師兄一路辛苦,別總站著,小妹還有些事情和你商量,請坐下來說話吧。」
「好,好,好……」
金不換頓時扭捏起來,他雖喝了酒,但先前說話還有條理,但一見到安莘,為之砰然心動,竟然連話也不會說了,只會連聲說好,卻仍和一根木頭一般杵在那里。
安莘先行坐下了,從「柳三娘」手中接過酒壺,斟滿了一杯,遞到金不換面前︰「金師兄,我敬你一杯酒,別愣著,坐下來喝啊。」
「好,好,好,好……」
金不換連說了四聲好,才魂不守舍地坐了下來,小心翼翼從安莘手中接過酒杯,也不知道喝,就那麼傻傻地攥在手里。
這個反應,倒是出乎小安掌櫃的預料,她千算萬算,就是沒想到,自己也會有施展「美人計」的一天,好在她並不知道金不換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一只癩蛤蟆對她一見鐘情,只怕當時就要掀翻桌子了。
安莘緩緩說道︰「想必柳姐姐已經和金師兄說過了,我是一只蝴蝶成精,前幾天,柳姐姐途徑我這山谷,與我發生了一點小誤會,爭執了幾天,卻是不打不相識了,誤會消除之後,我和柳姐姐十分投緣,相見恨晚,便義結金蘭,做了異姓姐妹。我帶這一群孩兒,建起這片山谷,也不過只有幾個月的光景,因為附近就是武陵派,那些牛鼻子雖然還未來找麻煩,但已經派人過來,叫我速速搬家。我一介女流,修為也有限,獨立支撐這份家業,實在是力不從心,因柳姐姐在青蓮障中過得也不如意,便邀請柳姐姐在我這里長住下來,與我一起管理蝴蝶谷。但就我們姐妹兩個,仍然感覺勢力單薄,以後免不了受人家欺負,早就听柳姐姐跟我說起過金、鬼二位師兄,知道最近你們要去一趟觀瀾鎮,經過我這里,所以才派手下孩兒出去邀請兩位,事先卻沒有交代清楚,起了一些誤會,倒是我對不起金師兄了。」
金不換活了百余年,還是頭一回情竇萌動,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安莘的話,句句都如同仙樂繞耳,裊裊動听,巴不得她一直說下去,方才那點兒誤會,早就扔到九霄雲外去了,哪還有半分怪罪的心思,連聲說道︰「不、不、不打緊,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安莘笑道︰「只顧說話,倒是忘記了,我叫安莘,安全的安,草辛莘。」
金不換立刻大贊道︰「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安莘有些無語,她從柳三娘那里得到的消息,說這金不換生性謹慎,說話必留三分,是個不好打交道的角色,怎麼現在看起來,有點點249+1的傾向呢?
小安掌櫃不明就里,只好按著事先演習好的,說道︰「現在既然把金師兄請來了,我也就不繞圈子了,我這蝴蝶谷現在太缺人手了,金師兄經年修行,道法精深,在仙波湖那邊也受人排擠,過得不快活,何不與柳姐姐一樣,來我這谷中做個主人,再加上鬼師兄,咱們四個一起結拜成兄妹,把蝴蝶谷的基業建立起來,今後也好擺月兌妖怪的名頭,學那些名門正派一樣,有個好的前途。」
安莘再次開口,邀請的力度自然與「柳三娘」又不一樣。
金不換原本就有月兌離青蓮障的心思,只是難尋棲身之所,在見過了蝴蝶谷中的環境之後,經「柳三娘」一番游說,便有了三分意動,只是怕柳三娘也是新來的,話說的好听,其實做不得主。
現在安莘也是一樣的意思,這層顧慮便消除了,金不換入伙的念頭便又增加了兩成。
再加上他一見安莘,不知為何,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情愫,只覺得她既美麗,又善良,說的話句句都是為了自己著想,對這個提議,十成之中,便答應了九成。
只是還有一些顧慮,便是要與安莘結拜成「兄妹」,金不換心中有情種作怪,但卻不自知,只覺得這樣不妥,卻也說不出來。
因此支支吾吾了半天,下不了決心,忽听一個尖細的聲音吃吃笑著說道︰「主人,這只蛤蟆精瞧你對眼,只想和你做夫妻,不想和你做兄妹呢」
安莘一听,大為惱火,小辣椒的脾氣登時犯了,抄起手中的酒杯,朝涼亭外面一個小小的黑影砸了過去,呵斥道︰「元元,給我閉嘴,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金不換的心事,冷不防被人叫破,真是又羞又臊,他雖活了一百多年,但此時卻和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單戀一朵桃花,只在心里發芽,嘴上卻是堅決不肯承認的︰「安莘姑娘,你千萬不要誤會,金某答應加入你的蝴蝶谷就是,但絕對沒有其他心思。」
安莘又朝亭下元元童子啐了一口,轉過頭來,又換了一副笑臉︰「金師兄,元元是我身邊的一個小廝,是我平時驕縱他慣了,說話才這般不知輕重,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金不換也忐忑不安地跟著笑道︰「哪里,哪里……」
涼亭下,元元童子的虛影手里捏著那只酒杯,「滋溜」一聲喝干淨了,笑嘻嘻自言自語道︰「主人這次可討了個大便宜,不但一百四十萬兩晶玉指日可待,還捎帶招了一個上門的女婿,只是這廝,丑了點兒,嘿嘿……」
………………………………
再說那個二師兄,水蜘蛛精鬼難纏,與師兄兵分兩路之後,施展開遁法,急速奔走。
安莘的計劃,原本就是要留下金不換,放走鬼難纏,因此只派幾只骨仙跟在他後面追了一陣,便不追趕了。
鬼難纏一口氣跑出去二三十里,也是累得夠嗆,轉身看看,已經見不到追兵,只有茫茫荒郊,風吹野草,沙沙作響。
他也知道,自己腦筋笨,單獨行動沒有什麼信心,因此有些猶豫,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大師兄現在跑到了什麼地方,我是不是在這里等等他一起走呢?」
正犯嘀咕的時候,忽然見東南方向,一道銀光劃破天際,速度極快,如流星一般朝他這個方向而來。
鬼難纏吃了一驚,他知道,這是有道門修士御劍飛行呢。
能夠飛天遁地,御劍騰空,這起碼也是先天後期的手段,這一帶是武陵派的地界,那些牛鼻子道士可不是他能夠招惹得起的,因此鬼難纏屏息凝氣,貓身藏在一蓬雜草之中,一動也不敢動。
直到那道銀光從頭頂飛過,又沒入另一邊的夜空之中,過了良久,他才從地上爬起來。
「這路上也太凶險了,又是修士,又是妖怪,可不宜久留,我還是抓緊趕到觀瀾鎮吧,到了那里再想辦法與師兄會合。」
打定了主意,鬼難纏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腳下加急,趁著夜色,一路朝著觀瀾鎮的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