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等人圍著幾堆豆腐忙得熱火朝天,藍瑾兒難得幾日安靜的喘息,身體倒是恢復了不少。別看這古代人的身子食無半飽營養不良般的弱不禁風,而機體的修復能力卻是讓藍瑾兒好一番驚嘆。放在現代怎麼著也得在醫院里折騰個十天半月的重傷,窩在這小小的柴房里用點普通的草藥三五日竟然也愈合得差不多了。
從阿梅口里得知,藍瑾兒原本並不看好的油豆腐正在暢銷中,之前白豆腐賣給商販是三文錢一斤,油豆腐卻能賣到四十五文一斤,李氏已經算過了,一百斤白豆腐能做四十斤油豆腐,耗油六斤,菜籽油五十文一斤,那麼一百斤的白豆腐做成油豆腐後能多賺一千二百文銅錢,李氏共加工了三百斤的白豆腐,那就比平時多賺了三千六百文,也就是說除掉工錢李氏一下子就多賺了三貫多錢,這可是之前豆腐坊一個月的收入,而且,訂單還源源不斷,貨物早就供不應求!
「怎可能?」藍瑾兒嘀咕,「這麼簡單的東西能有這麼大的利潤?竟然還無人跟風?」
看來,隔行真的如隔山,她從來不知道做小生意也有這麼好賺錢的。
「我走了,豆腐坊里忙的很。你好生休息,美玉嬸子說了,那個豆干和豆豉的加工還等著你呢。」阿梅本是給藍瑾兒送飯來的,因為高興,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見藍瑾兒嘀嘀咕咕的,也沒時間多加理會,叮囑一句就走了。
不管怎樣,李氏能賺到錢就是件好事,至少沒空來找她麻煩了吧?生意上的事藍瑾兒雖然想不透,可心情卻因此大好。又想,或許婆婆能將此功記在她頭上?不對她感恩戴德,至少也會有所感激?或許,她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還是一樣的白豆腐湯和粳米糙飯,可她卻吃的滋味起來,細細咀嚼,回味也還甘甜。
一眼望去裴家倒不小,目測整個院落佔地也有七八畝的樣子,除了藍瑾兒住的柴房是土牆之外,其他的建築都是磚木結構,也有庭院回廊,據說裴家的祖上也是有點富足的,在這鎮上是大戶,因為香火不濟,單傳至裴成名這一代就敗落了,又因為癆病纏身,裴家被典賣的就只剩下一座空院子。
漫步在寬敞的後院,藍瑾兒穿越後第一次感受到悠閑,李氏雖然對她這個兒媳婦粗魯凶狠,可對莊稼卻是別一番的細心,滿院子花草蔬果,都是郁郁蔥蔥。尤其是那一畦芥菜,綠油油的著實可愛。
婆婆種了這麼多的蔬菜,卻還是餐餐白豆腐湯……
「咳咳,咳咳……」靠東的側房里傳來一陣陣清晰刺耳的咳嗽聲,藍瑾兒眉頭一緊,才發覺自己已淹沒于一片橘林之中,不知不覺竟然走到東院了。肺癆是傳染病,公公一個人居住在此。因實在無錢買丫鬟,他跟前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只有李氏每日里按時給他送飯送湯藥。
藍瑾兒穿來後還未見過裴成名,不知道這個多病的公公長著如何的模樣。曾也一片好心說過讓小三偷偷取來大夫給他開的藥方子,可命苦的她第二天就被打的頭破血流,因不想再惹事端便讓小三不要再來找她,那傻小子這幾日倒真不來她跟前晃一眼,給公公治病的事,一直也就耽擱了。
即已信步來此,就進去瞧瞧?兒媳探望公公應是天經地義的 ?
穿過青幽幽的橘林,踏上綠苔點點的石階,藍瑾兒站在雕花廊口輕聲喊道,「公公,您方便嗎?兒媳給您請安來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濃郁的橘香隨風拂來,藍瑾兒等到的回應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撕心裂肺的咳嗽似要把人活生生給扯破了才罷休一般——能感覺的出屋里的人有多遭罪。
藍瑾兒受了那劇咳聲的影響,竟然也覺胸口煩悶一般,于是抬手在胸口捋了又捋,擰著眉別過頭去。
好一會,屋里的咳嗽聲才緩過了勁,只剩下聲嘶力竭後的喘息聲,「進,進來吧。」
藍瑾兒卻不免猶豫,結核桿菌是通過呼吸道傳播的,他這一頓咳嗽,听聲音在咳時似未捂帕子……
不過,既然已走到門口,那絕無不進去的理,藍瑾兒深呼吸,憋著氣推開那扇沉重厚實卻已褪色的浮雕木門,含著笑邁進屋去,卻刻意把合扇的門葉寬寬的敞開著。
屋內空空如也,只有一床一幾兩把舊椅,一把靠床放著,上面鋪著破舊的小褥子,一把擺在窗戶邊,卻只放了個黑舊的枕頭。
窗戶緊閉,屋內雖不黯淡,卻顯清涼,藍瑾兒注視著床上半躺著的枯瘦男子,頓覺淒淒又慘慘。
「公公。」她上前兩步,屈膝行禮,「兒媳听公公咳得好生厲害,就止不住想進來看一眼,希望沒有打擾到公公您的休息。「
裴成名蓋著薄薄的被褥折騰的滿頭大汗,虛喘著無力的扯了扯嘴角,不無淒涼的道,「難得還有人會來看我,我一個半死之人,休說打擾。」
小三說的不錯,他們爺倆真像,一樣的清秀模樣,五官俊美而精致,雖已枯瘦如柴,一言一笑間卻也依稀估模得出他當年的翩然風姿。藍瑾兒心下憐惜,這麼好看的男子,偏偏生得這個病,又娶了個凶惡的婆娘,命運真會作弄人。
「公公,您不要灰心,安心靜養,總會好的。」藍瑾兒安慰道,見裴成名和善可親,不似李氏待她那般憎惡,也就多了一絲好感。「公公,我給您打開窗戶吧,您需要多透透氣。」
說罷,也不等裴成名答應,就徑自開了窗,心里卻在想,這公公倒是溫文爾雅,若不是病成這般,該也不會任由婆婆折磨自己吧。
裴成名面色暗黃,淡淡一笑,「你是個好孩子,嫁到裴家,受了不少委屈吧?」
藍瑾兒一怔,難不成公公還會讀心術?
「公公,您不怪我?」藍瑾兒走到床邊,苦澀的笑道,「她們都說是我克死了相公。」
「怎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公公我……」裴成名戚然,說不到兩句卻又咳嗽起來。
藍瑾兒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見他咳的這般厲害,雖有好奇卻也不便多問,反而著急起他的病來,真不能再耽擱了。
「公公,我給您把把脈吧。」等到裴成名咳嗽歇了,藍瑾兒再也顧不著掩飾,管她藍瑾兒以前是什麼人物,會什麼不會什麼,如今她只知道對面躺著的是個被病痛折磨的好人,自己若是再裝傻充愣不聞不問,怕是天理不容。主意已定,反而輕松多了。
見裴成名呆呆的沒反應過來,她又解釋道,「兒媳略懂醫術,見公公常年吃藥卻經久不愈,不知能否讓兒媳盡點孝道?」
「哦?」裴成名詫異不小,一臉愕然,對這個故人之女更是陌生了,頓了半響才伸出枯枝一般的手臂來。
藍瑾兒亦未將他的怪異表情放在心上,只當他是一般意義的驚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