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頭有人嗎?我們來了!」
一個人還未到尖銳聲音先進門的女人出現了,油條般的身材非洲人的皮膚,精明的三角臉盤上嵌著兩只燈籠眼,最出彩的就是那張一刻不停翻動著的大嘴。
這個臉上帶著三分笑,月復中藏著七分毒的女人可不是一般的等閑之輩,她叫龐秀蓮,是個十里八鄉都知其名的媒婆,不對,依照現在流行的說法應該叫婚姻介紹人。
這根烏焦油條一進門先左左右右打了一遍招呼,然後一扭身就朝著黑漆漆的院門外面大喊了起來,滿是那越劇的唱腔。
「女敕快點進來呢,這鑼鼓都通通通響了三個回合了,怎麼你一個大男人還扭扭捏捏不肯出場呢?還要我怎麼個請法才算數?」
這一大泡的話明顯是對那個前來相親的男子說的,不多一會兒,在屋里那五個人滿懷期待的目光下,一個年紀已經很不輕的男人慢慢出現在了門口。
猛一看這男人的身高體重相貌都還可以,各個零部件都沒有串崗跑題,看到站起身來的朱丹華以後,倒也並沒有流露出非常吃驚的樣子,甚至還鎮定的特意朝她點了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個舉動讓剛才還像鴨子一樣嘴硬的朱丹華心中頓生好感,她的臉上馬上就泛起了一層紅暈,眼里流淌出了波影。
但很快的,大家伙兒都吃驚得沒了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吃驚?
條件很不錯的男子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男人很有問題。
問題很大,大到足以雷倒眾人。
問題就出在了他剛走了幾步的右腿上,看看,明顯的長短腳,兩條腿最起碼相差了十厘米,當他費力的在明亮的燈光下再走上了幾步時,出現的問題就更大了。
右腳瘸得讓這個男人每走上一步時,身子都要大幅度的跟著來回搖擺著,這使得在他的身邊兩米內不可以有人輕易靠近,這要是一不留神走近了些,還不被他這麼來回晃動著給砸暈過去?
剛感覺到有了點盼頭的胖姑娘被這一幕雷人的場景給震懵了,她仿佛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了腳後跟,瞬間涼到了心底里。
她滿月復怒火氣哼哼地坐了下去,拿起筷子猛夾起桌上僅剩的一碗紅燒豆腐,那豆腐雖說已經煎得很老,但畢竟只是塊踫不起的豆腐,哪經得起這姑娘帶著恨意帶著失望的刻意摧殘,幾下子就變成了顏色鮮艷的豆腐腦。
眼看筷子是沒辦法夾了,那就換上把大號的調羹,一大口接著一大口,在眾人驚訝萬分的注視下,朱丹花從容不迫的完成了又一項壯舉。
「老爸,我們走,以後你要是再逼我去相什麼狗屁親,我就馬上死給你看,我喝了藥水再從七樓上跳下去,到陰間找我媽去。」
胖姑娘憤怒的一跺腳震起一地灰塵,頭也不回決然而然的離去,把那媒婆和瘸子通通拋到了身後。
心頭惱怒的朱金寶也面帶著三分怒氣連連點頭,「不了不了,以後爸爸絕對不會再逼你,就在家定定心心好好地呆著,老爸有的是錢,養你篤定。」
兩人帶著極度的不悅離開後,那瘸子也生著氣很快地消失了蹤影,可是那以往一直百戰百勝的龐秀蓮卻明顯不樂意了,像個鑽頭牢牢地站在那里堅決不肯挪窩。
「朱姐姐,你得給我個說法,我做媒人都幾十年了,還是第一次踫到這種事情,我這張臉算是被丟盡了,你讓我以後還怎麼去給別人做媒?」
朱錦花雖然好脾氣的向她道著歉,卻也委婉的說出了自己心里的不滿意,「秀蓮啊,我知道我們家胖姑娘條件是差了點,讓你也為此多操了不少的心,雖說男人不好找,可怎麼著你也不能給她找個殘疾人來吧,我是說過條件差點年紀大點家里窮點全都無所謂,但可沒說過連這種不健全的人也要吧!」
「我說你眼楮阿是有毛病啊?這個男人手腳都在,哪里不健全了,稍微長短點有什麼要緊的,一樣能干活賺錢,結了婚也一樣會讓你家姑娘嘗鮮頭生小孩的。」
龐秀蓮的話語漸漸開始難听起來了,她板著臉強行推開朱錦花遞過來的紅包,又嘴碎地一路數落了起來。
「就你家胖姑娘這脾氣這條件,能有哪個男人肯要已經算是不錯了,要是她今年才剛二十出頭的話,倒還可能有人會來貪女敕,可已經都三十歲的老女人了,她還有什麼可挑選的?身子骨頭都不值錢了。」
端著個空碗站在一邊旁听了很久的余久洋這下子不干了,重重放下手里的碗,也朝著那嘴里嘮叨不清的女人響了喉嚨,那句三十歲不值錢的話是他最不愛听的。
「三十歲怎麼啦?三十歲就不是人啦?什麼值錢不值錢的,你是坑蒙拐騙的人販子啊,你快走,再也不許你登我們家的門了,你要是覺得那個瘸子好的話,留著自己嘗鮮吧!」
三人齊心協力轟走了嘴里還嘮嘮叨叨不干不淨的媒婆後,又重新回到客廳里坐下,泡了杯濃茶的老子看著兒子猶在生氣的不爽樣子,撲呲一下笑出了聲音。
「好了好了,男孩子嘛,心胸還是要開闊點,事情過了就過了,再說那媒婆被你這樣一訓,心里肯定也窩澀死了,你這小子,竟然叫她自己去嘗鮮,你這是戳到她的痛處了。」
「嗯?我好像沒說什麼嘛。」小男孩不懂父親怎麼會有此一說。
「你是不曉得,她是個死了男人的寡婦,一個人單過了幾十年,最計較這個名聲了,你軋忙頭竟然叫她去---哈哈哈哈,簡直笑死人啦。」
一旁收拾著碗筷的朱錦花沒有吭聲,看著這對笑得坐不穩的爺倆,只能略顯尷尬的嘆了口氣,心想男人罵起人來就是佔大便宜,而我們女人相對就要吃虧點。
龐秀蓮那張練了幾十年的利嘴可也算是千錘百煉鐵打的,卻被兒子無意的一番臭話給罵跑了,這結果還真是沒想到。
躺在床上的余久洋失眠了,輾轉反側到了夜深後依舊沒有睡意,想想自己的麻煩表姐,又想想師傅焦小魚,簡單的頭腦里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來,只覺得思緒如一團打著結的麻繩硬塞進了自己的腦子里,理來理去還是個亂。
小魚姐這會兒在干嘛呢?
嗯,這個點上估計她是睡著了,唉,算了,還是不打電話給她了,其實我很想告訴她剛才家里發生了這麼好笑的事情,順便再听听她的聲音,問問她下午做了些什麼事情,就是被她罵上幾句也舒服。(小家伙來感覺了!)
那邊余家老夫婦的房內,余永泉躺在床上還是在想想好笑,朱錦花卻躺在一邊鄭重其事地提醒他,「老公,洋洋這小家伙最近有點變掉了,以前他從來就不愛管閑事的呀,今天怎麼會這麼沖動,願意為他表姐做出頭椽子了?真是奇怪!」
腦子聰明的余永泉卻老早想到了這個看似不正常的問題,還不就是那句三十歲不值錢了刺激到這小子了嘛,一看就知道這小家伙神經過敏,馬上就聯系到他那千嬌百媚的師傅身上去了。
嘿,有點意思了,想當初阿花比我足足大上三歲,這小子搞不好比我還厲害,找個大上五歲的老婆回來呢,我先不要聲張,看看情況再說吧。
這是個開通明事理的家長,焦小魚是個離過婚的女人,這點他老早就是知道的,可在他看來那又怎麼樣,那又不是犯過罪留過案底,有什麼要緊。
余永泉心里也清楚,如果說自己的兒子勉強還算是塊璞玉的話,也只有焦小魚能有這個本領把他從毛胚給雕琢成奪目的玉石,這需要長時間的全身心的細細打磨,才可能會出現月兌胎換骨般質的飛躍。
也不知道兒子阿有這個本領把她順順當當的娶回來嗎?
畢竟焦小魚是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高素質女子,有她來管住我這個麻煩堆起來的兒子,以後再來幫我管管這個廠子,我們余家準能旺。
兒子,一切就都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