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滴答是一秒,六十個滴答就是一分鐘。
這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日子總是不管你願不願意,也不管你是否還過得下去,依舊照著自己的節奏一天一天機械的朝前行走著,一分一秒都不會偷懶或者超前。
它恪守著古往今來嚴格的規章制度,根本不管不顧這世上還有多少因此開心或者苦惱的人兒。
今年這個喜樂參差對半的三八節對于焦小魚來說,或許就是個悲歡分明的分水嶺,前面是一馬平川的陽關大道,後頭則是陰森恐怖的奈何獨橋。
那個始終陰魂不散該挨千刀的郭默默終于現身了,也不管焦小魚樂不樂意,或者苦不苦惱,依舊照著他自己既定的惡毒方針行動著。
他總是天天一個電話加上數十條短信,時不時的送上一束嬌艷欲滴的鮮花,但不全是百合,有時是嬌艷含露的玫瑰,有時是水淋淋的康乃馨。
心中有火卻發不出半分,一肚子的惱火卻也惱不起,那個讓焦小魚一想到馬上就毛骨悚然的男人到現在並沒有十分出格的企圖,似乎完全只是出于平常的問候---
小魚啊,下雨要記得帶傘哦,小魚啊,天冷應記得添衣哦!
字字句句帶著莫大的關懷,事無巨細都讓他念念上心。
但得到了如此溫馨呵護的焦小魚卻因此感到了空前的害怕,那男人越是擺出這樣殷勤細致的態度,就越讓她感覺到心里沒底。
這個男人暫時來說似乎沒有向她提出任何的要求,擺出的態度既不蠻橫亦不凶悍,甚至流露出一種罕見的低調,這對于焦小魚這樣一個有素質有內涵的女人來說,偏偏就是最難受的。
對于這個曾經的親密無間的愛侶,她不好意思說出太絕情的話來,比如你走你的路,此生別來打擾我。(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嘛)
其實說穿了,喜歡過太平日子的焦小魚也不敢這樣做,畢竟是短夫妻一場,難免的也知根知底些皮毛,誰知道那變態的男人會因此作出什麼更變態的事情來呢?
越來越敏感的余久洋心態失衡了,他把焦小魚一切細小的異常行為全然看在了眼里,心酸的他在被冷落的同時心里逐漸有了個定論,那就是師傅的私生活現在有問題了,而且問題顯然很嚴重,並且在逐步惡化當中。
那做師傅的整日里除了必要的工作以外,就知道獨自對著窗戶發著愣,再也沒功夫沒興趣沒時間罵上他一句,即使他接二連三地做了很多不可饒恕的錯事。(其中有故意的,也有無意的)
並且突然間,朋友間互動淡漠的焦小魚電話短信也頻繁起來,每每听到焦小魚手機里傳來那連串的信息提示音,都會讓余久洋心煩意亂一番。
他總是克制不住的在猜測---
小魚姐是在戀愛嗎?
只要這樣一想,余久洋的心里就會一陣的抽搐,鑽心的疼!
可看看又不太像啊,那女子的眼神既不明亮也不興奮,接到電話時也不起勁更不甜蜜,總是面帶三分不耐嗯嗯嗚嗚的敷衍著,沒幾下倉促地就把電話掛上了。
接到信息以後也從來不回復,即使看過以後也只是重重嘆口氣,把那性能優秀的新款手機扔到遠處,一副巴望著它別再出聲的哀求模樣。
「小魚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去醫務室看看嗎?我陪你去吧!」
揪心的余久洋終于對著師傅提問題了,因為看到她趴在桌上已經好半天,一副動彈不得的痛苦樣子。
「嗯,有點頭暈,我要請假先回去了,你守著門看著辦公室,別再滿世界的四處去亂趕了,省得人家又要說我們吃飽了飯沒事做,實在沒什麼事你就睡一會兒。」
焦小魚此刻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回家,回到那個給她安全感的諾亞方舟中去,至于現實生活中的紛紛擾擾,那都放在以後再了結吧。
一送走狀況異常的師傅,悶悶不樂的余久洋忽的覺得自己也跟著生了病,渾身無力還四肢冰冷,坐在那張猶留有師傅體溫的轉椅上,他的心也跟著她離去了。
「喲,帥哥,你師傅人呢?」
蘇維夾著迭報表門也沒敲的闖了進來,一抄圈沒見到小魚的身影,只有那失落的徒弟朝她干瞪著無神的雙眼。
「問你話吶,她人呢?」
「不舒服回去了,剛剛走。」說話間這做徒弟的也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似乎受到了師傅身上病菌的傳染。
「中午吃飯時不還好著嗎?」。身體一向健康無比的蘇維有點想不通了,沒听焦小魚說起她哪兒不舒服呀。
午飯時口水直流的她還不搶了自己的一大塊紅燒排骨嗎,這麼大的力道這麼好的胃口不恰好說明她身體好得很嗎?
「我哪知道,反正這些天她看上去就是不對勁,聲音也低了好多,蘇維姐,我師傅她沒出什麼事情吧?」
定不下心的余久洋又向蘇唯提問了,在他想來,好姐妹之間應該是沒有什麼隱瞞的,蘇唯應該知曉一切內情。
警覺的蘇維沒急著說話,而且她也的確不知道最近焦小魚究竟是怎麼了,沒有根據就沒有發言權嘛。
但她看了看余久洋,那男孩充滿關切的神態讓她有了幾分覺悟,這可不像是徒弟該有的單純眼神哪。
喔唷,這小子別是動了歪念頭看上我家小魚了,小魚怎麼能嫁給這麼個不懂事不成熟的毛頭小子呢,老話怎麼說的,嫁老吃饅頭,嫁小吃拳頭。
「你師傅不會有什麼事情的,再怎麼她也有我照顧著,你就別操這個心了,上好你的班幫師傅多擔待著點就行。」
蘇維話中有話的關照起那個已快接近失控的孩子,可心動不已的男孩未必就能听懂你的暗示,更何況他早已經是墜入情網里不能自拔的人呢。
隱藏在家中的焦小魚還是全身心的不舒服,她煩躁的赤腳盤坐在了客廳的地板上,周圍大包小包的堆滿了剛買來的各類零食,一一拆封後她卻一下子又沒了食欲,反而不停的打著飽嗝,見一樣惡心一樣,到了最後即便是滿地吃食,卻再沒什麼能引起她興趣的。
由于連續數日的門窗緊閉,家里明顯有了股說不出的怪味道,聞著又酸又臭,仿佛這里是個垃圾中轉站一樣。
但失魂落魄的焦小魚根本就聞不到,那種由心而發的苦惱正強烈的刺激著她的神經,讓她擔憂,更讓她害怕。
再這樣下去,我非瘋了不可,她突然大聲喊了一句。
電話在遠遠的角落里嗚咽著響起,似乎很想不通主人為何突然開始憎惡自己,總是把自己拋得遠遠的,以前她可不是這樣的呀,總是很親密的用溫熱的臉頰貼著自己,到哪兒都讓自己緊挨著她,現在是怎麼了?
好蘇維在問自己為什麼突然不舒服了。
焦小魚打著寒戰老老實實的告訴了她自己的擔憂害怕。
怎麼辦啊蘇蘇?我該怎麼辦呀?
那就趁早把結婚的事情提到首位,趕緊把自己給嫁了吧,讓那個男人死心,你都嫁了人他還能咋地?
當然蘇唯的心里還有句更重要的話沒對焦小魚說出口---也順便讓你那個寶貝徒弟早早死心,到別處蹦去。
鬼鬼祟祟的余久洋躲在一旁偷偷听到了一切,那個盯著小魚姐不放的人是誰?為什麼小魚姐會怕他怕成這樣?
蘇維姐你這個壞姐姐,為什麼要催我師傅趕緊嫁人?我以後不喜歡你了。
我不喜歡小魚姐嫁人,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不行,我要去小魚姐那里當面問問清楚,不然我睡不著。
這小子,完了,一頭栽進去了!
于是乎
余久洋草草吃過晚飯,不再夾一根非常非常喜歡的鹵鴨翅膀,只因為消滅它很費時間,囫圇吞棗般把差不多的東西例行公事般的倒進嘴里,趁著咀嚼的功夫開口了。
「姆媽,我師傅生病下午就請假回去了,我想今天晚上去看看她。因為明天後天我都沒時間去。」
「好啊,這是應該的,我給你點錢,你替媽媽也買點東西慰問慰問她。」朱錦花很重視的表了態,師傅生病了,那那還了得?當然得去探視一下,多花點錢才顯得鄭重。
余久洋心頭一樂,嘿嘿老媽,我繞來繞去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姆媽,我阿可以開老爸的那輛車去,這樣我也可以早去早回,免得你擔心。」
「有什麼不可以的,你爸那車再不開也快捂出毛病了,老早就叫你上班開開算了,你偏就是不听,去吧去吧,我再給你六百塊錢,你去給你師傅買點補品吃吃。」
開著奧迪A6的余久洋青衣小帽的出發了,半個小時後,他出現在了焦小魚所居住的小區門口,高檔的汽車加上公子哥般的惹眼外型,讓他輕易地就通過了號稱小城第一嚴的門衛。
暢快的繞著偌大的小區迂回了若干回,余久洋終于找到了已經來過一回的師傅的住宅,停下車後他破天荒的點了支煙,心頭有點說不出的小緊張,更有點小激動。
別驚慌,要冷靜,他對自己說。
今晚對他來說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他很期待,也很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