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緹咳了咳。瑤瑞看了她一眼,覺得很心悅。她終于放開了渾身的束縛,變得像第五晴庭。瑤瑞覺得年輕的女子,應該像第五晴庭那般沒有約束地過生活。自己是無可奈何,踫上那樣的家庭。
雖然益陽介紹過他們,南賢王沒有記住紫陌,突然被她搶白了一句,並不惱怒,反而瞳仁深處迸出相逢恨晚的驚喜。估計是位高權重,從來沒有被人頂撞過,偶爾踢到了鐵板,還當寶貝了呢。
益陽看出南賢王沒有記住紫陌的名字,只得重新介紹︰「這是我師傅的女兒公儀紫陌。」
南賢王鎖眉思量,突然笑道︰「原來是你。你是龍德山新任掌門的夫人。」
他還知道江湖上的事情。
只是這話出口,氣憤頓時尷尬起來。益陽懊惱地在桌下踢了南賢王一腳。他原本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怎麼該耳目閉塞的時候,變得這樣消息靈通?
南賢王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有些茫然。瑤瑞也不知道怎麼幫場,紫陌卻淡淡笑了起來︰「我不是龍德山的掌門夫人,兩個月前我就休夫了。現在我只是個無處安家的游蕩人。」
「紫陌」隋緹見她自輕自賤,臉色一冷。
「胡說八道」瑤瑞也不高興,她見不得紫陌這樣自嘲,拉過她的手,重重捏了下。
南賢王這才听明白,也總算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時不知是該道歉還是該安慰她,倒是語結了起來。紫陌笑道︰「不說這些掃興話美酒當前,咱們就不要辜負了這良辰美景。」
邱蕭獨坐一旁,半晌無語,這時也出來打岔︰「紫陌說的是,這麼好的酒,說些喪氣話,真是糟蹋了。我敬紫陌一杯。」
「好」紫陌爽快接受,一杯酒一飲而下。隋緹眉頭蹙了下,發涼的臉色顯出他心中不悅。
瑤瑞只當沒看見。
南賢王原本想等聖旨來了再進京,現在卻突然改變了主意,要隨益陽公主一起。只是他有些私事不能立馬動身,需等上一天。益陽並不焦急,多一天可以與隋緹在一起,她當然高興;紫陌也歡喜,可以在垣亭城逛上幾圈,她從來沒有到過這麼大的城;隋緹卻不悅,他著急了結這件事,甩開益陽。
只有邱蕭與瑤瑞波瀾不驚。原本他倆就是湊熱鬧的,發生了什麼,都事不關己。
第二天,天剛亮的時候瑤瑞便醒了。獨自踏上小徑往前廳去吃早飯,路過一片假山時,突然山石的一角,掛著一個素色東西,黝黑山石上的素色外格醒目,瑤瑞忍不住過去瞧瞧。
是一個荷包。
瑤瑞覺得眼熟,翻過來看見荷包上繡著歪歪斜斜的荷葉,頓時明白,這是自己的。薄荷葉與芒果干裝成的荷包,用來提神,預防暈船的,當初她不是給了隋緹麼?
拿在手里,瑤瑞突然覺得像塊燙手的山芋。隋緹一直留著自己送他的荷包?倘若說他是無心帶在身上,難以令人相信。這樣的荷包,換件衣服就不知丟在哪里去了。
他那麼討厭自己,留著這荷包做什麼?瑤瑞百思不得其解。說他喜歡自己?瑤瑞毛骨悚然,這樣的笑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瑤瑞不知該不該還給他,沉思了半晌,還是決定去找他。
走到他院子外面,又突然反悔了。這樣去找他,什麼意思?問他這是不是他丟的,再問他為何還留著自己的荷包,卻退了自己的婚約?瑤瑞再轉念一思量,覺得還是把荷包放回原處比較妥當。
剛想抬腳,就听到隋緹的聲音,他怒吼道︰「你不知道?誰叫你動我的衣服?」
瑤瑞見過的隋緹,生氣的時候仍是冷言冷語,越是生氣,越是冷漠,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吼過,不禁也呆住了,他做客南賢王府,這麼囂張,不會是罵人家的婢女吧?
果然,一個嚇得發抖的女聲帶著哭腔︰「奴婢…奴婢是見公子的衣物破了一處,拿出補補,沒想到…」
「你到過哪些地方?趕緊給我找出來。」隋緹的聲音又提了一個高度,憤怒吼道。
瑤瑞見不慣他這樣,吃住人家的,還罵人家的婢女。
什麼事情值得一大清早這樣吼聲喝叫?她輕輕推開院門,幾個小丫鬟縮在牆角不敢動彈,一個俊秀綠衣婢女跪在隋緹面前,哭得如雨打梨花,好不可憐。而隋緹滿面憤怒,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態。
精致的客房,俊美的丫鬟,若不是看在益陽公主的面子,哪能有這般待遇,他還不知足,罵人家的婢女的架勢,絲毫不當自己是外人。
見瑤瑞立在門口,隋緹臉上的憤怒一時間收不著,僵在那里。看著跪在地上的婢女,瑤瑞過去扶起她,沖她笑道︰「怎麼一大清早就惹隋掌門不高興了?」上門是客,怎麼能這樣不給主人面子?
「沒事了,你們下去。」隋緹突然很怕瑤瑞知道,見那些婢女愣神,忍不住又吼道,「還不走?」
瑤瑞不想與他打交道,此刻仍是忍不住,她對這些女孩子多少有點憐惜,估計南賢王都沒有這麼罵過她們,頓時拉住那個女子,問道︰「怎麼惹了隋掌門,告訴姐姐,姐姐來幫你們評評禮。」
「不管你的事」隋緹打開瑤瑞扶著那個女子的手,將瑤瑞一把拉在身後,回首沖那些婢女又吼,「愣著做什麼?退下去。」
被隋緹一拉,瑤瑞一個踉蹌,掙扎中剛剛撿的荷包掉在地上了。她正懊惱著該怎麼辦,一個婢女眼尖,突然叫了起來︰「找到了,隋掌門。」
她撿起那個荷包,舉給隋緹︰「隋掌門您看,這就是您丟的荷包吧?尋到了,你別怪玉兒姐姐。」
那個被罵哭的女子突然松了一口氣,喃喃道︰「阿彌陀佛,找到了。」
瑤瑞愕然,他一大清早這麼失態發火,是因為婢女們弄丟了他的荷包?剛剛依稀听他們說拿了他的衣服去補,估計是落在路上了。
瑤瑞心頭一跳,難不成?
隋緹看著那個婢女舉給他的荷包,再看身邊的瑤瑞,竟然不伸手去接。瑤瑞突然愣住,咬緊唇瓣,這下猛然的沉默,兩個人莫名地臉上燒了起來。那些婢女看出這兩人的窘態,將荷包放在院中石桌上,默默退了出去。
有些事,似乎已經捅破了,隋緹正尷尬地想怎麼自圓其說,瑤瑞拿起了那個荷包,問他︰「你剛剛發火,是因為丟了這個?」
愣了一瞬,隋緹仍是說不出口,脖子一梗,沉聲道︰「不管你的事情,你可以走了。」
「這是我送的麼?」瑤瑞又問。
「你自己看不出來麼?」隋緹冷漠吼道,他顯得極度不耐煩。
瑤瑞哦了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將那荷包捏在手里,靜靜看著隋緹︰「你還要麼?不要我收回了。」她不想自己的東西,遺落半點在隋緹身上,更不想他的東西遺落在自己身上。
「你拿去好了。」隋緹突然覺得失去了一個著力點,心一個勁地往下沉。這是這麼久以來,自己唯一可以懷念她的東西,她竟然狠心想要收回,看著是打定了主意,不與自己有半點瓜葛。
瑤瑞當真收在懷里,笑道︰「既然隋掌門不要了,那我就拿走了。隋掌門,我先去前廳了,一會兒再見。」
瑤瑞舉步要走,隋緹突然一個急轉步,將她整個人摟在懷里,沉重的呼吸就在瑤瑞的耳根。瑤瑞心中大驚,奮力掙月兌他︰「你干什麼,放手」
他沒有答話,卻將瑤瑞抵在牆根處。牆壁的凹凸令瑤瑞後背生疼。沒等瑤瑞回過神來,他捧起瑤瑞的臉,吻落了下來,蓋在她的唇上。
暖暖的氣息頓時將瑤瑞包裹住,她竟然莫名地心動了下,仿佛他的溫暖感染了她,忘記了推開她。瑤瑞的世界,總是冰涼的,而第五斜照的身子與唇瓣,都是微涼的。所以隋緹的溫暖,令她一陣貪戀。
他為人冷漠,掌心與唇瓣卻燙的驚人,一陣陣暖流順著唇瓣送到瑤瑞的心房處,手不知不覺撫上她的後背,溫柔地模索著,暖流令瑤瑞顫栗,感覺衣帶寬松,秋天清晨的涼風灌進來,吹在皮膚上。
瑤瑞打了一個寒顫,自己這是在做什麼?她用力推開隋緹。
剛剛她還是隋緹身下一只溫順的小貓,現在卻突然露出了爪子,隋緹沒有提防,被她推開。
瑤瑞的臉變得通紅。剛剛,她沒有拒絕隋緹的親熱。
隋緹勾起一抹冷笑,看著她︰「原來你,誰都可以我以為只有第五斜照才行。」
瑤瑞瞪著他,這個無恥的男人,剛剛明明是他勾引自己,現在卻來指責她看到隋緹臉上的冷笑,瑤瑞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她真是丟盡了顏面。剛剛那點溫暖令她難以自拔,卻帶著這般惡果。
瑤瑞舉步要走,隋緹在身後冷冷說道︰「閭丘瑤瑞,你若是想男人了,就來找我,本掌門絕對滿足你,比第五斜照更加令你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