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和他翻臉,正好可以利用這件事,利用他的愧疚,為自己掃除些障礙。獨身闖沈家山莊,獨身去東門壇,她都是沒有把握的。有隋緹就不一樣了,至少他的功夫可以震懾住絕大多數人。
一開始以為徐幕會是她的幫手,現在看來,他不成為掣肘,自己就萬幸了
隋緹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瑤瑞睡得很淺,同以往一樣,一直留著心。她記得長這麼大,只有那天跟隋緹一起,自己睡得很安詳,很成熟半夜的時候,她突然听到窗外有沙沙的聲音,頓時清醒過來。
隋緹的藥果然好用,現在已經不疼了。瑤瑞伸手一模,腫塊差不多都消散了。她悄悄起身,把青吟劍握在手中,靠近窗戶。窗幃上,投一個淡淡的影子,似乎在撬她的窗子。
瑤瑞腦中一根筋繃得很緊,靠在窗後屏住呼吸。
來者目的何在?劫財劫色?
窗牖被撬開一條條小縫,一道快如閃電的光影躍了進來。黑暗中瑤瑞驚奇的發現,是條火紅色的蛇,正猙獰地吐著信舌忝。不久之前的事情躍入瑤瑞的腦海,這蛇是神龍壇的聖物
青吟劍揮起,那蛇被瑤瑞斬成兩段,落在地上,仍不停地扭曲著火紅色的身子,發出腥臭味,瑤瑞微微作嘔。看來,這個客棧有神龍壇的人,他們似乎想將整間客棧的房客都毒死。
瑤瑞不敢輕舉妄動,躲在窗牖後面偷看院中的情況,火紅色外袍的人來回穿梭在各個房門口。
她正想出手偷襲,隋緹的房門 當一聲碎裂倒在地上,一個紅衣人被他從房中踢了出來。他緩步走出,灰青色的外袍不顯眼,眉目見平淡如水,可是眼眸處卻發出奪人心魄的光芒。
長劍握在手中,寒光點點。
紅衣人一愣,彼此使了個眼色,紛紛圍上隋緹。隋緹靜靜看著四面八方將他圍得水泄不通的人,微微冷笑,長劍如飛虹一般向眾人刺去。瑤瑞還沒有來得及看清他的招式,紅衣人陸續倒在地上,快如閃電。
瑤瑞冷笑,這就是教她珍惜別人生命的男人,一瞬間殺了將近數十人。原來,他殺人是光明正大,自己殺人卻是陰險狠毒。
徐幕從房中走了出來,看到滿地的尸體,嘴巴張開就何不攏了,不禁問︰「出了什麼事情?」
隋緹將沾滿鮮血的長劍收起,冷聲道︰「這些人偷襲我等,放毒蛇害人性命,已經被我解決了。」
瑤瑞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去睡覺,實在太無聊了。隋緹一出手,所有的人都沒有表現的機會。五更的時候來了官兵,將這些尸體拖走,他們似乎見慣了江湖人的仇殺,也不去計較何人所殺,所謂何事,只是收了銀子,將尸體運走,毫不多言。一看便知道經常做這樣的事情。
瑤瑞被吵醒了,直到這些人都走了,才慢慢睡著。
這一睡,便是整整一上午,再次醒來,外面的風漸漸停歇,天空放晴,萬里無雲的,倒顯得透明動人。
吃了飯沒事,瑤瑞想上街走走。她很少逛街道,平日里也不打扮自己,胭脂水粉一樣都用不上。
街上倒是人潮擁擠。南方的風氣較為開放,街上女子也多。不像朝廷管轄的地界,除了江湖的女兒,女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家相夫教子,平素出門也是三遮四掩,生怕被人看了去。
南渝的這個小鎮,街市很繁華,五行八作樣樣都有。平常人家的女子或錦衣繡鞋,或粗布裙衫,三三兩兩,相約而行,在各個小販店鋪逗留,買她們日常所需。
前面圍了一大群人,指指點點的,將一小塊地方圍得水泄不通,且大部分都是女子。瑤瑞也好奇,擠了出去。一個白衣少年面前豎立著一塊繡板,他雙手各自四根針,不同的線色,飛針如風馳。周圍的女子都嘖嘖有聲,羨慕不已。有些靦腆的,已經紅了臉,這白衣男子豐神俊目,長得極其好看。
不一會兒,一副丹鳳朝陽圖便漸進顯現出來,四周稱贊聲頓起。少年絲毫不受打擾,神情和平,繼續飛針走線。僅僅一炷香的時辰,一副丹鳳朝陽便成了。少年收起繡板,將自己的杰作取出來,明碼標價出賣。
底價三十兩,可以競價。不一會兒價格便喊得高處底價數倍。瑤瑞笑了笑,轉身出去。那少年無意間瞟了人群一眼,見瑤瑞轉身,突然喊道︰「這位公子留步」
四周人都看向瑤瑞,瑤瑞才知道說的是自己,腳步一滯,不解地看著這少年。白皙肌膚勝雪,櫻桃小口檀紅,比徐幕仍要俊美幾分,甚至瑤瑞看上去都要比他英氣。
白衣少年走到瑤瑞身邊,單膝跪下行禮︰「恩人」
四周人嘈嘈切切,不明所以。瑤瑞也愣住,這聲恩人還真受不起。人群里有人不滿地叫了起來︰「這刺繡還賣不賣了?」
瑤瑞扶起他︰「先起來吧。找個安靜的地方再說。」四周的男女都用異色眼神打量自己,瑤瑞覺得頭皮發麻。不過這少年看似太過于文弱,雖一手超絕刺繡功夫,倒不見得能害自己。
況且這幾日,日子也無聊。
白衣少年生怕瑤瑞走了,那刺繡最終以五百兩被一個粗魯的男人買去。人潮未散,那少年直直走向瑤瑞。
這男子,外貌精致得如同上好瓷器,完美無瑕。瑤瑞從未見過男子能將女子的容貌與男人的體魄結合得如此完美,真像是天真的雌雄同體。街上人來回打量他們,令瑤瑞頭皮發麻,最終尋了個干淨的茶館。
雅間素淨雅致,茶水香醇敦厚。
「說罷,你是誰?」瑤瑞冷冷問道,「目的是什麼?」
白衣少年原本低頭不敢看她,因為她的這句話,倏然抬眼,修長漆黑的睫毛撲閃撲閃如羽扇。他白皙的臉龐暗紅浮上︰「恩人,你不記得我?當初在垣亭城的時候,是你將我從鳳吟樓的人手里救下的。」
瑤瑞一頓,才想起有這麼一檔子事情,當初若不是見他身形眉眼與閭丘幻相似,也不會出手相救,更加不會遇到閭丘西廂,算是因禍得福。她笑了笑︰「原來是你本就是小事,若不是遇見你,真的記不住了」
白衣少年臉頰微紅,垂首道︰「對恩人來說是小事,對羽牧來說,卻是天大的恩德。若不是恩人,羽牧現在已經成了鳳吟樓的人了」
瑤瑞嘆了口氣,二哥這事辦得的確有點過分,怎麼可以強搶民男?她不想與他多說鳳吟樓的事情,轉換話題︰「你叫羽牧?」
「是」羽牧低首道,神情溫順羞澀,像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子。瑤瑞總覺得自己的六弟閭丘幻沒有什麼男子之氣,與眼前的這個羽牧相比,倒像是個男人。怪不得有人喜歡男ji。瑤瑞想,她若是男人,踫到這樣的男子,也會忍不住將他當初女子欺凌一番的。
「很好听的名字」瑤瑞品了口茶,沒話找話道,心中卻想,連名字都是姑娘家的。
「謝恩人夸獎」羽牧的脖子都有些發紅,始終低著頭。
瑤瑞也沒有為難他,非要他抬眼看著自己。只是笑了笑︰「你是哪里人?刺繡功夫那麼好,應該會些武功吧?」
「羽牧是蜀中人,自幼生在刺繡世家。家中人丁不旺,到了我這一代,有三四個兄弟,沒有姐妹。長輩們怕手藝失傳,便破了傳女不傳男的規矩,將這刺繡之功夫教給了我」
瑤瑞了悟地點點頭︰「你沒有辜負長輩們的厚望,學的不錯」
羽牧有點愧疚︰「恩人過獎了,羽牧學得不精,剛剛真是獻丑了。從垣亭城逃了出來,我便躲在一個商隊中,來到這南渝地界。可是身無分文,人家不願意再帶我前行了。我只好擺攤賣刺繡,籌備回去的路資。想想,真對不起家中先人。我們羽家的刺繡都是朝廷的貢品。」
「自食其力,沒有什麼好內疚的」瑤瑞笑道,「學了手藝便是要養活自己的,不分高低貴賤,為誰而繡,都是為了獲取錢財」
「多謝恩人開導,羽牧現在心中要好受了些」他抬眼沖瑤瑞微微一笑,瞬間傾國傾城。瑤瑞嘆了口氣,果真是美麗不可方物得男子啊
回過神來,瑤瑞笑道︰「羽牧,既然你記念我救了你一命,咱們就結個義姐弟吧你也別恩人恩人這樣的叫我,我听著挺怪異的。況且我也沒幫什麼忙,當時若是我不出手,你也能逃出他們的手掌心。」
「這怎麼行?」羽牧急忙道,「恩人救了我,以後就是我的主子。羽牧發誓不會忘了恩人的大恩大德」
主子二字讓瑤瑞有點發 ,又是一個硬性貼上來的下屬麼?圖自己什麼呢?徐幕那檔子事還沒有解決,不僅不尊重她,還看上了傾慕她的男人,真是麻煩死了只要一想起徐幕那副嘴臉,瑤瑞便恨得牙癢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