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長長的路似乎走也走不完,木底的鞋履在潮濕的御道上嗒嗒響著,四周寂靜無聲。
我與雁兒碎步跟在傅良人身後,偷偷用眼角打量著四周。雖然來到漢朝已經兩年了,可是真正去過的地方只有雜役房與昭陽殿這一小塊地方,漢宮的規矩是不準許宮女四處亂走的,否則就當刺客論處。
出了永巷,過了高高的棧道,終于到了長樂宮這邊,行到永壽殿門前,傅良人停下了步子,拜倒在宮門前,高聲道︰「臣妾傅良人前來給太後娘娘請安。」說完舉手及額拜倒下去。我與雁兒忙也跟著拜倒在地。
只听見一陣腳步聲過來,走到我們面前道︰「傅良人嗎?你在這候著,待稟報了太後娘娘,再宣你進去。」那腳步聲又走開去了。
我伏在地上看不見來人的模樣,但這長樂宮中如今沒有皇後,只有太後一人居住,其余的妃嬪都在未央宮那邊住著,想來這人也只是個宮女,可是為何這宮女好像很是高高在上,全然沒有把傅良人放在眼里。
正想著呢,只听一旁又有人來,也行禮拜倒在我們身邊,道︰「臣妾衛美人前來給太後娘娘請安。」
是衛美人!我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果然是昨日那個囂張跋扈的衛美人,她也正偏著頭看著我們三人,看見我正偷偷瞧她,還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嚇得我趕緊收回目光,端正地跪好了。不過這里是永壽殿,太後的居所,想來她也不敢放肆。
只听那名宮人又上前來,這次卻是聲音帶著笑道︰「是衛美人呀,太後娘娘宣您進去。」
這也太不公平了,為什麼我們還得在門前跪著等著宣召,她就可以進去了,我氣得直翻白眼。
衛美人起身走了兩步,卻又轉回身走到傅良人跟前,彎下腰來笑道︰「傅姐姐,那妹妹我可就先進去了,你呀,好好在這跪著吧,指不定今兒個太後娘娘她又不宣你呢。」她說著發出一陣得意地笑聲,帶著自己的宮人進了永壽殿。
我微微抬頭,只見傅良人依舊跪伏在地上,沒有絲毫動靜,看來是習慣了這樣的嘲笑譏諷,我只能低低一嘆,也與雁兒一樣,跪伏在她身後。
過了快一個時辰了,那名宮人終于出來道︰「傅良人你回去吧,今日太後娘娘乏了,就不宣你進去晉見了。」
傅良人低聲答道︰「臣妾遵旨。」聲音如常,她一手撐著地想要站起來,卻因跪得太久,摔了一下。我與雁兒忙起身上前扶住她,攙著她往回走去。
一回到鳴鸞殿,傅良人便躺下歇著了,連早膳都不用了,只是和衣而睡。我與雁兒只好將早膳放下,闔上殿門退了出去。
雁兒才向我招招手,帶著我離開正殿,到不遠處的石階上坐下,低聲道︰「你知道那衛美人為何老是欺負傅良人嗎?」。
「為什麼?」我睜大眼看著她。
「原來那衛美人先前是傅良人身邊的貼身宮人,在傅良人被冊封為良人沒多久時,她卻不知道怎麼被皇上看上了,就在這鳴鸞殿被臨幸了,後來皇上對傅良人倒是沒了什麼寵幸,卻越發喜歡這衛美人了,封了她為美人,直到現在還時不時去常寧殿看她呢。」雁兒一口氣說完,一臉八卦的表情看著我。
我抽了抽眉毛,難怪這傅良人對貼身宮人這麼壞呢,敢情是被衛美人這個原來的手下挖了牆角,所以現在才結了這等恩怨。我瞄了雁兒兩眼,道︰「這個你是從哪听來的?」
雁兒得意地看著我道︰「從彩雲那,我幫她提了幾桶水,她就告訴我了。」
我頓時無話可說,看來八卦精神古今皆同,為了听到這個消息居然還去幫人提水,果然是勤快的雁兒干的事。
忽然想起今早的事,我又問道︰「那今日一早怎麼太後也不宣傅良人進去,難不成太後也不喜歡她?倒喜歡那個什麼凶巴巴的衛美人?」按理來說作為婆婆應該不會喜歡那種妖妖艷艷刁蠻無禮的兒媳婦才是,怎麼這呂太後會宣召衛美人,卻不宣傅良人晉見呢?
雁兒皺了皺眉道︰「這個彩雲倒是沒說,只是說太後娘娘定下規矩,**眾妃每日必去長樂宮晉見,至于她宣召誰就不定了,但是一般都是皇上寵幸的人。」
我點點頭,看了一眼正殿那邊,壓低聲音道︰「你覺不覺得這傅良人挺可憐的?皇上已經不再寵幸她了,太後那也不討好,如今連以前她的貼身宮人都做了美人,還時不時欺負她。」
雁兒連連點頭︰「可不是嗎,確實可憐得緊,不過咱們也只是個小宮女,哪里幫得上她。」
我眼珠一轉,嘿嘿笑道︰「或者能幫得上也不定呢?」
雁兒瞪著我︰「你可別又想什麼歪點子,這可是良人,弄不好你就被罰到暴室去了。」
我一臉無辜地攤手道︰「沒有什麼歪點子呀,不過是想替她好好打扮一番,說不定就被皇上又看上了,回心轉意了呢。」
正說著,听見正殿那邊傳來傅良人的喚聲︰「來人……」我和雁兒忙起身快步過去了。
傅良人支起身子坐在床上,對我倆道︰「伺候我梳洗更衣。」
我對漢宮里的梳洗這套繁瑣的程序很不熟悉,所以這個技術活就交給了雁兒,我在一旁準備衣裳,給傅良人更換。
雁兒手臂上搭著塊白絹手巾,嘴里咬著象牙梳,用手心沾上些白白的鉛粉,用手搓勻了,再輕輕傅在臉上,最後用手巾擦去臉上多余不勻的鉛粉,這就是第一道程序傅粉了。
我在雁兒身後皺著眉頭看著她一點點給傅良人上妝,那可是鉛粉,也就是含水銀的,擦得多了,臉上肯定會長水銀斑的,只有這些兩千年前的古人才會拿著這些不听地往臉上抹。
待傅粉完畢,就是畫眉,用毛筆蘸著黑色的黛粉描畫眉形,接著就是點唇。一整套下來,只見傅良人原本清麗的容貌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臉色死白,嘴唇血紅,眉毛細長的木偶女圭女圭了。
我終于忍不住了,上前跪下道︰「良人,奴婢認識一個宮女,她曾經在宣室殿那邊伺候過,所以知道皇上的喜好,也曾跟奴婢提過,不如讓奴婢試試給您梳妝一下?」
雁兒嚇了一跳,瞪大眼看著我,她當然知道我不可能認識什麼宣室殿的宮女,在這漢宮里我唯一熟悉一些的就是她了,她拼命向我使眼色,讓我退下去,不要亂來。
我向她眨眨眼,讓她放心,總得試一下吧,不然這傅良人老是被打扮成這副模樣,得不到皇上的寵幸,日日被欺負,說不定換個模樣,能有些意外之喜呢。
傅良人听了倒是有些高興了,難得地笑了一下,點頭道︰「好,那你就試一試,若是真如你所說的,我重重有賞。」
我上前接過雁兒手里的東西,輕輕推了她一下,對她一笑,她只得退下去一步,很是擔憂地看著我,生怕我出什麼岔子。
看了看手里的東西︰鉛粉盒子,黛粉,描眉的毛筆,還有一盒子口脂。我想了想,先用那白絹手巾沾了水將傅良人臉上那個厚厚死白的妝容擦掉了,自己用手沾了一點鉛粉,和著一定點水劃開來,在她面上敷上薄薄的一層粉,輕輕揉勻,直到與臉上的皮膚完全融合了,看不出有不自然之處,才停下手。
傅良人的眉毛本來就極好,密而有形,我便用毛筆蘸上黛粉,順著原本的眉毛稍稍拉長一點,這樣別看上去精神了許多,又不會太過死板。
口脂只用了一點,也是化開來點在唇上,讓她微微抿唇,讓唇紅均勻妥帖。
只是沒有胭脂,我蹙起眉頭,大概這時候胭脂還沒有發明吧,看著那盒口脂,靈機一動,用口脂與鉛粉稍稍混合,便成了粉色的胭脂了,擦在臉頰上,倒也正好。
對著鏡子我左看右看,里面的傅良人面色白皙自然,濃密修長的眉毛,微微紅潤的雙頰,還有健康鮮艷的紅唇,這才是一個標準的自然美人呢。
雁兒看了半天,驚喜上前道︰「想不到這麼一打扮果然好看多了,夕瑤你怎麼會這麼梳妝的?」
我笑著搖搖頭,只是對傅良人道︰「良人你看如何?」
傅良人對著鏡子看了好一會,終于滿意地笑了,道︰「不錯,以後這梳妝的事就交給你吧。」
我躬身答應了,心里卻松了口氣,好在從前化妝的手藝還沒有丟,當初為了趕著上班不遲到,我將這精簡化妝術使用的是滾瓜爛熟,不然今天只有這幾樣原始的化妝品只怕還不能成功呢。
只是我看看傅良人身上那顏色艷俗的曲裾長裙,頓時頭又大了,只怕這改造計劃還十分長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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