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美人瘋了。這個消息悄悄在未央宮永巷中傳開去了,時時有宮女和小黃門私下議論,繪聲繪色地說著羽林軍在椒房殿里搜出了毒死陳八子的毒藥後,朱美人被囚入暴室中,大約是落差太大了,眼看就要被立為皇後了,卻在封後大典時出了這等事,又被關入暴室,她瘋了。
听那說地口水四濺的小宮女說,瘋了的朱美人只是傻傻地抱著封後大典上的鳳紋禪衣,呆坐在暴室地牢里,原本有小黃門要將那禪衣奪回來的,卻怎麼也掰不開她的手,只得作罷。
這個消息讓椒風殿上下都松了一口氣,至少不會再有人想要我們的命了,卻又有些為朱美人嘆息,原本風光一時的她竟然落到這種地步。
只是如今雖然沒了朱美人這個威脅,暫時不再有性命之虞,但如今這種完全失寵的情形,只怕也難以在永巷自保,耽誤之際還是要設法尋到靠山才是。
我跟傅美人說起此事,她便深蹙著眉搖頭道︰「只怕不是那般容易的,先前太後與皇上都對我起了疑心,若是此事有何舉動,只怕更會讓他們多心。」
听她如此說,我也很是躊躇︰「只怕要改變太後娘娘的想法不是那般容易的事,還需再設法才是。」
雁兒在旁想了想,眉間一展道︰「听長樂宮的人說,太後娘娘最為寵愛的便是魯元長公主,若是能讓魯元公主在太後跟前美言幾句,必然能事半功倍。」
魯元長公主,是了,我怎麼把她給忘了,她可是呂太後的嫡長女,劉盈的親姐。只是我們如何能讓她幫忙?如今傅美人不過是個失寵的妃嬪,無錢無勢,又怎麼能拉攏魯元公主這尊大神?
由于實在不得要領,傅美人、雁兒與我三人閑話幾句,只得權且擱下。
午間。雁兒去打點新分的衣料織物,我伺候傅美人歇下後,獨自一人坐在殿邊的玉階上,看著天青石雕刻的百獸獻瑞丹陛,頗有些感嘆,從兩千年前的世界穿越重生到這古老的漢朝已經漸漸接受適應了這個時代,只是靈魂深入始終有一抹難以忘卻的不甘,暗暗奢望能夠在有一天,忽然回去。只是這里,我抬頭看看這古樸大氣的宮殿,唯一割舍不下的便是雁兒,還有傅美人,她們如今是與我相依為命的人。
正發呆時,只見不遠處的角門外有人在探頭探腦,見我坐在石階上,便低聲喚道︰「姑娘,姑娘……」
我回頭一看,那個小黃門正是前幾日跟在代王身邊的人,頓時我汗毛倒豎,回想起那日在永壽殿外听到的驚天秘密,莫非代王已經知道了?要來殺人滅口?
我不禁一個哆嗦,駭怕地看著那走近的小黃門,只怕他下一刻就會亮出一把雪亮的匕首,然後……我都已經準備好要尖叫了。
誰知那小黃門走到我身旁,卻是笑嘻嘻地說︰「姑娘,代王請姑娘去趟漸台,請姑娘隨我走吧。」原來不是要在椒風殿下手,要帶去別的地方,我害怕地站起身來退了幾步,卻又生生止住了步子,看向正殿的方向,那里有傅美人,還有雁兒,若是此時我驚動了她們,只怕過不了多久代王就會設法連她們一起除去,畢竟這個宮里失寵的妃嬪多得是,不在意多一個少一個。
我咬咬牙,站直了身子,對那小黃門道︰「走吧。」大有視死如歸,烈士上刑場的感覺,那首詩怎麼寫地來著︰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多麼壯烈。
漸台在未央宮最中央,被層層殿宇包圍著,卻高高在上,兩側有曲折的階梯盤旋而上,直通漸台。
跟著那小黃門走到漸台上,遠遠便可看見一身素色雲紋禪衣的代王正站在白玉欄桿旁,銀白的高冠下面如冠玉,薄薄的唇緊抿著,不同于平日那般含著溫煦的笑。雖然死到臨頭了,我還是改不了花痴的本性,看俊男看地有些失神,心中卻在驚訝,這代王與劉盈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容貌氣質,甚至性格都相差甚遠,劉盈的冷酷難以捉模,如同一塊散發著冷氣的寒冰一般,他平日也只會穿著玄色朝服,臉上難得見到一絲笑容;而這代王卻喜歡穿素色禪衣,常常是一副人畜無害,溫文爾雅的模樣,典型的花樣美男子。一黑一白,倒是絕配!我心里冷笑著。
小黃門見我停住了腳步,便上前低聲催促道︰「姑娘,請,代王正在前面候著姑娘呢。」
誰沒看見他呀,我就是看見他候著我,我才停下步子的!我翻了個白眼,卻只有無奈地挪著腳步慢慢上前去,是生是死大約就在這一刻了。Oh,mygod.雖然我的確是想回到兩千年後,可是不要以慘死的方式呀,我心里哀號著。
代王似乎听見身邊人的通傳,轉回身來,淡淡地看著我向他一步步走近,眼神里卻有著極為復雜的情緒,良久才在唇角勾出一抹微笑︰「夕瑤?林夕瑤?」
我忙拜倒在地,很是不安地道︰「奴婢在。」心里如同敲小鼓一般, 響個不停,卻豎起了耳朵,只等著他一句話發落,了結我在大漢兩年的艱難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