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過得飛快,傅美人的盛寵並沒有想宮里眾人猜測的那般,是曇花一現,劉盈待她依舊極好,隔個幾日便要宣她去宣室殿伴駕,相比之下,昔日最為得寵的李夫人卻大為失色,劉盈很少再踏足清涼殿,也並不再宣她去宣室殿。
宮里的人都在猜測,李夫人究竟是哪里惹得劉盈不痛快了,才會被冷落至此。
雁兒她們也很是好奇,私下里說了好幾次,卻都猜不出答案,我以為應當是與匈奴之事有關,畢竟那才是劉盈最為忌諱之事,只是事情的究竟無人知道了。
已是三月,天氣也一日賽一日的好起來,再不是冬天里陰霾的天空,開始有初春的氣息了。坐在偏殿的石階上,折了幾枝新發芽的柳枝編來編去,卻弄得亂七八糟也沒編出個什麼東西來,最終還是泄氣地承認自己沒有編織的天份,將那幾枝柳枝胡亂丟在一邊,曬起太陽來。
「夕瑤姐姐,你這是在做什麼?」竇漪房小姑娘這段日子已經跟我混熟了,開始不再那麼膽小了,她指著地上丟著的幾枝柳枝好奇地問道。
「那個,我本來想編個花籃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就我這笨手笨腳的,只怕連花籃的提手都編不出來。
她笑了,也坐了下來,拿過那幾枝柳枝,卻是手腳伶俐地編織開來,不一小會,一個簡易小巧的小花籃就做成了,遞到我面前︰「可是這樣的提籃?」
我滿眼驚喜,接過來道︰「真不錯,你的手還真巧,怎麼會做這個?」
她看了那小花籃,臉上有了一絲驕傲︰「從前我爹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篾匠。他做的提籃、藤匣可漂亮了,我跟著學了一點,後來……」她止住了話頭,眼眶有些泛紅。
我知道她一點身世,知道她父母都是在當年漢初動亂之時,死于戰火之中。見她有些感傷,只能安慰道︰「如今你也進了宮了,日子也能過得安穩些,想必你爹娘在天之靈也能欣慰了。別想那些了。」
她點點頭,笑望著我︰「人家都是夕瑤姐姐最是好了,總是那麼歡喜。」
我無語地望著天,真的是高興麼?大概是很容易滿足,又沒心沒肺吧,再大的傷害也被掩埋在心底,從來不去回想,也不在意未來,所以才可以這樣歡喜吧。
「夕瑤,夕瑤,」雁兒老遠就開始急促地喚我。
我站起身,拍拍裙裳上的土,答應道︰「在這兒呢。」
雁兒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快步走了過來︰「快,快去請太醫過來,傅美人她頭暈得厲害,這會子躺下了。」
我心里一緊,好端端的傅美人怎麼會頭暈了呢,來不及多想,我快步向玉階走去,回頭對雁兒道︰「你好生看著美人,我去請太醫去。」
待到把太醫請到椒風殿時,傅美人的臉色已經白地像一張紙一樣了,虛弱無力地躺在軟榻上,像是病得很重一般。
太醫捻著他那三綹山羊胡須,皺眉把著脈相,好半天也不說話。
我有些按耐不住了,開口道︰「這位大人,我們美人沒什麼事吧,怎麼好似病的很重一般,突然便是如此了。」
那太醫慢吞吞收回了手,向著帷幔中的傅美人拜倒道︰「賀喜美人,您這是有喜了。」
什麼有喜了這個喜訊來得太過突然,把整個椒風殿的人都震住了,就連傅美人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在帷幔中愣愣地重復了一遍︰「你說我有喜了?」
「正是,美人你脈相圓滑有力,正是喜脈之相,此乃大喜呀。」那太醫越說越得意,山羊胡子都跟著一抖一抖的。
傅美人歡喜地不知該怎麼好,雁兒也是連連道︰「真是老天護佑,美人總算是有喜了,這真是大喜事呀。」
我忙到一旁平日抹骨牌放銀錢的匣子里,抓了一把銀錢塞進太醫手里,道︰「這是美人打賞的,只管接著。」
傅美人忙對那太醫道︰「正是如此,有勞大人了,只是此事是否該差人去前殿報與陛下,還有太後娘娘那兒?」
太醫接了銀錢也是歡喜不已,想必後面劉盈還會有賞賜給他,他忙應道︰「臣這就去前殿面聖,將喜訊報知陛下,太後娘娘那還要請美人差人前去報喜才是。」傅美人連連答應了,讓他下去了。
待太醫一走,傅美人撩起帷幔自己出來,我與雁兒忙上前攙住,雁兒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道︰「如今可不能再大意了,現在美人您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了。」
我好奇地瞧著她那還沒有隆起的月復部,笑著道︰「皇上知道了必然會大喜的,美人您總算可以安心了。」這兩月來,雖然劉盈對傅美人的寵愛沒有消退,但是她卻時時如履薄冰,只怕行差踏錯一步就會像李夫人一樣失了寵,再無機會見到劉盈,如今有了身孕,倒也算是地位鞏固了。
傅美人輕輕用手撫模著自己平坦如昔的小月復,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我只盼著這孩子能安然出生,也就心滿意足了。」
喜訊傳得很快,不到半日,劉盈便乘著肩輿匆匆而來,他一進殿中就免了傅美人的拜禮,一把扶住她輕聲問道︰「身子可還好,有沒有什麼想用的吃食?只管讓她們去準備。」
傅美人臉上羞紅一片,低頭道︰「並沒有什麼不好的,只是覺得身上乏力。」
劉盈笑道︰「那便好生養著,也不用日日去宣室殿了,朕每日過來瞧你。」
我與雁兒強忍著笑,退了下去,把內殿讓給這一對甜蜜的人,他們都在為這剛剛得到的喜訊歡喜不已。
雁兒一邊跟我向偏殿走去,一邊笑著道︰「你瞧見皇上那副歡喜的模樣沒有,正是少見,平日里他都是那麼威嚴的,從沒見過他這樣笑。」
我打趣她道︰「你瞧皇上倒是瞧得挺仔細的,莫非也動了心了?」
雁兒啐了我一口︰「少胡說了,我不過是替美人開心罷了,如今皇上還沒有子嗣誕下,若是美人生下個小皇子,自然位分就不一樣了,只怕要作夫人了。」
我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你是想讓美人被封為夫人,你好求了恩典放出宮去嫁人,原來咱們雁兒動了春心了。」
雁兒被我氣的牙根癢癢,她攆著我追了老遠,口中道︰「你就會編排我,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一路跑著笑著,我與雁兒的心里滿滿都是喜悅之意,為了傅美人的喜訊,也為了這麼長久以來被壓抑的生活終于有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