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分配了活計之後,雁兒便交代了柳葉好生盯著謝環兒,一旦有什麼舉動就來告訴我們。不過過了有些時日了,也不見她再有什麼舉動,而常寧殿的人也沒有再來過,我和雁兒稍稍放下了些心思,興許這常寧殿的已經知道她被分配到庫房管一些不相干的事情,所以也就暫時沒有什麼舉動了。
呂太後對傅美人的身孕看得極為重,大概是因為劉盈一直子嗣艱難,這未央宮至今也未能添個皇子,故而她听說傅美人有孕之後,不但立即傳旨免了傅美人每日去長樂宮的朝見,還賞賜了一大堆的珍貴藥材給傅美人補身子。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放心,每日都遣了貼身宮人芸香來問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不適的,有什麼想吃想用的,並詢問太醫診脈的情形。總之是關愛有加,這讓傅美人受寵若驚,她在太後那里可是從來沒有得過什麼好臉色的。
眼看就是寒食節,傅美人雖然鎮日在椒風殿中休養,卻有些猶豫地問我和雁兒︰「這寒食節各宮中都禁了煙火,長樂宮永壽殿那邊必然是要邀了各位夫人、美人們過去,陪著太後娘娘看打毯、牽鉤,咱們不去怕是不好吧。」
雁兒卻有些擔心地道︰「可是那一定是要鬧個一天才休,美人如今身子漸漸大了,怕是不便吧。」
我也有些遲疑地瞧了傅美人那已經微微隆起的月復部,道︰「若是在那邊待個一日,必然是不得休息,只怕太過勞累了。」
傅美人在殿內養的久了,不得出去,倒是頗為期盼地道︰「不如就去一會,若是乏了,再告退回來便是。」
我和雁兒見她很是盼著去,便也不好再勸,只得道︰「諾。」
寒食節。四月里天氣倒是極好,艷陽高照,未央宮上一片瓦藍瓦藍的天。
一早,我和雁兒便帶著小宮女將準備好的酒食祭了椒風殿四方後,又吩咐人準備了太後娘娘賜的車輦,這才進正殿請傅美人出來。
傅美人身著鵝黃流雲百福短襦裳,下邊著杏黃長裙,腰間微微寬松,將隆起的小月復遮住,頭上綰著參鸞髻,簪著一支金步搖,瞧起來倒是溫婉可人,卻也不十分出挑。
扶著傅美人上了車輦,雁兒與我一左一右護在車輦兩旁,看看沒有什麼疏漏,這才吩咐啟程。
自椒風殿到長樂宮,要穿過永巷御道,到東閣,上了兩宮相連的棧道,這才能到長樂宮那邊。車輦只能送到東閣,剩下的路還得用腳走。為了車輦走得平穩些,不顛著里面的傅美人,我特別吩咐駕車的小黃門讓馬走得慢著些。
听著碌碌的車行聲,我不知怎地,始終對今日去永壽殿的事有些不放心,畢竟傅美人的身孕才3個月左右,照現代的話說,還是比較危險的時候,若是一個不小心,或者那群早就眼紅心嫉的女人使個絆子,只怕都會有危險,但是又不能直接勸了傅美人不要去。她如今正在孕早期,最是情緒易變,多愁善感的時候,怕說了會影響她的心情。看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眼看前邊不遠處就是東閣了,要準備下車走上棧道,雁兒緊走幾步,想要靠近窗邊,知會傅美人時,卻听見下面車輪處發出「嘎吱嘎吱」幾聲怪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開來,還沒等眾人從听到響聲的奇怪中反應過來,噗通一聲,左側的車輪竟然斷開來,車轎向著我那邊猛然倒了過來。
從發出怪響到車輦傾覆,不過只有數秒鐘的時間,隨行的宮人小黃門都沒有反應過來,我也是傻愣愣地只看見那車輦朝著自己砸過來,本能反應便是伸出雙手去撐住她,雁兒也是高喊著︰「小心。」沖上前去要拖住那傾覆的車轎。
好在這漢宮里的馬車不像現代的轎車都是銅皮鐵骨,車輦為了輕便好看,都是用木頭為骨架,外邊包著一層綢布為遮擋,倒也不算很重,我費了吃女乃的勁才擋住了那架車輦和里面的傅美人不再倒下去,被我死死頂住。
雁兒在那邊拼命地拉住車轅,對著從馬車上滾了下去的小黃門道︰「還不去看著那匹馬,不要再驚了馬了」
那小黃門原本被這意外嚇得有些傻,坐在地上半天回不過神,听雁兒的叫聲,這才一骨碌爬起來,忙上前照看那匹拉車的馬,好在馬只是用繩索拉住車輦,並沒有被傾覆的車轎給帶住,只是乖乖站在原地。
後面跟著的萍兒和漪房也回過神來,慌忙上前幫忙,把車輦扶正,但少了左邊車輪,只能歪斜地擱在地上,由雁兒三人撐住,我此時想起車中的傅美人,不知她可受了傷。
上前慌忙撩開簾子,只見傅美人蒼白著一張臉,雙手緊緊護住肚子,眼中驚慌地看著我,我忙問道︰「美人,你可還好?有沒有傷到?」
傅美人就著我的手,顫顫巍巍自那歪著的車輦上下來,我清楚地感覺到她的手在微微抖著,可見是被剛才那危險的一幕嚇到了。
她定了定神,道︰「我沒有傷到,幸好你們拖住了車輦。只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馬車會突然歪倒?」
雁兒三人松開了撐住車輦的手,任它慢慢倒在御道上,眾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只斷裂掉落的車輪,只見車輪的木軸上居然斷開成了兩半,所以車輪才會忽然從車輦上掉下來。
那趕車的小黃門嚇得面無人色了,他慌忙上前蹲子查看,口中道︰「這車輦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用上十年也不會朽壞掉,怎麼可能會突然斷開呢。」他查看了一會,驚聲呼道︰「不對,這是被人給鑿開的。」
傅美人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我和雁兒也是驚地愣住了,被人鑿開的?
那小黃門見我們並不答話,以為是不相信,忙指著那斷開處解釋道︰「美人您看,這斷口整齊干淨,不似是年深日久朽壞的,分明是用利器鑿裂出縫隙來,待車輦行了一段之後,縫隙變大便會承受不住車輦,終于斷開來的。」
我上前一看,果然如同那小黃門所說,斷口整齊干淨,木料嶄新,沒有朽壞的痕跡。
傅美人看了我和雁兒一眼,低聲道︰「看來有人動手了,咱們還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