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架已經掉了輪子,歪斜倒在御道上的車輦,大家的臉色都十分難看,這被鑿斷的車轅已經證實是人為制造的這起意外,若是剛才我與雁兒沒有來得及撐住歪倒的車轎,說不定此時傅美人因為重重撞擊,月復中的孩子已經不保了。
傅美人撫著自己的月復部,臉上狠厲之色越發濃重,她低聲對我和雁兒道︰「無論是誰,都必須付出代價,竟然想謀害我的孩兒。」
我看了看站在一旁被嚇壞了的駕車的小黃門,還有後面那兩個已經抖如篩糠的小宮女,低聲問傅美人︰「要不要現在回椒風殿去,您受了驚嚇,怕再去永壽殿……」
傅美人搖搖頭,臉色越發堅定︰「我就是要去瞧瞧,到底是誰做得手腳。」
雁兒也在旁道︰「這車輦出了事,又是在御道上,必然是瞞不住的,與其讓太後娘娘猜疑,不如去一趟永壽殿,請她徹查此事,反倒能夠省去不少麻煩。」
我點點頭,轉身吩咐那名小黃門和兩個小宮人道︰「這御賜的車輦出了這樣的意外,必然是要徹查的,你們雖然並未動手腳,但也難逃嫌疑,若想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就好好守著這架出了事的馬車,在太後娘娘派人來徹查之前,不能讓任何人踫它,明白了嗎?‘
那三個也都是在漢宮里待了有些時日的人了,哪里能不明白這里面的規矩,傅美人是坐著他們隨侍的車輦出了意外的,若是查不出誰是動了手腳的真凶,那他們也得跟著受責罰。他們三個人頓時點頭如搗蒜一樣,齊聲應道︰「諾。」
我和雁兒這才扶著傅美人上了石階,向棧道行去。雖然長樂宮已經近在咫尺,卻覺得心里沉甸甸的,似乎滿是擔憂和不安。
長樂宮永壽殿。呂太後高高坐在上席,看著傅美人帶著我和雁兒行大拜禮,笑著道︰「還不快起來,如今有了身子,免了這些禮了。」一旁早有青衣宮人上前扶住傅美人,不讓她拜下去。
呂太後吩咐道︰「快坐下吧,身子重,站久了受不住的。」
一旁早已到了的諸位美人良人們都眼中滿是嫉恨地看了過來,在傅美人那微微隆起的月復部掃視了半天,定然是嫉妒一向嚴厲的太後對傅美人的特別優待。我悄悄看時,整個殿中妃嬪里,只有李夫人臉色如常,踞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瞧也不瞧一眼傅美人。
傅美人剛剛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下邊坐著的衛美人卻暗藏譏諷地道︰「傅姐姐果然是有了身子,金貴多了,竟然來得如此晚,倒讓太後娘娘和夫人等著了。」
李夫人一愣,忙輕笑著道︰「傅妹妹想必是身子重,精神不濟,才會耽誤了時辰吧。」
傅美人看了雁兒一眼,雁兒整整裙裳,上前拜道在呂太後座前︰「太後娘娘容稟,傅美人今日原本是早早便乘了御賜的馬車向未央宮東門去,想要陪著太後娘娘過寒食節,可是馬車居然在東門不遠處出了意外,車轅斷裂開來,車轎傾覆,若非奴婢等人及時撐住車轎,又沒有驚馬,只怕此時早已釀成大禍。待扶了美人下了馬車後,仔細察看,才發現那車轅竟然是被人鑿裂開的,故而才會發生這等意外。奴婢不敢隱瞞,故將此事稟告太後娘娘,請太後娘娘差人徹查此事,以防再有人意圖謀害傅美人月復中的孩子。」
此言一出,永壽殿正殿里的眾人都被驚得沒了聲息,呂太後的臉色漸漸發青,她目光轉向傅美人的小月復,問道︰「你可有事?可傷到了月復中的孩子?」
傅美人忙扶著我的手起身道︰「臣妾並無大礙,月復中的孩子也沒有大礙,只是受了驚嚇,磕踫了一下。」她說著撩起寬大的衣袖,只見雪白的手臂上,好幾處青紫淤痕,著實是被撞了幾下。
太後原本已經黑了的臉,此時看見傅美人手上的淤痕更是難看不已,她目光冰冷地掃視著下邊坐著的臉色各異的妃嬪,冷聲道︰「去請皇帝過來。」有宮人忙應著下去了。
她又厲聲道︰「吩咐羽林軍侍衛將那出了事的車輦給哀家抬到這永壽殿來,哀家今日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在作祟,竟然敢三番兩次害大漢皇嗣」又有宮人快步退下。
殿內坐著的妃嬪臉色都很不好看了,她們想不到這太後娘娘竟然會這樣看重此事,竟然要在這寒食節宮宴上當著眾位妃嬪的面徹查此事,一時間人心惶惶,各人都不敢開口,只是互相看了看,心思各異。
很快便听見殿外傳來鑾鈴聲,劉盈到了。
待劉盈坐下,呂太後留下諸位妃嬪在殿中,遣出所有隨侍的宮人,閉上殿門,卻不知在里面說著什麼。
我和雁兒退到殿外,與那些跟著美人良人來的宮人立在一起,听候著殿內的吩咐。
「雁兒姑娘,今日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真是嚇死人了。」一名常來椒風殿玩骨牌的宮人低聲對雁兒道。
雁兒輕哼了一聲︰「只怕是有人故而而為,想要害人罷了。」
旁邊站著的宮人們也都低聲議論起來,出了這種事,必然是有幕後主使的,宮人們都見多了這些把戲,哪里能不知道。
雁兒與她們低聲議論之時,我低著頭暗暗思考著這一切︰那架車輦是傅美人被太醫診斷有孕之事,劉盈御賜的,就是給傅美人代步之用。平日這車轎都是停在內史府車輦房中,當哪一個殿要用馬車時才會取出,臨時安上馬匹,到殿前候著。那麼能夠接觸到這車輦的人便只有內史府保管車輦的人,可是這車輦房每過幾日便會查驗一次,看有沒有損壞的。如此看來這車轅上的裂痕應該是新鑿的,會是誰做的呢?
我有些狐疑地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圍,宮人們大都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著這車輦被人鑿斷的事,只有兩三個宮人站的遠遠的,並不湊近去。一個是清涼殿的芙蕖,她神色淡淡地立在一旁,看著宮人們私下議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還有一個是常寧殿的翠兒,她確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時不時瞟一眼殿內,又心事重重地低下頭去,手里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像是在害怕什麼。再有就是金華殿的晴柔,她卻是緊皺著眉頭站在一旁,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李夫人、衛美人、樊姬這三個分明不相干的人,這件事面前卻都讓人覺得很是怪異,難道那幕後主使會是這三個中的一人?又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