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大漢宮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情到濃處情轉薄

作者 ︰ 微涼雪

剛到太後身邊伺候,我打起十萬分小心,她不比傅夫人,不能馬虎大意,隨便一點小疏忽都可能就此要了小命。曹大娘也不敢冒冒失失就安排我一個人伺候,讓我先跟著臨波學幾日。

「夕瑤姐姐,太後娘娘每日都是雞鳴之時起身,你要在前一日便備好太後娘娘要穿的衣裳,和頭面釵環放在內殿的桌案上,待太後娘娘起身時為她換下中衣,穿上衣裳,還要梳妝完畢,再吩咐人準備早膳。」臨波仔細地交代我。

呂太後也是雞鳴時起身,都是勤快的人。我有些不明白,只是從她起身之後到用早膳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她要做什麼,應該不會是練太極拳,或者廣播體操吧。

臨波想了想道︰「太後娘娘每日起身梳洗畢會去一趟暗室,在里面待上一個時辰才會出來用早膳。」

暗室?那是什麼地方?我追問臨波。

她卻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除了曹大娘沒人跟太後娘娘進去過,都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麼。」

我按照臨波所說的,跟著她一起進了內殿伺候太後起身,為她換好衣裳,跟隨著太後出了內殿,一直行到正殿東邊一扇小門前停下了步子,臨波為太後推開門,躬身站在門前,並不進去。這里就是暗室了吧,我忙學著臨波也躬身站在門前。

呂太後卻並沒有邁步進去,只是站在門前一會,才道︰「夕瑤,你隨我進來。」

我和臨波都被嚇住了,互相望了一眼,她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有些同情,卻隱忍不發,只是恭謹地躬著身子,而我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太後走進了那間小門。

奇怪的是那扇門里沒有什麼奇特嚇人的東西,只是如同尋常的房間一般,一張桌案和一張軟席,只是在殿室的牆上卻掛著畫著一副畫像,是以牆為卷畫的一副人物畫,畫里是一個高冠長袍仗劍的年輕男子,眉目飛揚,輪廓端正,五官甚至可以稱得上清秀,只是那畫中人的神采卻是極為昂揚灑月兌,讓人一看忍不住生出好感來。那男子身後是一片花樹,雖然瞧不出是什麼花,卻覺得茂盛繁蕪,十分美好。

這畫里的男子是……淮陰侯韓信只有他才會被呂太後這樣隱秘地掛在暗室的牆上一遍遍緬懷,緬懷他的那番輕生死的深情。

「你知道他是誰對嗎?」。呂太後的聲音傳來,卻並不似平日的嚴苛冷厲,是淡淡的帶著一絲柔和。

我並不隱瞞她,點點頭道︰「曹娘臨去時告訴了奴婢這個秘密,太後娘娘恕罪。」

呂太後目光輕柔地停在那副畫里的人身上,慢慢在軟席上坐下,低聲道︰「哀家早就知道你知道這個消息,曹英很早便發現了。你是除了我和他,第四個知曉這個秘密的人。」

曹英?是曹大娘?我沒有開口問,知道這個時候的呂太後需要的只是一個听眾,如果她真的要處死我,早就動手了,也不會等到今天。

「這四個人里一個是戚姬,她已經死了,死在哀家手里,為她所做的罪孽償了命;一個是曹娥,她是個可憐之人,從未被他看過一眼,卻為之害了他,也付出了一生的代價;再有就是你和曹英,曹英是哀家最為信任的人,你呢?」她將問題拋回給我。

我低著頭道︰「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奴婢自問是性情中人,絕不會背叛真情。」這是實話,我對她和淮陰侯之間的那段至死不悔的深情只有羨慕和仰望,絕不會想去揭穿他們。

呂太後臉上露出茫然之意,口中低低念著︰「對月形單望相護,只羨鴛鴦不羨仙。說得真好,哀家這一生唯一的遺憾便是他了。」她目光痴痴望著那畫上的人兒,隨著那一筆一筆的描畫流轉著。

「那一年,哀家還不過是豐邑鄉中普通的農婦,孝順公爹,養育兒女,而先皇已是漢王,與楚王項羽數次交戰,終于項羽他帶兵要將劉氏一門老小擒去,為了顧全皇帝與長公主的性命,哀家只得只身引開來追拿的兵卒,最終被楚軍連公爹與我一起拿去了楚軍大營里。」太後緩緩地回憶著,語氣越發沉重。

「這一被擒就是三年,三年在楚軍大營中我受盡侮辱,為了保住清白不惜為楚軍低賤的士卒漿洗戰袍,為他們煮食,還要護住身子多病的公爹,那三年的日子十分難熬。要不是有虞姬在旁相護,只怕哀家早已撐不過去了。」語氣中的唏噓感慨讓人心酸。

虞姬與呂太後居然有交情?我滿月復的疑問。

呂太後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是,項羽最為寵愛的虞姬與哀家乃是莫逆之交,就在楚軍大營中結識,後來也是她私下放哀家與太上皇逃出楚軍大營。回到先皇身邊時,哀家知曉了一件事,先皇他听信戚姬的讒言,說哀家早已在楚營被兵卒玷污了清白,先皇若不是顧全自己的顏面,只怕早已丟棄了哀家,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相信過哀家。」這是一個女子最大的悲哀吧,明明還是清白之身,卻被丈夫厭棄,還要日日忍氣吞聲看著丈夫寵愛別的女子。

她接著道︰「之後哀家便認識了他,他是先皇身邊最為得力的戰將,指點千軍萬馬,揮斥方遒,幾乎便是戰無不勝地了,卻還是那麼年輕的一個男子。那時候漢地所有未婚的女子心里都是想著他呢,都說他是國士無雙。只是他卻偏偏對哀家這麼一個被先皇厭棄的無寵夫人動了心。」她語氣分明是甜的,似乎那一段是她人生最甜蜜的時光。

「待哀家被冊封為皇後之後,與他便難再相見,卻不想戚懿這毒婦居然會發現了這段私情,以此要挾他來為劉如意博得太子之位,他不從,便……」太後臉上那一絲笑稍縱即逝,目光里都是沉沉的恨,「後來之事曹娥已經說與你听了,這便是全部了。」

「這麼多年了,一直藏在心里未曾向人說起過,也不敢讓人知曉,今日終于痛快了。」她苦笑地嘆道︰「哀家這一世位極至尊至貴,天下皆在腳下,卻始終不曾再如當初在漢營中做一位無寵的夫人那般快樂,只因為他在。這些年來,他也是哀家唯一的執念,為了他當初的成全,哀家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對這些生死相搏的爭斗。」

我心里也很是感嘆,看似無情的呂太後只怕心中的情誼比誰都重,比誰都深痛,只是我卻找不出言語來安慰她,我也不過是個失意之人。

她卻目光中流露出痛楚地望向我︰「哀家之所以想要對你訴說起這些往事,只因為過了這麼多年,哀家以為早已牢牢刻在心里的他的模樣,卻已經模糊地想不起來,若不是日日對著這幅畫,只怕,只怕早已忘卻了。」

我愣住了,看看坐在那里滿臉痛楚的呂太後,還有牆上那幅依然年輕風采依舊的她的心上人的畫像,忽然明白了一句話︰情到濃處情轉薄。她不是無情,只是這深情終究經不住歲月的打磨,時光的消耗,將原本銘記于心的人也漸漸淡忘了。我低低一嘆,只能靜默不語地立在她身後,陪她一同瞻仰著過去的深情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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