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顛簸了一日一夜,還未到高陵,我已經覺得渾身骨頭都快顛散了,這一路行來,但凡是看見有人家的地方,我都讓他們停一停,問一問有沒有見過一個獨身上路的女子,這讓這群侍衛和香桃都有些奇怪,我只能解釋說是我的妹妹,也是往漠北去,只是如今沒了音信,想借著去漠北一路上找一找。
他們將信將疑,我也只好不再多說,只是這一路問過來竟然沒有蓉兒半點音信,讓我很是擔心,只好希望她是順利地向前去了,沒有遇上什麼阻礙。
「姑娘,前面有座村落,不如停下來,讓他們歇一歇,吃些干糧,咱們也好梳洗一下可好?」香桃挑了簾子看了一會道。
我點點頭,跑了這麼久,大家都累了,是該休整一下了︰「你讓他們在村子里休息一會吧,咱們去找戶人家討些清水洗把臉。」
一路向西北奔去,早就沒了長安城的繁華熱鬧,漸漸地荒涼起來,大片大片的黃土高原,一起風就是黃沙滾滾,我和香桃早就灰頭土臉了,髒的夠嗆。
下了馬車,向著離村子口最近的一戶人家走去,只見一個老婦人正在自家門前井邊漿洗衣裳。
「這位婆婆,我們是過路人,想要討些干淨的水洗把臉,您能給個方便麼?」我上前微笑著道。
那婆婆抬頭看了我們一眼,笑著點頭︰「過來吧,我這里有吊桶,你們自己去井里打吧,這里方圓百里都只有咱們牛家村這麼個小村子,你們一定是水不夠用了。」
香桃歡喜地道了謝,上前取過吊桶自井中打了一桶清澈的井水送來給我,我用手舀了一捧出來,喝了一小口,果然這漢朝無污染天然綠色純淨水很是清甜,被這清冽的井水一激,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
正洗著手,自村子里快步走出來一個年輕男子,他一身莊家人打扮,粗布短衫,腰間扎著一條粗布腰帶,急急忙忙地對那位婆婆道︰「大娘,你瞧見蔡郎中了麼?怎麼村子里找遍了也不見他,真是急死人了」
那位婆婆直起身子來道︰「蔡郎中怕是進山采藥去了,怎麼,那位姑娘還不見好麼?」
「可不是嗎,自打昨日從牛車上下來扭傷了腳,到現在還是不見好,好容易才歇了一會,我想著還是去找蔡郎中再來瞧一瞧,總不能耽誤了人家姑娘的急事吧。」年輕男子皺著眉答道。
婆婆點點頭︰「不過這姑娘倒也奇怪,說是去投親,怎麼是一個人走,還是要去關外那麼偏遠的地方,該不會是偷偷跑出來的吧。」
我手一頓,他們說的這姑娘怎麼這麼像蓉兒,莫非是蓉兒?急忙問那位婆婆︰「大娘,你們說的姑娘是哪一位呀,我听著跟我那偷偷跑出來的妹妹很是相似,能不能帶我去瞧瞧?」
那年輕男子愣了一下,有些防備地看著我︰「你是從哪兒來的?怎麼會到我們莊子里來?」
我輕輕一笑,指了指村子外等著的馬車和十余個人道︰「我是長安的商戶,兄長在漠北經商,那邊是送貨物去漠北的車隊,只是我家妹子年紀小不懂事,前幾日獨自一人從長安溜出來,說是要自己去漠北找兄長,我一路尋來都找不到她的蹤跡,所以想問問莊子里這位姑娘是不是我家妹子。」
那婆婆向著年輕男子點點頭︰「牛娃子,這位少爺的確是從外邊來的商戶,剛才在我這討水用呢,你帶他去瞧瞧,指不定真的就是那位姑娘了,也好讓她家人安心才是。」
牛娃子點點頭,領著我們朝村子里走去,拐過好幾條小路,停在一間茅屋前,他對我道︰「那姑娘就在里面,你就在窗子這瞧瞧吧,若是真的是再進去。」
這小子倒是警惕性很高,好像怕我搶了人去一樣,我苦笑一下,隔著那扇小窗向里面看了看,只見一個女子側身睡在屋子里,我細細一看,果然是蓉兒,她臉上還帶著淚閉著眼睡著。
簡直是大喜過望,我忙向牛娃子點頭道︰「是她,是她,是我家妹子蓉兒。」
牛娃子模模頭,憨憨地道︰「那就不錯了,這姑娘也跟我說她叫蓉兒。只是她現在傷了腿,怕是走不了了。」
我正要向里面邁去的步子不由地停了下來,急忙問道︰「傷了腿?怎麼會傷了腿呢?」
牛娃子忙解釋道︰「前日我和我娘趕著牛車從長安賣炭回來,就看見蓉兒姑娘在長安城門前一個人站著,後來是我娘見她一個姑娘家,怕出事就去問了問她,誰知道她說她要去漠北想搭馬車,後來我娘說我們正巧也是一路去,就把她捎過來,到時候在路上遇上去漠北的車她再換過去就是了,所以就帶上她了。後來快到莊子了,她下車時不小心把腳給扭傷了,所以才到我家中住下了。」
我忙進到屋中,輕聲喚道︰「蓉兒,蓉兒……」
蓉兒慢慢醒過來,睜開眼發現是我,頓時落下淚來︰「夕瑤姐姐,你來找我了?對不住,我是想去漠北救將軍……我……」
我伸手拍拍她,原本的擔心和氣惱這會子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只要能看見她沒事就好︰「好了,好了,快別哭了,你的腳怎麼樣了?」
蓉兒的眉毛擰在一起,泣不成聲地道︰「疼,疼得厲害……」
我忙對傻了眼的香桃道︰「去馬車上,把嵐煙備好的跌打藥拿些過來,跟他們說一說,就地休整吧,等我把這邊處置好了再走。」香桃答應著出去了。
蓉兒睜大眼瞧著我︰「姐姐你是偷偷跑出來的麼?」
我又好氣又好笑,只得道︰「算是吧,不過還帶了十余個人來,打算找到你再去漠北看看能不能找到李湛。」
蓉兒頓時來了精神,她坐起身來︰「我也去,我要去救將軍,他在那邊一定是出事了,我不能不管。」
我一把按住她︰「小姑女乃女乃,你的腳上還有傷呢,趕緊躺好了,咱們商量該怎麼辦吧。」
我扭過頭對屋子外邊的牛娃子道︰「小哥,有勞你進來一下。」
那牛娃子倒是守禮,知道這屋子里躺著個姑娘,他一直不敢進來,只是站在屋子外邊,听到我叫他這才期期艾艾地走進來,低著頭道︰「有什麼事?」
我不禁笑了笑,道︰「想問問你們這里還有沒有郎中,請他來替我家妹子瞧一瞧,這腳傷可有大礙,什麼時候能好?」
牛娃子忙道︰「我們莊子里只有那位蔡郎中,已經請他來瞧過了,只說是扭傷了,傷得厲害要十余日才能下地呢。」
我皺緊了眉頭,這可怎麼好,十余日才能下地,那若是在馬車上顛簸只怕也是不成的,何況到了漠北還要去救人,更是不行。
蓉兒急了,撐起身子就要起身,口中道︰「我不打緊地,救將軍要緊,我可以走的。」她話還沒說完,腳剛踫到地就痛得縮了回來,身子一歪就要摔下去。
我嚇了一跳,忙要拉住她,誰知牛娃子已經飛快上前一把扶住她,口中還急忙道︰「小心,不能下來的。」
我忙自牛娃子手里扶過蓉兒,埋怨道︰「你小心些,這個不能逞強的。」蓉兒疼了一下,這才乖乖又坐回床上去了,不敢亂動。
我嘆了口氣,沒法子,只能先停在牛家村,看看該怎麼辦才能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