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這麼在龍翔殿一住,便是整整七天。碧落說不清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情緒,該愛該恨該怨還是該真正的了斷?蕭鏡夜近日來愈發的溫柔,見她一副悶悶不樂和憂愁的樣子,他的眸子里竟也是完全不掩飾的心疼之色。每日便想著法子的哄著碧落開心。甚至還將妙音喚進了宮來同她說說話,解解悶。
她全然不記得現在有些恍惚的自己那一日究竟同妙音說了什麼。可是她卻記得妙音走之前微微嘆了一口氣,用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後,淡淡的說道,「碧落,有些事情該有個了結了。」
是呀,該有個了結了。她與蕭鏡夜之間的或愛或恨或仇或怨是該有個了結了,不該再日日煩悶苦思,丟了自己的那顆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可是要如何了結才是,是應該「恩斷義絕,從此兩不相干」抑或是「此仇不共戴天,誓要取你性命」?
突然想起血衣托妙音帶來的那句話,很平常的一句話,卻似乎別有什麼深意一般。那一句「碧落,問問自己的心,之于你什麼是最重要的,有了答案便自己去爭取。」碧落有些茫然,因為連她自己都有些不清楚對于她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在沈家未被滅門前,她最大的願望是承歡父母膝下,做個孝順的孩子。沈家滅門後,為沈家雪冤查明真相便成了她最重要的事。可是現在一切都有些亂了,原來沈家早已料到滅門之禍,卻不躲不避甚至是自願犧牲,然後真凶是她心心念念第一次紅鸞星動喜歡上的人,可是那個人對她雖沒動心卻恩寵非凡,還有她月復中有了一個新的小生命。
似乎一切都亂了,碧落不禁想到以前沈雲飛偷偷帶著她去听別人說書的時候,那個說書先生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命運呀,往往就是這麼折磨人,偏偏向著你預料不到的方向跑,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人便失了方向。」
碧落微微搖了搖頭,不再去想那些紛繁的事情,吩咐著身邊伺候的陌玉道,「把那把古琴抱來吧。」那把琴是妙音進宮時帶來的,不知道為何碧落隱隱覺得這把琴有些親切之感,問妙音的時候,妙音只是笑著答,「不是什麼名琴,不過是個善琴的朋友做的,卻也不是凡品。」待碧落追問這位朋友是誰時,妙音卻只笑笑而不答話,心思細膩的碧落便已經知曉了這把喚作「鳳來」的琴是誰做的了。
碧落坐在鳳來琴前卻沒有馬上彈奏曲子,而是伸出右手輕輕地撥了撥弦,弦音清潤動听,如同一潭清泉。她每每彈琴時便不喜歡旁人在邊上候著,所以陌玉和陌香她們這個時候也退到了門外去。只要琴聲未絕,便是碧落無事的象征,所以二人也不會拂了碧落的意非要在里面伺候。
可是卻不想今日碧落才彈奏了幾首曲子,一個黑衣的女子突然出現在了房間之中,碧落甚至來不及反應,便被女子突然反手一劈,昏睡了過去。那女子掌握的時機剛剛好是碧落這首曲子完的瞬間,所以就算琴聲斷了也不突兀,外面的人只會當是一曲終了。那黑衣女子將碧落劈暈的一剎那,房間里便出現了另一個女子。那女子與碧落身形一般模樣,身上的那件衣服與碧落的也是相同,她慢慢轉過頭,若碧落醒著便一定會發現這個人的面容與她一般無異。
一身黑衣的雨,對著那個女子點了一下頭,爾後便抱著昏倒的碧落消失在了房間之中。這個時候那個和碧落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子忽然開口道,「陌玉,陌香,進來把琴收一收。」陌玉和陌香聞言,忙開了門進來,把那鳳來收好後,便恭敬的站在了一邊,隨時等候碧落吩咐。
「收拾一下,我們回慕蘭殿。」碧落忽然開口道,清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陌玉微微皺了一下眉,總覺得碧落有些不大對勁,雖然樣貌還是那個樣貌,聲音只是略微低沉了一些,可是那種氣韻總是有些不一樣。許是她多心了麼?「娘娘,陛下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不可以離開龍翔殿。」
碧落眼神微微一寒,「陌香你去稟報陛下,陌玉你隨本宮回慕蘭殿。莫要再同我說什麼不行照本宮說的做便行了」
陌玉見碧落自稱為「本宮」,心里有了一絲疑惑,畢竟碧落在她們面前從來沒有這般過,陌玉面上不動聲色,看了一眼碧落後,陌玉突然開口道,「謹遵娘娘吩咐,不過陌玉與陛下手下的馬公公熟一些,還是讓陌玉去向陛下稟報,讓陌香陪著娘娘吧。」
碧落清麗的臉上說不出到底是什麼表情,她靜靜地看了一眼陌玉,但見陌玉一臉淺淺的笑意,沒有任何異常的神色。碧落沉思一下,便點頭應允了。
待碧落和陌玉分頭走後,屋里頭突然出現兩個青色的身影,其中一個身影定定的看著那三人離開的方向,爾後慢慢回了頭,那張冰寒的臉上卻帶著一絲擔心。「霜,我們這般做真的好麼?」
霜淡淡的看了一眼雪,自己孿生弟弟他怎麼會不了解他的心意。再說碧落那般的女子,哪個男子會不動心?可是,他們卻無法違背那位先生的意思。他們所有的暗衛全部都是那位先生培養出來的,雖然他們的使命是保護歷代被選中的皇族,但是那位先生的命令他們也從未違背過。
不知道雨和那位先生究竟是什麼關系,也不知道雨到底對那位先生講了什麼,反正那位先生下了一道這幾天所有事情全部听雨的調遣命令,他們不能違背。他們也只能一步一步將那個女子推入了一個剛剛編制好的陰謀之中。
「霜,有句話我不知當不當講。」雪緩緩的嘆了一口氣,而後才突然開口道,冰冷的面上浮起一絲猶豫和困惑。
霜微微挑了挑眉,他從未見過這種模樣的雪,雪做事冷靜果斷,從未有過猶疑,今日為何露出這種神態,擔心,甚至有些恐懼。見此,霜先是凝神听了一下四周的動靜,在確定四周卻是無人後,霜才沉聲開口道,「講」
「我們看到的,只是先生給雨的令牌,可是這大半年來,我們沒有一個人真正的見過先生,听他下令不是麼?」雪的眼楮微微一眯,聲音低沉清冷。
霜聞言不再接話,卻已經知曉了雪的意思,雖然她也一直有所懷疑,可是雨畢竟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啊,畢竟碧落一出事,以蕭鏡夜的精明,定會很快就發現這其中是誰在作梗。雨一直傾慕主上,這個事情他們都知道,可是雨那般冷靜的人斷不會傻到為了除掉碧落而去得罪蕭鏡夜,于她來這些比沒有什麼好處不是麼?
「先看看再說吧。」霜終是冷冷的說道。雪抱劍立在一旁,亦是沉默了下來。這樣的感覺,如同馬上會有一場暴風雨來臨一般。
蕭鏡夜這邊批改完奏折後,出了御書房便一眼就看見了一臉焦急的陌玉。蕭鏡夜只覺得心里「 」的一聲,飛快的走到陌玉面前,都不等陌玉開口,蕭鏡夜便急沖沖的開口問道,「可是她出了什麼事?」神色里全是緊張之色,連言語都比平日里急促。
陌玉現在也顧不得行禮之事了,開口便道,「陛下,娘娘回了慕蘭殿。」聲音剛落,果見蕭鏡夜眉頭皺了一下,蕭鏡夜低低的吼了一聲,「真是不听話的女人,知不知道現在形勢有多危險」陌玉猶豫了一下,然後臉上的神色立馬變得十分嚴肅認真,她壓低聲音低低的道,「陛下,陌玉覺得娘娘今日有些怪異。」
「哦?此話怎麼說?」蕭鏡夜領著陌玉向著慕蘭殿的方向走去,其他宮人見到也只是行禮避開,比沒有發現緊緊跟著蕭鏡夜微微低著頭的陌玉一直在說話,將今日碧落所做的事,以及為什麼覺得奇怪的事全盤告訴了蕭鏡夜。
蕭鏡夜忽然頓住了腳步,要不是陌玉反應快,興許差點撞到蕭鏡夜的後背。「你是說只有她在彈琴之時你們不在一旁,在這之後,她便有些奇怪了?」蕭鏡夜微微有些低沉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陌玉聞言忙應了一聲,表示確實如此。
就在蕭鏡夜思索其中原委的時候,突然听到離他們不到十米遠的慶雲殿里傳出了一聲尖叫,而那尖叫之聲並不是別人正是原本伺候碧落的陌香。蕭鏡夜一驚,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向著慶雲殿跑了過去,許是因為太過焦急的原因,蕭鏡夜竟一瞬間忘了自己會輕功。跑到慶雲殿門口的時候,侍衛也全部趕了過來,而慶雲殿里突然跑出了一個人影,那個人赫然是一臉蒼白和驚駭的陌香。
「蘭妃呢?她怎麼了?」蕭鏡夜一把抓住陌香的手腕,焦急的問道。
陌香聞言,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蒼白的小臉慢慢的抬起看向蕭鏡夜,似乎是因為恐懼,她的雙眼有些空洞的道,「娘娘她……她……她殺人了……她殺了……月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