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夢希沐浴完之後,在衣櫃里找了半天,最終選中了一套大紅色的曲裾穿上,她偏愛明亮的色彩,而且反正是過年,喜慶的顏色也算是應個景,接著就選了只紫檀木釵,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怎麼樣,就隨便地挽了個最簡單的髻,也不上妝,看著銅鏡里的自己,素面朝天,卻依舊唇紅齒白,眨著眼楮微微一笑,倒比平日毫不打扮時美了幾分。
看著窗外,喬夢希也知道自己耽擱得久了,所以直接來到院子里,院子正中已經擺了個大圓桌,幾個圓凳圍在四周,還擺了幾個火爐,這樣即使大冷天里也不會覺得寒冷,當然這些又是喬夢希特意請人造的,總覺得過年就該大家都圍著一張桌子吃飯才熱鬧,而且元雅樓里的眾人也覺得這些東西新奇又實用,大家都不是刻板的人,也不排斥。
因為過年,元雅樓並沒開門做生意,喬夢希也將店小二,掌廚,連帶肖墨三人通通遣回家團圓,雖然不知道那三人有沒有家人,但也算是給他們放個假吧,今晚她只想和這些朋友一起過節。
走過去向眾人一笑,就見眾人轉頭看見自己後皆是一愣,很滿意他們的反應,喬夢希笑容加深,心里有些得意。
夏桃最先走過來拉著喬夢希一起坐下,轉頭對眾人說道︰「平日不打扮,沒看出來,今天倒是美得緊,子溪哥哥你說是不是?」今日夏桃穿著青色衣裳,面上上了薄薄的妝,眼楮因為笑而變成月牙形,多了幾分艷麗。
喬夢希轉而看向陌子溪,本來平日就被他打趣,所以今天她特意打扮也是為了證明給陌子溪看,自己也可以很漂亮的,就見陌子溪愣了愣,眼里有驚訝劃過,接著就點了點頭,難得地真心夸獎︰「倒是真美。」
喬夢希見目的達到,調皮一笑,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是女子誰不喜歡別人贊嘆自己美,只是在眾多美女帥哥中間自己確實有些平凡,而且懶散的性格也讓她不注重打扮,今日听到夸獎,很是高興,特別還是有名的毒舌口中的贊美。
繼而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韓信,其實喬夢希最想听的還是韓信的贊美,卻見韓信依舊與平日一樣,淡淡看著,不言不語。
喬夢希嘆了口氣,知道韓信以前天天都對著妘姬那樣傾城的女子,如今自己頂多算得上清麗而已,要從韓信眼中看到「驚艷」二字,只怕是不可能了。
好吧,不得不承認有點被打擊到了,喬夢希將注意力移到坐在對面的幾人,細看他們,也都精心打扮過,陌子瑾穿著粉色曲裾,梳著髻,比往日多了些俏皮,此刻正怔怔地看著身邊的銘,在感覺到喬夢希的目光後朝她微微一笑,轉而看向別處。
喬夢希不懂陌子瑾剛才有些復雜的眼神是什麼意思,不過見她和銘坐在一起,倒也確實是才子佳人,格外相襯,喬夢希心里盤算著要不要什麼時候再做做紅娘,看得出陌子瑾也挺有這意思的,她總是希望銘也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那樣她的「大哥哥」才能得到幸福。
再而看到站在圓凳後面的卓姬,她更是難得地不再穿著素色衣服,也是一襲紅裳似火,眼里卻有些著急,見喬夢希看著她,馬上低下頭,像是犯了錯等待著被責罰。
喬夢希開始還不明白卓姬這是怎麼了,直到夏桃扯扯她的衣服,在耳邊說道︰「卓姬是見與你撞了顏色,這是對主子的不敬。」喬夢希點點頭,朝卓姬一笑,示意她坐下來,總覺得卓姬這樣子就好像她是個小氣又壞心眼的主子一樣。
卓姬依舊不坐下,似乎還是擔心喬夢希生氣,兩人只好向靠得近些的陌子瑾使了使眼色。
「卓姬也很適合紅色。」陌子瑾也是聰慧的女子,馬上了解了她們的意思,在一旁贊嘆道,順帶著拉卓姬坐下來。
其實卓姬知道自己的容貌也稱得上是清秀佳人,只是兩人同是紅衣,與喬夢希相比就黯然失色了起來,喬夢希眼中的俏皮與靈動都不是她這恪守禮教的女子有的,所以如果說這身紅衣讓她穿起來,最多稱得上是相襯,而喬夢希就像是為這紅色賦予了鮮活的生命,變得靈動起來,讓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得不集中到她的身上。
卓姬轉眼看看坐在喬夢希身邊的韓信,卻見韓信只看著喬夢希,眼角含笑,頓時心里有些苦澀,只好低著頭不再去看。
「嗯,卓姬你以後該少穿些素色衣服。」喬夢希站起身點頭說道,為的也是向她證明自己並沒有生氣。雖然喬夢希也很喜歡那些淺淺的顏色,作為女生,所有粉色她都是很喜歡的,但是卓姬以往幾乎只穿白色衣服,在喬夢希看來,不會有人比韓信更加適合這種顏色,即使對方是女子,而且對于卓姬來說這實在太素了,明明兩人年紀相當,喬夢希總希望能讓卓姬變得更加活潑些。
「是。」卓姬小聲回答。
「今日就別那麼多主僕之禮。」韓信說完,喬夢希就被拉著坐下,隱約間似乎還听到卓姬說了一句「是」,然後她也坐下,眾人都入了席。
桌上擺的是她們四名女子一下午的勞動成果,很是豐盛,喬夢希選的都是最好的食物,出了喬夢希,其余女子也都是入得廚房的,所以眼前美食的賣相也很好,看的喬夢希直吞口水,而且為了今日高興,她和陌子瑾還特意找了很多地方,找來了當地最好的酒擺在桌上,給每人斟了一點,若是覺得冷了,喝點酒也就暖和起來。美酒佳肴當前,眾人就開始用起來。
席間也沒那麼多約束,畢竟眾人年紀相當,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的事,很快就忘卻了身份的差別,談笑著說起話,喬夢希本來就是愛說話的主,都是熟人,她也就不拘束,說話自然而大方,偶爾引得眾人齊笑,她也跟著笑靨如花。
說話間,喬夢希偶爾也會泯幾口酒,白酒太辣,她並不喜歡,只是這個時候的酒與其說是酒,不如說是飲料,甜甜的幾乎嘗不到酒精味,喬夢希很是喜歡,直接就當飲料喝了,無知不覺間很多杯下肚。
到最後,喬夢希搖搖腦袋,努力眨眨眼,感覺頭已經有些暈眩,眼前的景物也有些搖晃。
再看席上,陌子溪已經有點忘形,開始敲著碗筷哄鬧,惹得其余人皆是一笑銘依舊掛著溫吞的笑容,與他說著什麼,應該也喝了點酒,面上有些紅色,讓喬夢希看得有些恍惚。
發現自己已經有些听不真切陌子溪在說什麼,不過照喬夢希看來,陌子溪這樣子應該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喬夢希揉揉太陽穴,看來自己真的是喝多了,想想當初和樊噲喝酒時還知道不要喝太多,這酒當時喝著沒事,可是後勁很大,如今大家在一起,就得意忘形起來,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杯,于是離了席,來到養兔子的角落,想吹著涼風會清醒一些。
扶著籬笆看兔子,但是天色已晚,也只有圓桌上點了幾支蠟燭,這里離得太遠,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只能看見黑乎乎的一片,喬夢希卻也靜靜地望著那里發呆,迷迷糊糊的。
「怎麼又在發呆?」身後溫柔的聲音突然響起,喬夢希轉頭見是韓信,有馬上轉過頭,並不說話。心里才到韓信應該是見她離席,而且她的步伐也不穩,想是害怕她醉了,所以才會跟著過來,為著這份關心,心里有些感動,擦了擦眼楮。
感覺被韓信拉了起來,喬夢希又快速地擦擦眼角,希望不會被韓信發現。
卻感覺手被拉住,韓信用另一只手板過她臉輕聲問道︰「怎麼哭了?」接著臉上的眼淚就被韓信一一輕輕拭去,喬夢希落進了韓信的懷里。
喬夢希將頭埋在韓信的衣服里,悶悶地說︰「我想家了。想爸爸,想媽媽,想朋友,想所有人」越說就越是想,也就越傷心,也許是真的醉了,到最後干脆不管不顧地大聲哭起來。
幸而陌子溪那邊也熱鬧無比,還傳來陌子溪大聲唱歌的聲音,也就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好一會兒,喬夢希哭夠了也哭累了,漸漸收了聲,但韓信還是抱著她。于是抬起頭望著韓信,說道︰「松點好麼,我要悶死了。」雖然這句話很破壞氣氛,但喬夢希不願因為氣氛就被憋死啊。
韓信淺笑著放了手,喬夢希開始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半響,淡然的聲音變得溫柔而低沉︰「你的爹娘呢?」
「在另一個世界。」好吧,這句話喬夢希說的是真的,另一個世界,她可能永遠都回不去的世界,想到這里,喬夢希又憂郁了,低頭嘆息︰「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家。」所以格外的孤單,有朋友陪著是不錯,可是真正的家人喬夢希依舊無時無刻都會想念的,在這里,有大家陪伴時,她還能笑著過活,可是每次夜深人靜時,想著家,還是會難受。
韓信的手又一次圈住喬夢希,卻沒再收緊。
「之子于歸。」
喬夢希抬起頭看向韓信,剛才那一瞬,她以為自己听到了這句話,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臉上還有淚痕,眼楮卻格外的明亮,眨眨眼,再眨眨,見韓信沒有說話,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喬夢希有些泄氣,看來那句話真的只是她的幻覺了,只是她太想听到韓信會說出給她一個家的話而已。
卻又見韓信笑了笑,低下頭在她的臉頰上落下淺淺一吻。
喬夢希依舊抬頭看著,感覺有冰冰的東西落在自己的臉上,望向天空,竟然開始飄起了小雪花。
喬夢希本來因為喝了酒,臉上很燙,如今冰涼的落雪讓臉十分舒服,于是一直仰著頭,讓雪花落在自己的臉上,看著漆黑的夜空,到後來,想到曾听人說過,用嘴接雪其實是件很浪漫的事,干脆張開嘴巴,接下落雪,反正喝醉了什麼都不會管,這這些幼稚的事她也願意嘗試。
而韓信站在一邊看著喬夢希,笑意漸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