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著眼的月詠沒有看見摩十三此刻的神情有多溫柔,反而因為查看到的傷勢而暗暗皺眉。丹田府被黃泉的魔氣震蕩,已經有些受損,但通過補充靈氣尚且可以很快修復。但內丹受傷則比較嚴重,紫光比之前黯淡了不少,最糟糕的是四周的道家真言還被震散了,隱隱透出一絲黑氣。
而那絲黑氣正是她騙所有人已經祛除了的,那道摩十三留在她體內的魔氣。
閉關的時候,她想盡了辦法,卻始終無法除掉那道魔氣。它就像跗骨的小蛇一樣死死纏在她的內丹之上,還逐漸開始往里滲透。就連摩十三當初留下的魔印都漸漸與這道魔氣遙相感應,竟然建立起一種莫名的聯系。最後,月詠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將最精純的道家真氣化作九字真言擋在內丹的外面,作為隱藏魔氣的結界,免得被師父他們發現。
不過最想不通的就是摩十三給她吃的那顆黑乎乎的丹藥,也不知道是什麼,吃下去似乎並沒起什麼作用。難道那藥只針對特殊人群,不是魔的話就罷工抗議?
嘆了口氣,月詠也不再多想,催動內丹慢慢地旋轉起來,開始吸納外部的天地靈氣,首先要把丹田府「修復」好,再慢慢想辦法重建九字真言。
當她的身體緩緩發出一層淡淡的紫光,摩十三從床上坐了起來,看清天地靈氣流動的方向後,將手放在了她丹田之上。一絲絲細微到難以察覺的魔氣悄然混雜在靈氣中,流進了月詠的體內。
第二天早上,當月詠從入定的狀態醒來的時候,覺得自己整個人精神多了,連忙又查看了一下傷勢,竟然發現丹田府已經恢復如初,紫丹的光芒也亮了許多,算算時間,應該能在見到師父之前,重建九字真言。
只是有些想不通,自己復原的速度怎麼會變得這麼快?難不成是她的修為又提升了?月詠撓撓頭,下意識地往旁邊看去,卻發現摩十三並不在床上,甚至都不在房間里。
「不是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了吧……」月詠的臉立刻垮了下來,可再一想,又覺得以摩十三的性格應該不會做出這種「沒人性」的事,便換好衣服,依舊披上那件黑色的斗篷打算出去找他。
結果沒想到,她還沒走下樓梯就听見下面大堂里鬧哄哄的不知在吵什麼。探頭一看,發現門口圍了好些人,幾個店里的伙計正攔著一個邋里邋遢的男人不讓他進到店里來。
「你、你們憑什麼不讓我進去?爺爺我、爺爺我要喝酒」男人大叫著,想要沖破伙計的阻攔,可他似乎已經喝醉了,步伐凌亂,整個人都搖搖欲墜,還不時打出一個又響又長的酒嗝。
大概是聞到了他嘴里噴出的酒氣,攔在最前面的那個伙計皺起了眉,揮著手不耐煩地說︰「呸,就你這窮鬼也敢到我們客棧來喝酒?我告訴你,立刻給小爺我滾,不然小心我讓你爬著出去」
男人一听他這話,更不得了,猛地像發了瘋的野牛似的使勁往里撞,嘴里還不停地大聲罵著,一時間,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把整個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們這是干什麼?」那個朱掌櫃大約也被吵鬧聲驚動了,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一見門口那形勢,一張豬臉立刻變得烏青。
「掌櫃的,這、這個窮鬼居然想到我們店里喝酒,怎麼轟也轟不走。」剛才那個伙計一邊使勁兒攔著醉鬼,一邊慌忙給朱掌櫃解釋。
「蠢貨」朱掌櫃大罵道,「給他一瓶酒快點打發走堵在門口還做不做生意了?」
「是是是。」伙計連忙點頭,示意另一個伙計去拿酒。
醉鬼一見,立刻不往里沖了,待接過酒,頓時笑嘻嘻地搖晃著走了。
朱掌櫃氣憤地哼了一聲,又鑽回了剛才出來的地方,而周圍看熱鬧的人見沒戲可看也漸漸散了。
想不到這里也會發生這種事,月詠無語地搖了搖頭,見大堂里也沒摩十三的影子,就出了客棧的大門。她站在大街上前後望了望,沒看見摩十三,卻發現剛才那個醉鬼並沒有走遠,就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巷口。他用力拔開瓶塞,往里聞了聞,然後仰頭喝了一口,卻想不到下一秒全部吐了出來,大罵道︰「什麼破酒一點酒味兒都沒有,也敢拿來糊弄‘酒仙’爺爺」
在杯莫停的那段日子,月詠基本也被培養成了一個「小酒鬼」,從九娘那兒知道了不少關于酒的知識,此刻听這麼一個爛酒鬼居然自封酒仙心中頓生不屑。也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祟,居然從玉鐲里拿出那小壇九娘送她的酒,走到小巷口旁邊的一處石階坐下,拔開酒塞,晃了晃酒壇,里面頓時飄出一股誘人的酒香來。
「好香好香」那醉鬼就像野狗聞到了肉骨頭,連站都來不及站起來,就立馬手腳並用地湊到了月詠身邊,眼楮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手里的酒壇,垂涎欲滴地說,「小姑娘,你、你這酒叫什麼名字,怎麼這麼香?」
「你剛才不是自封酒仙嗎?怎麼,沒喝過這‘醉仙釀’?」月詠故意把酒壇舉到一邊,不讓他聞。
結果那醉鬼伸著鼻子又滴溜溜地跟著轉到了另一邊,深吸了兩口,涎著臉說︰「醉仙釀?不錯不錯,正好來醉我這個酒仙,嘿嘿,小姑娘,給我嘗兩口吧?」
月詠就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居然直接就來討酒喝,鄙視的目光更盛,「給你喝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你快說」醉鬼急得像下有根燒紅了的烙鐵,眼楮始終沒離開她手里的酒壇。
「哼,既然你自封酒仙,那對酒一定很有研究咯。如果你一口就能嘗出這酒里加了些什麼,我就給你半壇。但如果你說不出來,那你以後可不許再說自己是酒仙。」
「當真?好」醉鬼眼楮都亮了,把手中酒瓶里的酒全部倒光後,遞到月詠面前。月詠抱著酒壇,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倒了大約一口酒的份量,然後立馬拿塞子堵住了酒壇。
醉鬼把鼻子伸到瓶口用力聞了聞,又大贊了一句好香,才把酒瓶舉到嘴邊,小心地抿了一口。只見他的神情立刻變了,皺著眉思索了片刻,然後月兌口而出一連串的配料。
月詠有些驚訝,想不到這醉鬼還真有些能耐,不過這酒里九娘加了一種特殊的配料,是醉仙釀如此醇香醉人的關鍵,如果他能說的出來,那才真算了不起。
就見醉鬼的眉頭越皺越緊,嘴里嘀咕著一些她听不懂的話,可整整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說個所以然來。月詠以為他說不上來,正打算奚落他兩句,然後還是給他半壇酒,畢竟他基本的配料已經說齊了,就見那醉鬼突然一拍腦袋,大叫一聲︰「我知道了,是忘憂草」
月詠頓時愣住了,忘憂草是種很少見的植物,很少有人知道,拿來釀酒更是九娘的獨創,想不到這個醉鬼竟然說中了。
醉鬼看她那神情,立刻知道自己猜得沒錯,得意洋洋地說︰「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哈哈,忘憂忘憂,不能忘憂何以醉仙?釀這酒的人倒也有趣。」
「哼,就算你說對了吧。」月詠嘴上說的心不甘情不願,卻站起身把整壇酒都塞進了醉鬼的懷里,「吶,都給你。」
「咦?都、都給我了?」醉鬼很是意外,大約是沒想到她這麼大方。
「被你這個‘知音’喝掉,我想釀這酒的人應該會很高興吧。」月詠淡淡一笑,轉身走了。
醉鬼呆呆地看著她,伸手抓了抓自己雞窩似的頭發,嘀咕了一句︰「真是個奇怪的小丫頭……」
月詠在大堂里又坐了好一會兒,才終于看到摩十三出現在客棧門口,她連忙招呼他過來,問他去了哪里。
「打听點事情而已。」摩十三把手里的一包東西放到她手上,「走吧,今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哦……」月詠聞到包裹里傳來食物的香味,雖然不知道這家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有這麼多人在場,她再怎麼不諳世事也知道現在不是打听的時候,便不再多問,跟著他出了「豬來喜」客棧。當她再往那巷口望去時,醉鬼已經不在了。
兩人沿著街道一直往北走,大約走了一個時辰,出了三生城的北城門。然後又不知走了多久,附近基本已經看不到人煙,月詠終于忍不住問道︰「我們這究竟是要去哪啊?」
「桃源鄉的北邊有一處溫泉叫無根泉,是療傷聖地,我們就去那兒。」摩十三一邊回答,一邊查看著四周的地勢,確定前進方向無誤。
「我們去那兒干嘛?」月詠又問,心里卻在想那療傷的溫泉不正是玄悠和鳳瑤兩夫婦去的地方嗎?
摩十三停下來看著她,略帶戲謔地說︰「不把你這個‘病員’治好了,你豈不是要賴我一輩子?」
「哼,你倒是想。」月詠撇了撇嘴,本來想跟他說自己的傷其實已經好了很多,可轉念又想不如干脆就趁這個機會去看看玄悠夫婦究竟出了什麼事。如果真是遇到了麻煩,有這個家伙在,那就容易解決多了。當下便不再多說,繼續跟著摩十三往北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