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嘈雜的港口後,月詠和摩十三走進了三生城里。這座小城是桃源鄉唯一一個大型聚居地,是住在這無名島上的人交換物資的地方,幾乎具備除了青樓以外所有該有的服務性行業。說來這里流通的「貨幣」倒不是金銀,而是各種丹藥和仙石,當然如果雙方願意也可以直接以物易物,交換武器法寶之類的東西。三生城力聚集了大部分逃來桃源鄉的流亡者,當然也有不少人離群索居慣了,住在小島上的其他地方,畢竟三生城只是無名島上一個很小的部分,據說桃源鄉的主人就住在小島的最北邊,但究竟在哪里無人知曉,就像沒有人知道桃源鄉的主人是誰一樣。
因為天色已晚,兩人在城里找了家最大的客棧住下。只是月詠萬萬沒有想到,這家名叫「豬來喜」的客棧,掌櫃竟然真的是一頭豬
當然,專業一點的術語應該叫豬妖,但是月詠的注意力全都被吸引到了他那顆碩大的豬頭上,自動屏蔽了他下半截的人身。
這麼大個豬頭,也不知道能切多少盤豬拱嘴
朱掌櫃本來正低著頭算賬,忽然感覺到一雙閃著寒光的眼楮正盯著自己,連忙抬起頭,看見了櫃台前的兩人。碩大的豬嘴立刻往上一翹,露出一個堪比國際小姐的職業化笑容,說道︰「兩位客官,是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住店。」摩十三很簡潔地回答道,同時瞪了一眼正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顆豬頭不放的月詠,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狐狸眼里已經露出了垂涎欲滴的凶光。
「哦,呵呵,那在下給客官介紹一下本店的住宿價格。」雖然被月詠看得毛骨悚然,但朱掌櫃在桃源鄉做生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打他主意的人或妖怪也不是一個兩個了,所以仍然保持著職業的微笑,「小店一共有天、地、人三種類型的房間,人字房是一天一顆玄品丹藥,地字房是一天一顆玄品高階丹藥,天字房呢是一天一顆地品丹藥,當然同品的仙石本店也同樣接受。不知客官要住哪種房間呢?」
當他說到天字房的價格時,月詠一下從對美食的幻想中驚醒了過來,貪財加小家子氣的本性立刻暴露無疑,一拍桌子嚎道︰「住一天就要一顆地品丹藥?你以為那丹藥是花生論斤稱的啊,地品,你干脆去搶算了」
這哪是豬,分明就是個奸商,不對,是奸豬
她這麼一嚎,本來正在大堂里喝酒吃飯的其他客人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兩人。摩十三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本來打算低調行事,可這死女人倒好,把全部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來。
朱掌櫃對月詠這些「窮」客人見多了,臉上雖然還是那個像面具一樣假得可以的笑容,可語氣明顯冷了下來,「這位姑娘,本店所有住宿和飯菜都是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你要是覺得貴了,可以選擇地字房或者人字房。」
「喂,你這什麼意思啊,看不起我?」月詠還要發飆,摩十三一把摟住她的腰,嚇得她連忙閉嘴,同時一個小瓶子出現在了櫃台上。
「一間天字房。」
光看那個瓶子,朱掌櫃的一雙小眼楮就已經亮了起來,扒開塞子聞了聞,立刻又恢復了最初的熱情,不,應該說比之前還熱情了好幾倍,連忙從櫃台後走了出來,親自領著兩人上了通往天字房的樓梯。
當天字一號房的門被打開,月詠立刻石化了。他妹的,這哪是給人住的地方?明明是給神仙住的整間房間足有一兩百平米,里面的裝飾擺設整得比皇宮還奢華,光是那張床就比她從九辨那兒騙來的那張還要豪華。
如果換到現代,那絕對是七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
說了一句「不打擾二位休息」後,朱掌櫃笑眯眯地離開了。月詠在那碩大的房間里四處亂竄,東看看西模模,她倒要看看這「破」房間憑什麼值一顆地品丹藥。
摩十三坐在那張雕刻極其精致的烏木桌子旁,剛端起茶杯要喝,就听不知道鑽到哪兒去了的月詠發出了一聲「哇」的尖叫。皺眉望過去,就見她從一塊雲英屏風後探出頭來,滿臉震驚地說︰「這里還有個浴池」
「然後呢?」摩十三一挑眉梢看著她。
「嘿嘿。你不介意我洗個澡的 。」假裝「純良」的眼楮用力眨了兩下,不洗掉身上那股子「船」味兒,她才真得要瘋掉了。
「你倒是對我挺放心。」摩十三唇邊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淡笑,這個女人究竟是腦子太簡單,還是對他……
「喂,你別亂想啊。」柳眉一豎,月詠「鄭重」宣布,「先警告你,偷看會得針眼的」
說完,一拉屏風將外面擋得嚴嚴實實,再掀開掛在浴池周圍的珍珠珠簾,發出一連串悅耳的叮咚聲。整個浴池足有十幾個平方米,池壁和池底都貼著璀璨的淡粉色水晶。右邊池壁上有個金色龍頭正往浴池里吐水,但看水面並沒有漫過池緣,應該另有泄水的地方,只是被巧妙地隱藏了起來。月詠把衣服月兌下來,一件件小心掛在木質的衣架上,那件凌波流仙裙經過煉化後平時都隱藏在她的身體內,現在穿的這套衣服卻是無塵送給她的,所以特別地愛惜。
隨著嘩啦的水聲,月詠舒服地泡進了溫暖的水里,一邊伸展著四肢,一邊還不忘教育外面的摩十三︰「一顆地品丹藥才能住一個晚上,你還真是浪費誒。與其便宜那個豬頭,還不如給我,我絕對不介意住荒郊野地的。」
很快,屏風外傳來了摩十三蠱惑的聲音,「做我的女人不就好了,別說地品,神品都任你選。」
月詠不屑地哼了一聲,就吹吧,全修真界也沒多少仙品,更別說神品了,幾萬年都出不了一件,還任她選,以為是菜市場買菜呢。掏著耳朵漫不經心地說︰「少拿那些東西勾引我,本小姐是那種見錢眼看的人嗎?(不是嗎……)孟夫子說的好,所謂富貴不能yin,威武不能屈……」
「你確定?」摩十三的聲音懶洋洋地傳來,明顯沒有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敲門聲,朱掌櫃在外面問道︰「客官,晚餐準備好了,您是在房里吃還是到大堂吃?」
「……端進來吧。」摩十三的神情又恢復了漠然,房門應聲而開。
就見十幾個人在朱掌櫃的帶領下魚貫而入,每個人手中都端著一盤菜肴。月詠听到聲音,隨手拿了一件衣服穿好,走出屏風一看見美食立刻兩眼放光,「撲」了上去。
「嘿,這條魚長得倒是古怪,是什麼品種啊?」月詠指著盤里那條額頭上長了一個小角的魚問身旁的朱掌櫃,可良久都不見他有反應。奇怪地側頭看去,卻見那豬頭正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不僅是他,就連那些端盤子的伙計都一個個目光呆滯,面露痴相。
月詠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問一問都不可以啊,就當她少見多怪行了吧。
她卻不知這些人其實都在看她。
朱掌櫃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剛才在大廳這女人穿著斗篷,臉也被兜帽遮了一大半,所以沒怎麼看清容貌。此刻一見居然頗有幾分姿色,尤其是那雙上翹的眼楮明明清亮如水,卻又莫名地透出一兩分媚意。有些濕潤的素色單衣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身上還散發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香味,狠狠在朱掌櫃的心里勾了一把。
原來是個狐狸精……看來這次的貨色不錯……朱掌櫃的小眼楮里閃過一抹精光。
「嘩」,一件黑色絲袍罩在了月詠的身上,身後傳來摩十三冷冷的聲音︰「你們可以出去了。」
朱掌櫃頓時清醒過來,連忙賠著笑招呼伙計把菜放到桌上,然後帶著一行人退了出去。
「真是一群奇怪的人。」月詠還是沒搞清楚狀況,不是她笨,主要原因是因為她上輩子沒當過美女,實在沒有想到有一天也會有男人看她看到邁不開腿。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了一桌子的美食上,拿起筷子,夾起一大塊魚肉放進嘴里。
「唔——好吃」大贊一聲,眼楮樂得眯成了一條縫,筷子又伸進了盤子里。
摩十三收回望著門口的目光,回頭一眼就看見月詠那狼吞虎咽的樣子,暗自啞然,那些人要是看見她現在這個樣子,恐怕就不會打什麼鬼主意了吧。
酒足飯飽之後,月詠舒服地躺在了那張又大又軟的超豪華大床上。摩十三洗完澡回來見她擺成一個大大的人字形霸佔在床的中間,眉頭皺了皺,「你該不是打算讓我睡地板吧。」
「喂,你有點風度好不好,你不睡地板難道要讓我一個‘病員’睡?」月詠故意在病員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也不想想是誰的手下把她打成重傷。
「那一起睡就行了。」月詠還沒反應過來,摩十三就翻身躺在了她的身側,危險的氣息傳來,月詠連忙扯過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鋪蓋卷兒。
摩十三有些好笑地看著她,故意撐起身子,用左手支著頭,臉上帶著邪魅的微笑,「你不熱?」
看著他那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月詠連忙用力地搖了搖頭,「不熱」
就算熱,也忍著
目光不經意落到他敞開的領口處,一縷濕發正粘在精致的鎖骨上。哼,想用美色勾引她?沒門。憤憤然轉過身,扔個背影給他看,心中暗罵,死混蛋,鎖骨居然長得比她還好看,真是豈有此理
摩十三看著眼前的「粽子」,暗暗一笑,愈發覺得有意思,長手長腳一伸,像只八爪魚似的抱住了她-
_-#……月詠腦門上爆出一根青筋,這男人什麼睡相?比她還難看在被子里使勁兒扭動著想掙月兌他的束縛,那樣子活像一只被小鳥叼在嘴里拼命掙扎的胖青蟲。
「好好睡覺,別亂動。」摩十三貼著她耳朵說,眼楮中露出點點笑意。
也不知道是誰不好好睡覺……月詠無語,說︰「……不帶這樣的啊,我可什麼都沒答應你,少隨便吃我豆腐。」
「你可以吃回來。」摩十三一臉不在意的樣子,還捻起她臉龐的長發一圈圈繞在手指上。
「……沒興趣」月詠氣結,狠狠地瞪著他。
「對我沒興趣,」摩十三的手停在半空,聲音突然變得低沉,「那你師兄呢?」
月詠驀地愣住,沒料到他會突然提到無塵,觸不及防間,心里一痛,臉色微變,別開臉說︰「你胡說什麼……」
「是胡說最好。」摩十三扳過她的臉,眸子里的紅光隱隱跳動,「如果沒有什麼,那就忘了他,你的旁邊有我一個就夠了。」
語氣竟是如此得霸道、決然和不容反駁。
月詠嘆了口氣,什麼叫有你一個就夠了,明明是你自己「倒貼」上來的好吧。抬眼,卻不料視線剛好撞進他近在咫尺的眼楮里,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卻又泛著一絲妖異的紅光,不可否認,眼前這個男人的確具備一切迷惑眾生的魔該有的條件,英俊、強大、霸氣,所有能打動女人的因素似乎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如果沒有無塵,她可能也會一不小心沉迷進去吧……
天啊,她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月詠臉上一熱,再怎麼說他也是魔,還是個大魔頭就算沒有無塵,他們也是不可能的。仙與魔,兩個絕對對立的角色,要是真的相戀的話,恐怕老天爺會立刻劈下一道雷把她就地正法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嘴上說喜歡她,大概只是一時興起,覺得有趣吧……如果真得當了真,那自己可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傻蛋了。
「你別騷擾我了啊,我要療傷了。」反正也推不開他,月詠干脆眼楮一閉,將神識沉入丹田之內,開始吸納靈氣療傷。
摩十三看著她的側臉,眼前又出現她受傷那晚躺在他懷里的樣子。也許是受了傷,對神智的控制減弱,昏迷的她一邊哭,一邊抓著他的衣襟,叫著「師兄不要走」。
那一刻,他的心有被利器狠狠劃過的感覺。
可即便如此,明知道她心里裝的是別人,也依然不願放手。現在沒他沒關系,總有一天他會重新填滿她的心,一絲一毫再沒有別人插足的地方。
這就是魔的驕傲和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