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語,沒有任何表示的安寧突然站起身來,直接導致陷入沉思的任七月嚇了一大跳。直愣愣地看了安寧幾分鐘,任七月這才反應過來︰「安寧……」結結巴巴道,「那個,你,這是要做什麼?」
安寧看著任七月緩緩一笑,笑容優雅又溫柔,看著任七月從頭寒到腳。「七月。」叫著七月的名字,聲音都是輕柔的,「從看到宛玉哥哥躺在寢宮里,終于還是用盡心機回到皇城的那一刻,其實你就已經知道賀蘭家注定的命運了吧。」呵呵一笑,安寧漸漸陰下臉來,「可笑我居然還在替宛玉哥哥擔憂。」
任七月終于第一次直面安寧公主恐怖的一面,冰寒的氣場緩緩四溢,凍得任七月忍不住直向後退。「安寧。」任七月考慮後決定還是直說比較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你和玉郎從小就一起長大,賀蘭貴妃又是親手將你養大的母妃,你對他們的感情自然要更加的親近些。」
「他們出事情,你自然第一時間會選擇為他們擔憂傷心。怎麼會立刻去聯想這里面會不會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里面。」任七月無奈的一撇嘴,攤開手並不準備為自己說好話,「畢竟你是被嬌寵長大的公主,政治這些事,確實不像狐狸那種冷血的人那麼精通。」頓了一頓,「呃,我也很冷血。」
安寧淡淡一笑,幾分淒涼︰「七月,你這是在安慰我嗎?」。分明就是在說安寧實在是太過天真幼稚。
任七月無奈了︰「好吧。我任七月確實不會安慰人。」怎麼竟遇見這些不好伺候的小祖宗。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處了,任七月單手插腰,準備支撐住自己,別再听到什麼驚天動地的決定就好。
「說吧,你準備怎麼做。」安寧現在應該沒有站在這里跟任七月閑聊的心情。
安寧緩步向門口走去,邁出去的腳步絕不再遲疑︰「老太君不是說了嗎。整個賀蘭家族的人,都需要我救。」拉開門就往外走。
什麼?任七月一跺腳,連忙追了出去。
我的好安寧,我告訴你,可不是讓你胡思亂想到這種地步的。
「安寧」任七月死死拽住安寧,「你究竟在想什麼?」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詭異?「救賀蘭全族?怎麼救?聖旨都已經下了。你瘋了還是傻了。你準備說什麼就可以把賀蘭全族都救下來?」晉皇怎麼可能會朝令夕改
安寧站住身,盯著任七月,滿目都是癲狂︰「我還能說什麼。我直接把所有的一切說出來。」抓住了任七月的肩膀,永遠尊貴的公主殿下早就已經是淚流滿面,「父皇怎麼可以這樣,只是為了預防宛玉哥哥篡奪皇位,不明青紅皂白就將一整個族人全部滅掉」
「那是賀蘭全族,守衛著我晉國邊疆,統領整個軍隊的賀蘭家族。如果殺了他們,那我晉國邊疆該如何,百萬子民該如何?為什麼一定要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好吧,任七月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話︰永遠不要做敵人希望你去做的事情。這句話是誰說的來著?管他呢,肯定是個偉人就是了。對于軍事尤其是晉國的邊防一竅不通的任七月完全拿不出任何一句話來反駁。
支支吾吾、思量了片刻,任七月決定還是利用一個人來做擋箭牌︰「如果賀蘭家族真的這麼重要的話,那麼為什麼對這一些都很清楚的李文啟絲毫不去阻止?」看著安寧,任七月認為會有一些效果,「那只狐狸精明到連賀蘭抄家,太子應該出面這種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計算清楚利弊。這種國家大事,他不可能坐視不理吧。」這可不像那只狐狸的性格。
「李文啟。」安寧咬牙切齒的笑,「他不過是一個只知道趨炎附勢的小人。精明?他的精明是用在怎麼攀附住太子哥哥的大腿上的」
「我的皇天菩薩」任七月都快被嚇傻了,連忙左右看了看,見身邊除了緊跟過來的冰心,遠處還有幾個安寧寢宮的宮女正在縮頭縮腦的觀望著。任七月立刻手一指︰「冰心,把閑雜人等都趕走。嘴不嚴的,就讓他們永遠都不必說話了。」
冰心自然知道安寧公主剛剛這些話傳出去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手一模腰間,點點頭,冰心立刻去消除隱患。
任七月仿佛第一次認識安寧,完全不敢置信眼前這個已經有些瘋癲的女人就是那位永遠穩重理智的安寧。「安寧,你真的是瘋了。」任七月拼命地搖晃了安寧兩下,「這種話居然會從你的嘴里說出來。你還是安寧嗎?」。
「那你要我如何說」安寧譏諷的笑,「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就為了保全太子哥哥,李文啟連這麼多年的兄弟之情全然不顧,竟然暗中支持將賀蘭家族滅的徹底」
啊真是要人命蕭宛玉動手的時候,他可是想到兄弟之情了?任七月又不能就這麼說出來,氣得快跳腳了。好吧,就事論事。「軍國大事我是不懂。」任七月的臉色可沒好看到哪里去,「不過只換了一批中層軍官,這麼簡單就把賀蘭家族的軍權完全架空。我可沒覺得這個軍隊必須由賀蘭家的人帶領著不可。」
現在賀蘭被抄家的消息已經正式宣告天下了。皇宮之中可沒接到任何有關于軍隊嘩變的消息。看起來大家都很是平靜的有些漠然的接受了。足可見這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賀蘭世家也沒好到哪里去。
恐怕可別是只百足之蟲就可以了。那樣才是個笑話呢。
「那麼七月你的意思是,賀蘭全族就應該活該倒霉接受這個強加在他們頭上的莫須有。等著落在他們頭上的那一刀,不該有一聲冤枉,不能有一絲掙扎。」安寧再度淚如雨下,「是這樣嗎?是嗎?」。
「那這世間公理何在?」
「拜托這世間哪里有什麼公理」任七月終于憋不住了,「就像你安寧。你現在說得這般的冠冕堂皇,不過是因為里面有著一個賀蘭淵而已。」幾步沖回宮里,一把將那份詳盡的情報收錄抓起來,再幾步沖出來,在安寧面前展開指著上面的累累人名,「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究竟涉及到了多少朝中大臣,你怎麼不替這些人喊冤,只知道看著你的賀蘭淵。」
將收錄狠狠摔到地上,任七月也火了︰「尊貴的公主殿下,咱們這宮里暫時沒人,敞開天窗說亮話吧。你不過是想救賀蘭淵而已,不過可惜得很,現在看來,沒戲了晉皇老爺爺把這個案子做得徹底,誰也撼動不了。」
「這可不是上一世的‘莫須有’。這次的理由充足的很,與後_宮嬪妃通_奸,污蔑太子,與朝中重臣串通一氣,陰謀顛覆太子之位。」
任七月抓狂了「這種驚天大案,你是玉皇大帝也翻不了案你省省吧」
「可是這明明不是賀蘭家的人做的,為什麼一定要栽倒他們頭上去。」安寧指著地上的那一排排人名,「還有,這些大臣終歸是無辜的,為什麼一定要將他們也扯進來」
受不了了任七月從地上把名單抓起來,仔細的一找,指著其中一個人,咬牙切齒的指明白了給安寧看︰「這個人,你還記得吧。太學蘇教授。」
安寧怔愣了一下,點點頭,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任七月會知道這個人。
「在那次國宴之上,從簽筒里面將問題抽出來交給晉皇的人,就是他沒錯吧。」任七月干脆說得更清楚些,「就是那個抽出‘晉國邊疆國土多大多寬’問題的太學蘇教授。」
「我可是記得的。你曾經在那次便對我說過。」任七月喘了一口氣,「這位太學蘇教授在上一世便是被卷入‘莫須有’大案,連帶著抄家滅族的無辜大臣之一。」
「你就沒有想過,蕭宛玉的目的可是這道題必須出現在國宴之上。而當時蘇教授手里面的簽條可是蕭宛玉最後的一次機會。以蕭宛玉的行事作風,他會憑著運氣去做事嗎?你敢說這位蘇教授當真無辜?」
「這次擁立四皇子為太子的文書我也已經搜集過了。蘇教授不愧德高望重。他可是領軍帶頭的人物。他會無辜?說出去誰信」任七月終于得以休息一下,緩緩道,「反正我不信,晉皇老爺爺也不信。」
安寧徹底崩潰了︰「你是說,這些大臣其實都是宛玉哥哥在朝中的背後勢力。」
我的祖宗您總算是開竅了。任七月點點頭,頹廢的將手中名單扔出去︰「沒錯。這都是蕭宛玉的人,肯定有被冤枉的,但是沒有能逃掉的。」
「為什麼?」安寧仍然沒有辦法接受,「為什麼要做的這麼徹底?為什麼一定要死這麼多人」公主殿下明明一切都清楚,但就是不能忍受。
任七月再度無奈的嘆氣。好吧,好吧。本小姐接著開導你。「听說過‘鄭伯克段于鄢’沒有?」
這個故事最簡單的說明就是︰做哥哥的長時間放任弟弟的放肆無禮,甚至在得知弟弟有造反之心也不予理會。直到弟弟真的舉旗造反了,做哥哥的這才迅速派兵鎮壓弟弟,一舉將弟弟殺死。旁枝末節,一切就都省了吧。
「七月你的意思是?」安寧恍惚著有些明白了。
「是啊。就是這個意思。」任七月還是很佩服晉皇的,「為了不讓這種哥哥放任弟弟的權勢長大,其真正目的是想要弟弟真的謀反以抓住把柄,得以一擊致命,將弟弟這個後患徹底滅掉。這種慘劇的發生。晉皇老爺爺直接便將剛剛冒出的芽頭全部鏟除了。」
「你不覺得,晉皇老爺爺,其實是在保護蕭宛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