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的走到窗前,伸手試著撫模一下那些依舊在燃燒卻已經是靜止狀態的火焰,任七月被燙的連忙收回了手,原來只是時間被定格,熱度與能量還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初雲微笑著看她像個孩童一般懵懂又新奇的左右亂模。恍若這許多年過去,當初在自己面前笑的純潔天真的女孩子從未被世俗侵染半點,對這陌生的世界總是保留了無限的探奇,無論受了何種苦難卻總是亦如新生。
「七月,跟我走吧。」伸手將任七月的手握在手心里,只乳白色仙光環繞任七月的身體走了一圈,再看她時便已經重又整潔一新了。
任七月舉起手看了看,就連方才那一點微紅都沒有了,真是好仙法。「我為什麼要同你走?」開口說話卻是從未有過的冰冷,「你們神仙玩我也該夠了。現如今我只想自己選一個干干淨淨的死法,這都不讓人如願。怎麼?是蕭宛玉的大限依舊未到?所以留著我再等個幾年再度出山?」
不去看初雲臉上凝起的那一層淡淡的憂傷,任七月推開門,毫無留戀的往外面那依舊熊熊燃燒著的火場走去︰「我不想再任你們玩下去了。」這一句話沒有說完便已經立刻看見了火海之中正被烈火燒得衣衫盡燃的李文啟。
「狐狸」一聲痛喊,任七月撞過層層的火焰直沖到李文啟的面前,不顧現在的妖狐已經幾乎是個火人,攔腰拖著他就往火場的外圍一路拖出去。直到沖出來這才看見留在火場外面干著急的遙光與賀蘭淵。這兩個人很明顯的都有被火不同程度的燒傷,看樣子是沖進去卻實在無法往前而退了出來。
直接用整個身體緊緊摟住燃燒著的李文啟,從火場中這樣一路走出來任七月的全身卻沒有半點傷害,她當然知道是神仙將那些攔路的火焰全部熄滅掉。再度抬起頭,果然李文啟身上的火焰已經全部熄滅,只是看著他一身的燒傷焦黑,能不能活下來卻只能是未知。
「你救救他」任七月看著跟隨著她從火海中緩步走出的初雲,聲淚俱下的哀求,「你救救他,他這樣會死的」這麼落後的醫療環境,這麼嚴重的燒傷,這根本就是只能等死,再也沒有第二種可能。
初雲手只在李文啟身上懸浮著停頓了片刻,但是任七月卻看不出李文啟的全身有任何的變化。「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救救他」任七月起身緊拽住初雲的衣袖,焦躁的幾近瘋狂,「你不救他,他便是死定了我求求你你讓我做什麼都好,我不死了,我等著你讓我去死的那一天,在這之前,我一直都乖乖的可不可以,什麼都听你的我求求你救救他」
「七月」初雲听完這番話,一直微笑著的唇角終于緊緊繃住,輕柔淡然的聲音也冰冷堅硬的似冰霜而出,「李文啟不會死的。這是他不能躲開的一個大劫,這些痛苦是他必須承受的。我所能做的便只能是將這傷害降到最低。更多的,恕初雲無能為力」
任七月卻只將一個詞听進了心里︰「他不會死?」不管是命中注定還是天意弄人,只要他不會死,那便萬事全休。心中一片釋然,唇角終于又可以微笑︰「好,你說他不會死,我信你。你想讓任七月如何做,我听你的就是。如何,說吧。我還需要去哪里活個幾年,再出來與蕭宛玉對著干。」
不就是這糾纏不斷的孽緣嗎。任七月自己給自己打氣,習慣了就好
反反復復听這任七月這麼說,心下已經動了真怒的初雲手只一揮,石橋上面的火焰全部熄滅︰「你隨我來。」拽起她的手直走到被定住的蕭宛玉面前,「你要殺死他,再無後患,是也不是」
任七月現在反倒是一頭的霧水,自己還沒生氣呢,他氣個什麼勁兒︰「是啊。」
初雲再不說話,只是伸手向蕭宛玉的心髒處抓過去。
「初雲住手」一把寒劍硬生生的插進來阻擋住初雲的手,柒染瞬間現身將初雲的意圖阻止住,「你在做什麼,這個凡人今天是注定會死在這里的。又何須你插手你知不知道你再開殺戒,後果會是什麼。」
初雲手指只在柒染那柄寒劍上面輕輕一彈,那樣仙光環繞的凜凜寶劍瞬間便化成了一縷青煙。眉目不變,開口亦如平日里的溫文︰「我很早以前就已經不再去在乎什麼結果了。」初雲此刻身上卻隱隱的透出一股寒氣。
任七月突然覺得一陣惶恐,莫名的開始心慌,知道有些不對卻不知如何阻止。
柒染立刻急了,空手便來抓︰「再犯天條你便只有死路一條了」雖然知道自己對上初雲等于是白白送死,卻根本沒法容忍就這樣眼看著他自己走上絕路。
單手一拂便將柒染揮開極遠,收回手時只在蕭宛玉脖頸上隨意而快速的劃過,再去看他的手,依舊是白皙如玉,上面沒有半點鮮血的紅色,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初雲再只一揮手,時間開始流淌,灼熱的火焰繼續燃燒,蕭宛玉卻只剩下了靜立不動。
「初雲?」任七月小心翼翼的問,他今日為什麼生氣了?他剛剛做了什麼?這話還沒有問出口,便已經看到蕭宛玉的脖頸上溢出了濃稠的鮮血,冉冉如泉涌一般只瞬間便將他胸前的衣服全部染透。連聲音都沒有再發出,軟軟倒在地上的蕭宛玉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任七月驚嚇的捂住嘴,卻只听身邊柒染一聲怒喊︰「你瘋了」
便只隨著柒染的一聲叫喊,天空中轉瞬之間便已經烏雲密布、電閃雷鳴柒染不用抬頭去看便知道發生了什麼,再度變幻出手中寶劍,便只剩下拼死一搏了。
初雲依舊是那樣淡然處之的模樣,殺人他並不在意,被追捕他也並不在意,便是上了誅仙台又如何。他已活了千年,就此消散,便也抵得過這凡人的輪回了。「染染,你不用為我做什麼。初雲自會去逃命的。」
「放.屁」柒染終于動了粗口,「你逃你逃到哪里去這天下都是玉皇大帝的,你又能往哪里去逃?」這種話還是騙給小孩子去听吧
唇角淡淡勾起一抹笑容,不再解釋的初雲只將任七月抱進懷中,輕輕地安撫她︰「莫怕,我帶你走。」咒術念動,便只在流光飛舞的短短瞬間,初雲帶著任七月已經從方才燃燒著沖天火焰的水榭樓閣來到了一個全新的陌生之地。
現在大腦已經完全是一片混亂的任七月怔愣了好久,這才從初雲輕柔的一聲聲「七月」的叫聲中神魂安定,不知所措的四下里看了看,這里,看著當真是好生眼熟。「初雲,這里是……」恍然大悟後滿心滿懷的的只剩下驚訝與疑惑,「這里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這里是我的世界。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為什麼可以回來?當初你可沒說我是可以回來的。初雲?」緊緊將他拽住,生怕他只需一個轉身便可以消失不見。在這個世界里她已經是個死人,回來又有何用處?
終于露出今日唯一的最為真摯的笑容,初雲寧靜如湖泊般淡泊的雙眼閃現出一絲流光璀璨。「七月,你的命運確實一直在被這上蒼玩弄。你覺得不公,初雲也覺得不公。在這天上千年過隙,我只覺得凡人蒼生皆如螻蟻,從不值得神仙憐惜半分。卻是跟隨著那人下世走了一遭,遇見你,才覺得這螻蟻為何便不能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司命簿上你硬是改了幾次命,如今,我便讓你再不受上蒼操控。」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懂什麼改命?什麼操控?」任七月只覺得現在的初雲令她極度的陌生。不是溫柔的,不是淡然的,那如風般舒逸,如雲般飄渺的神仙卻似染了人世間的煙火,恨得決然,笑得恣意。
柒染在此刻終于追了過來。身後那一群鋪天蓋地的天兵天將安靜地將這三人包圍住,卻不急于立刻上前捕捉初雲。柒染的眼中已有了絕望︰「逃到這里又有什麼用?玉帝打發個手下過來交涉兩句,不過一時三刻仍會被抓回去」沒有生路,再也想不到任何辦法,「初雲,你這究竟是為什麼?」如何也想不明白。
「為了……」初雲微笑著將任七月抱在懷里,在她額頭上輕柔的一吻,「我命由我不由天。」伸手自胸口掏出一團閃爍著淡淡紫色光輝的光芒,將任七月的衣袖掀起,讓那光芒融入她手臂上那塊瑩瑩流動著粉紅色光芒的水滴石,「七月,從這一刻起,你非人非仙,跳出輪回,再無人可操控你的命運,你便是你,你便只是你。」
「那是你的仙魂你竟是要死嗎」柒染扔掉手中寶劍,在初雲的阻止下卻是如何都近不了他與任七月的身。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仙魂融進了任七月的魂魄之中。待得終于可以用手抓住身形已經開始變淡的初雲,聲嘶力竭也無法訴出心中那無限的痛楚︰「千年相伴,你卻是要舍我去了」
初雲又是那樣淡然的笑︰「千年已過,我早已倦怠,就此去了,終是隨了我的心意。染染,莫哭,你該替我感到高興才是。」
將這句話听了,柒染燦然一笑︰「好,你若死,我便死。千年有你,萬年也仍是你染染心中,再無旁人。」自胸中也掏出一團純藍光芒,任其消散,手握住初雲的手,清脆笑聲中,兩人漸漸消失不見。
當這空中再無那青草的香氣,何人所說「七月,要活下去」卻再也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