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材高大的士兵向那軍官抬手行了一個軍禮,聲若洪鐘地報告著,然後請示道︰「旅長,這些俘虜如何處置?」
那名軍官始終不曾抬頭,柳絮只看到他軍裝領子上金色的領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听了士兵的話,眼皮也沒抬,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個字︰「斃」
跪成一排的幾個兵頃刻間癱軟在地,面如土色,磕頭如搗蒜,苦苦哀求著︰「長官饒命長官饒命啊」
秀芝和柳絮也不顧一切地拼命大叫起來︰「長官我們是老百姓衣服是他們的,我們是女人啊……」
那名軍官聞聲猛然震動地抬起頭,眼中精光閃爍,兩道清冷而犀利的目光向柳絮和秀芝直掃過來。
柳絮的心急跳了兩下,一下子愣住了。
她動了動嘴唇,難以置信地微弱地喊了一聲︰「宋少陵」
軍官站了起來,眼楮一瞬不瞬地盯著柳絮那張糊滿了灰塵的臉,嘴角慢慢向上勾了勾,漆黑如墨的眸子深處閃過一抹似欣喜似狡黠的光芒,他微微一笑,道︰「沒想到我們又能見面。」
他背著光站著,身材本來就高而挺拔,此時穿著藍灰色的軍裝, 亮的黑馬靴,站在那里更加顯得英氣逼人。迎面的陽光有些刺眼,柳絮微微眯著眼打量著他,只見他寬邊軍帽的帽檐低低的壓在眉際,更顯得帽檐下露出的那雙黑眸深不可測;帽子正中綴著一顆紅黃藍白黑五色帽徽,配著金色的領章,襯托得那張臉稜角分明,有若刀裁。
面前這個人氣定神閑地站在那里,舉手投足間隱約有種氣吞山河的氣勢,與當初那個氣息奄奄的宋少陵已是判若兩人。
柳絮望著他徑直向自己走了過來,只覺得驚喜交加,簡直說不出話來。
宋少陵目不旁視地走到她面前,剛要說話,臉上忽然變色,回頭沉聲叫道︰「軍醫」
柳絮愕然問道︰「什麼?」下意識地就想抬手模臉,卻驀然發現自己仍然被五花大綁著。
「你臉上有傷,可能是被彈片劃的。」宋少陵仍然一眨不眨地望著柳絮,唇邊帶著那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一邊親自給她松綁。
「喂喂,我跟她是一起的,長官麻煩你也叫人把我放開呀」,秀芝已經思忖出柳絮跟這位「長官」必是有著很深的交情,這一喜非同小可,當下雀躍著叫了起來。
宋少陵對她完全視若無睹,目光在柳絮臉上不曾離開一秒,只隨意對兩名近戍揮了揮手,自有士兵上前替她松綁,不提。
這里,宋少陵細細端詳著柳絮烏突突雞窩一般的頭發,和黑不溜秋骯髒不堪的臉,先輕輕蹙了蹙眉,後又忍俊不禁,道︰「你挖煤去了?怎麼跟這些烏合之眾混在一起?」
說話間,軍醫已拎著藥箱小跑著趕了過來,看了看柳絮臉上不過是皮外傷,當下替她消了毒,悉心包扎了起來。
柳絮便將和秀芝兩個如何出城,如何遇到亂兵,如何沒有方向目的地在山里山外亂轉了這些天的情形簡略跟他說了說。
宋少陵瞧著軍醫給她包扎傷處,听著她的講述,一直神色如常;直到听她講起那兩個兵對她和秀芝欲行不軌時,臉上勃然變色,回頭一一掃視著那幾名五花大綁的俘虜,眼中閃過一抹令人膽寒的殺機。
柳絮簡短地講完了自己的經歷,好奇地問道︰「你呢?竟然做了大官了?」
宋少陵扭過頭來,臉上神色已恢復如常,淡淡笑道︰「因為打赤峰的時候和少帥有過命的交情,所以……也不過是臨危受命,代行旅長職責而已……
「少帥?又是誰?」柳絮挑了挑眉毛,忍不住問道。
「就是……」宋少陵微皺了下眉,旋即笑道︰「說來話長……呵,不說這些了,你呢?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想回城……」
「不去我家了嗎?」。秀芝忍不住低聲插了一嘴。
柳絮沉吟著,茫然未決。
宋少陵立刻皺眉道︰「城外兵荒馬亂,你們兩個女孩子還敢亂跑?好大的膽子我看還是等天黑以後我派幾個人穿便裝送你們回城。這一帶仗剛打完,還算是安全的。」
當下埋鍋造飯。柳絮從懷里模出那只鳳釵,由衷地對宋少陵說︰「沒想到你留下來的這只釵今天居然救了我現在,該物還原主了。」
宋少陵微微瞟了一眼,將她的手一推,眼楮看向別處,臉上似笑非笑地說道︰「我送出去的東西,不可能再收回來。」
柳絮正待再說,山林里忽然響起幾聲沉悶的槍響,細數是五聲。
柳絮渾身一震,驚懼地向林子那邊望去,宋少陵伸手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扳了回來,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還不知道,在城里,你住在哪兒?以後我去哪兒找你?」
「找我?」柳絮錯愕地望著他,眼中一片茫然。
「現在直軍已經潰不成軍了,不出一個月,奉軍一定會開進北京城。到那時,我就去找你。」宋少陵平靜地說。
他幽深的雙眸定定地瞅著柳絮,唇邊淡定的笑意中竟微微有一絲局促。柳絮心里有些糊涂,又有些明白,不由得就將頭低了下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囁嚅道︰「可是,我……我已經……」
恰在此時,一個士兵快步走了過來,立正,軍禮,雙手捧上一張電文,說道︰「旅長,少帥來電。」
宋少陵的神情立刻變得凝重而嚴肅,接過電文反復看了兩遍,眉頭緊緊擰了起來,抬頭對柳絮說︰「隊伍馬上要開拔,不能等天黑了,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們回去。」
出城時乘坐的那輛馬車還在,車夫卻早已不知去向。柳絮和秀芝坐上車,宋少陵對趕車的兩個穿著短打扮的彪形大漢沉聲道︰「柳小姐路上如果出半點差錯,你們也就不用回來了。」
兩個大漢互相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恭聲道︰「旅長請放心,一定把二位小姐平安送到」
馬車 當 當行出數十米開外,柳絮撩開車簾,宋少陵的面容已經模糊,那抹灰藍的身影卻還依然佇立在路邊,向這邊遙望著。
(抱歉,今天女兒兩歲生日,一天都在玩,集中不了精神碼字,只寫了兩千,對不住大家了,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