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柴松果然睜開了眼,那神色似乎是在告訴方小微,讓她將還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
方小微也知趣的不再搗糨糊,直入話題的說道︰「雖然前輩表面上只管一個菜園子,但我從前輩第一眼看見這匕首時的眼神就可以推測,前輩一定知道為什麼這把匕首除了我,別人都無法使用,這可能涉及到一些我們新人最好不要過早知道的東西,但我身為這匕首的主人,早知晚知又有何區別,還請前輩賜教。」
「丫頭不笨嘛。」柴松聞言一笑,沉吟了片刻後說道︰「看起來你似乎還沒有告訴你同行的兩人,送你這把匕首的人是誰了。」
「我只是不想讓他們對我有太多的想法。」方小微說著猶豫了一會才又道︰「實不相瞞,送我這件禮物的就是清宇門北山組五極弟子之一的封承北,其實前輩也是看出這個才會一直不計較我們三個犯的過錯對吧。」
柴松沒有再掩飾什麼,點頭說道︰「他能把這個當禮物送給你,我也就明白你身為女孩還杜撰了名冊依然能被錄取的原因了。」
方小微聞言心中一驚,不過隨即也就釋然了,這人既然什麼都知道了,到現在還有向著自己的意思,顯然的自己人了。
柴松沉吟了片刻後慢慢說道︰「這把短刀實際上已經認你做主,如你所說的那樣,你現在是它的主人,它的身上落了你的印,自然不會听別人使喚了,這一點他倒是用了心了。」
方小微在心中細細消化著柴松所說的每一個字,一股暖意漸漸浮上心頭,落了她的印,也就是說這把短刀任憑她使喚,就算被別人搶去也不會對她造成傷害。
短短的幾天相處,周圍就出現這麼多以誠相待的人,她何德何能,她無以為報。
可是這份感動隨即又被柴松的一瓢冷水澆滅,柴松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說道︰「你現在一定特別想感謝誰吧,不過,在此我想有件事還是告訴你為好。你的樣貌有七分像二十年前無故失蹤的北山組女弟子,也就是封承北的大師姐。」
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方小微月兌口問道︰「前輩,你說的是——溫懷柔?」
柴松聞言,目光一凝︰「你連這個都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來歷?」
于是方小微將自己差點被村民當成妖怪燒死,後幾經周轉被墨杉搭救,然後帶到清宇門的來龍去脈撿精要的說了一遍,當然,她是哪里來的,這種不好解釋也沒有意義的話自是一筆帶過。
看起來柴松對她是樵夫之女還是富貴千金的身份並不感興趣,卻是新奇于墨杉竟也干涉進來。
方小微在回想遺漏之處時,又補充了一句︰「誤闖供奉祠堂時我還踫到過一個赤瞳男子,他也問過我與溫懷柔是不是有關系,然後就把我放走了,後來听大伙說,那人很可能就是魔教的少主,號稱魔公子。」
方小微的這個補充卻讓柴松沉默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忌諱的事。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容易勾起人想知道的,但是剛剛領教過柴松‘威儀’的方小微即使心里有這樣的想法,也是不敢再輕易去問了。
良久柴松才開口說道︰「溫懷柔失蹤時我已離開北山組幾年,一直待在菜園子里,也不知道那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頓了頓他又說道︰「也許不知道反而比知道要好。」
方小微則是止不住新奇的說道︰「原來前輩也是北山組的,怪不得那種感覺特別熟悉。」
「看來你連北山組的組長凌北蒼都見到了。」柴松聞言終于從那破藤椅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望著站在不遠處堤下時不時朝這邊看兩眼的花宇和阿南,片刻後又說道︰「其實我和凌北蒼是一起入門的,瞧瞧這變化有多大。」
方小微聞言,嘴巴都快張成了O型。
這老頭從外貌上看,少說也有六七十歲了吧,跟那三十出頭,一身飄逸素袍懷抱古琴的凌北蒼完全是天上地下兩個世界的人,如果不是柴松自己說的,打死她都想不到他倆曾是同輩師兄弟。
她想起司徒可可曾說過的話,不禁感嘆,這因為資質高低而影響到的修為深淺竟是對身體外貌有這麼大的影響。
「想想都慚愧,我跟他的起點其實是一樣的,一同入門,住在一個舍下,修習一樣的心法,唉——」柴松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數十年如白駒過隙,師弟現今已躋身地仙行列,而我卻一無所成,坐等老矣。」
他的話中多有失望之意,卻無嫉妒之感,方小微禁不住想安慰他兩句,轉念一想,覺得十分不妥,略一斟酌才笑著開口道︰「前輩如果不種菜,清宇門上下恐怕都要吃白飯了,其實我覺得前輩種菜的水平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了,而凌前輩恐怕連鋤頭都不會拿呢!」
「呵呵,也就你敢這樣用損凌北蒼的辦法來安慰我了。」柴松展顏一笑,接著說道︰「我怎麼感覺你似乎很樂意進北山組?」
「有什麼不妥嗎?」。方小微面露好奇。
柴松回過頭來說道︰「你知道那麼多事,難道就沒有人告訴你北山組的情況嗎?」。
方小微搖了搖頭。
「清宇門分東西南北四峰,其他三峰都是以堂為建制,各有正副堂主一名以及若干傳功長老,唯獨北山組以組為建制,因為北山組只有一名組長和親傳弟子,組中沒有傳功長老是因為這個獨立的組是不負責培養弟子的。」
方小微聞言心中一沉,照這麼說,她豈不是進不了北山組了?她還沒有那麼自信自己能有那麼好的運氣一躍成為凌北蒼的親傳弟子,最近不是一直在走霉運麼。
柴松注意到方小微臉上表情變得有些沉重,更是多了幾分確定她想入北山組了,就沒有隱瞞的將自己的推測說了出來︰「你也不用太擔心,既然你的名冊都有人事先給你偽造好了,那說明收你入門是北山那邊早就授意的,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入北山組也沒多大問題。」
方小微忍不住問道︰「前輩,你所指的‘大的意外’是指?」
「幾天後就是入門小試,只要別太丟臉就行了。」柴松說著從袖子里模出一本薄冊子遞給方小微後又道︰「這本初級心法如果你能在這幾天突破第一層,那麼一切就都好說了。」
方小微接過冊子,封面的三個字她自然是不認識的,不過她是不在乎這名字叫得多麼好听的,重要的是在里面啊。
這薄冊子看起來只有寥寥兩頁,待方小微迫不及待的打開後,頓時覺得眼冒金星,冊子里泥鰍一樣的象形字她不但一個不認識,多看兩眼還會覺得腦子發昏。
一旁柴松看見她眼里漸漸起了霧,連忙解釋道︰「這是我的手抄本,字體難看了一點,見笑見笑。」
方小微連忙關上冊子,使勁眨了眨眼楮,然後干笑著說道︰「哪里哪里,前輩獨特的狂草風格史無前例,恐怕也難有後來人可以超越了。」
「呵呵,你這丫頭,一輕松下來就拿人開涮,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柴松沒有計較方小微的話里帶話,略作沉吟後又說道︰「其實北山組也不是什麼聖地,如果進不去,待在別的堂里或許對你來說會更好……「說到這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望向水庫的眼楮慢慢睜大,半天才道︰「那兩個小子在搞什麼鬼?」
方小微本來正準備順水推舟的問一句北山組有什麼不好,看到柴松吃驚的眼神,她立即將話頭都咽了回去,朝柴松眼神所指的地方看去,只看了一眼就撒腿向下跑,邊跑還邊喊道︰「出了什麼事?」
還沒等她跑到,那邊花宇已經喊開了︰「閘口好像壞了,水一直關不住。」
方小微跑近了仔細觀察後才發現,那石頭堆砌的閘門已經垮掉一半,翻倒的石板後面是巨大的白蟻巢穴,白蟻築巢本就會把土鑽出一片細密的小孔,導致土壤失去支撐力,石板的倒塌也是因為後面依靠的土壁被鑽空的緣故。此時沒了石板的阻擋,碎粒一樣的土壁輕松的就被水重開,並且那豁口有變得越來越大的趨勢。
果不其然,隨著口徑增大,豁口上面的土壤終于支撐不住,垮塌下來,盡管如此也沒能擋住水流的沖擊力,瞬間被攪得沒影,原本整齊的堤岸如同被崩了一顆牙齒一樣露出一個缺口來,浪頭也越來越猛,缺口外圍的菜地已是一片汪洋,如果不加控制,天黑時這一片地方恐怕都會淪為淺水灘。
「怎麼回事?」
不遠處,柴松緊跟著走了過來。
方小微抽了一口涼氣,想了想回他道︰「前輩,你喜不喜歡吃魚啊。」
「談不上喜歡,不過還能接受,你問這個干什麼……」柴松話沒說完,就已能看到眼前堤上被水沖開的一個大口子,他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我每次遇到你們都不會有什麼好事呢?你們是災星降世還是禍害附體啊!」
方小微咬了咬下唇,陪著笑臉說道︰「嘿嘿,不要這麼說嘛,其實也不全是這樣,至少還有魚嘛,還是葷的。」
柴松聞言,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只是左邊一條眉毛朝上抽搐了一下,過了一會才哼了一聲,說道︰「你想得倒美。」
還沒等方小微有納悶的空,就見柴松平伸出手來,手掌朝天,五指彎成蓮花座一樣的手勢,片刻過後,那只手中藍煙氤氳,隱現出一個半透明的瓷碗狀物品來。
如此變化還不算完,當他那手里的藍碗完全實體化後,他又高舉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捏了個訣,念了很短但听不懂的一句咒詞後,本來四溢開去的水竟從地面飛上天空,往他那兩根手指上空的一個小點聚集,且不論聚集了多少水,那個小點的體積居然沒有絲毫變大的跡象。
大約只用了十來分鐘,整個水庫的水居然就那麼被吸得干淨,連流到外面菜地里的散水也沒有絲毫遺漏,在場的其他三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
良久,方小微回過神來禁不住感嘆道︰「好厲害啊!」
柴松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反而肅然道︰「僅這點本事就能讓你這麼興奮麼?太膚淺了。」
一旁的花宇搖了搖頭補充道︰「前輩,剛才你真的很厲害。」
「其實這些只不過是幻象。」柴松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周圍的菜地︰「你們看看剛才的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