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然被方小微猜到個八成,三人被安排去菜園子里種菜,做些除草,澆水,撒肥料的工作,至于其他陸續上山的新人,可能是怕人太多難免有鬧情緒的,所以安排內容都是不公開的。
在一個童子模樣的人帶領下,三人來到一處約有三公傾的大水庫面前,定楮一看,才發現所謂的菜園子,就是圍繞著大水庫一圈的菜地,就在三人有些驚愕的時候,那個童子連招呼都沒打就憑空消失了。
三人只好眼楮瞪眼楮,鼻子頂鼻子,一陣相對無言後便無精打采的朝水庫走去,特別是方小微,一早就抱定‘今天不好過’的覺悟的她現在如同被抽空氣的氣球女圭女圭一樣,就差沒抓著花宇的衣襟在後面拖行了。
花宇終于是有點受不了她這德行了,說道︰「不就是得多干點體力活,至于這個樣子嗎?」。
方小微懶懶散散的答道︰「難道你覺得我們是來散步的?我難以想象拎著一個大水桶圍著一個走一圈都要半天的水庫做一天圓周運動會有什麼浪漫的地方。」
花宇有些無法理解的看了她一眼,一旁的阿南又開始重復昨天說過的話︰「你的那份我會幫你做。」
方小微聞言心想,莫非這家伙昨天真沒听到花宇的話,隨即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連忙擺手做了個不必的動作然後說道︰「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本事,可是你能低調一點嗎?我很相信那些修士雖然還沒成仙,但鼻子一定比狗還靈,要是讓他們嗅出什麼,我們三個的下場可能不會比被群狼圍攻要差。」
「阿南,我們是一起的,或者說就現在看來,我們是伙伴。」花宇拍了拍阿南的肩膀,指了指水庫堤壩上的一個黑點又說道︰「不如我們先去問問那個人今天的任務有多少,他看起來應該是個管事的。」
隨著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見水庫的堤壩上搭了一個棚子,除了棚子頂能夠遮擋陽光外,棚子下面就只剩四根柱子,有風吹過的時候,那棚子明顯的就在搖晃,典型的危險建築。
破草棚下的破藤椅上仰面躺著一個衣著破爛的干瘦老頭,臉上蓋了一片白菜葉,似乎在打盹,可是走近來看,又似乎不是。
因為在單薄破舊的衣服下,他的胸膛幾乎沒有起伏。
方小微見到此景,忍不住小聲問花宇︰「你看他是不是沒氣了?」
花宇也是小聲的回復︰「不會吧,這里好歹也是名門大派,怎麼會輕易死人?」
這時,一陣猛烈的風刮過,十分合時宜的掀開了蓋在那人臉上的菜葉子,現出他人的面貌來,方小微一行三人看到,都不禁驚愕了。
隨著手中的水桶跌落地面,滾下庫堤,那個人也睜開了眼,然後也是一臉驚愕的忽然站起身來,可是還沒等他那張了兩下的嘴說出一個字來,頭頂的破草棚就嘎吱一聲砸了下來。
這人,不正是那天救他們從狼群圍攻中月兌險,卻反而被他們破壞了好事的那個老頭嗎?
方小微反應過來後的第一動作就是朝庫堤下跑去。
不過她才跑下堤來,就看見那老頭穩穩的站在眼前,一點都沒有被東西砸過的跡象,甚至連發型都沒亂——雖然他的頭發已經如同沙漠里的仙人掌一樣稀有,並且貌似從來沒有梳過的在後腦勺上扎成一個小球。
身後的兩人並沒有同她一起跑下來,她忽然發覺自己這發自本能的逃跑在這修為不淺的老頭的眼里是多麼的幼稚啊。
看見老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方小微覺得有必要打破這份有些詭異的安靜,于是為了挽回一點面子,她隨機撒了個謊︰「呃,我是來撿桶的。」
「這麼說你們三個都是這次新招弟子中的一員了。」老頭眯了眯眼,過了一會才又說道︰「這樣的弟子都招進來,不知道以後是福是禍啊。」
他這一句話正好戳到了剛剛自覺丟光了面子的方小微的痛處,于是方小微管不了還有沒有臉面了都要瞪他一眼︰「老頭子,不要小看我。」
「你太敏感了,小東西。」老頭做了個否認的手勢,然後又說道︰「你說這話的時候就表示你在自己否定自己了,難道你就不覺得我是在夸你嗎?能在清宇門搞出點動靜的人可都不一般吶。」
「站在我的角度,可不會輕易那麼認為。」方小微雖然不承認老頭的說法,但語氣明顯緩和下來︰「我的自戀心理還沒有達到白痴的程度。」
「自戀?」老頭有些不明白的望著方小微。
方小微卻沒有接話茬,而是將手中的桶放下,挺直脊梁的站好,表情嚴肅,字句清晰的說道︰「事實上,我欠你一個道歉,不管你接不接受我的歉意,目前我能力所達的只有這些——對不起。」
她的話音剛落,就听到從堤上飛奔下來的花宇的喊聲︰「前輩,那天的事,是我領的頭,要懲罰先懲罰我!」
花宇的身後是緊跟而來的阿南,待他說完,阿南才沉聲開口道︰「算我一份。」
「原來如此。」老頭將三人都掃了一眼,似乎有所感觸的一笑,隨即說道︰「從一開始你們就覺得我是報復心那麼強的人嗎?」。
花宇一怔,不禁問道︰「可是,那靈物是你用靈力澆灌而成的,異常珍貴,而我們卻毀了它,你難道不在乎嗎?」。
「將你們挫骨揚灰也不能保證它能回來,那我何必多生殺戮?」老頭輕描淡寫的找了一個理由,然後可能覺得這個理由自己都覺得單薄了點,又補充了一句︰「況且如你所說,它既然是異常珍貴的東西,你就那麼自信沒有使用任何法力的一刀就輕松了結了它麼?你的輕信不代表我就會小看自己的能力。」
「難道……」
「不要多問。」老頭截斷了花宇的話,然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小子,我可在你眼里看到了貪婪,你比那家伙要難看透多了。」
花宇的身子明顯在听到這句話後抖了抖,從老頭身邊抽身出來後退了半步。
于此同時,老頭抬高了聲音,如同法官宣布嫌疑犯的罪行一樣對三人說道︰「一點不心疼那是假的,既然你們自己撞上來了,這片菜地的灌溉任務就交給你們了,年輕小伙子門,好好干吧!」
時過上午,日頭漸烈,老頭又回到已經被花宇和阿南修好的草棚子里仰躺在藤椅上閉目養神,站在一旁的方小微看他一臉享受的樣子,實在琢磨不透在這種環境下能舒服到哪里去。
通過簡單的交談,方小微得知這個名叫柴松的老人已經管理了這處菜地有五十多年了,不知為何,他居然絲毫沒有厭倦的念頭,只是修行進度一直不如人意,漸漸的,門主就默認了他一直將菜種下去的工作,不過除了菜地里的事,每到有新弟子入門時,他還會兼職給新人們安排任務,就如這次一樣,安排方小微一行三人在田地里揮汗如雨。
只是柴松沒有料到,這丫頭雖然不擅謀算,卻是不笨的,居然沒過一會就發現了堤壩下藏著的閘門,其實這本來就是任務中的一個環節。
歷年的新人當中,面對要在一天將菜園子里的菜全部澆一遍水的任務,有一批人會直接選擇放棄,然後趁園主在草棚子里假寐的時候,察言觀色的躲在地里偷閑,這是不務實地的狡詐。
另一批人則會老老實實的按照園主的吩咐一瓢一瓢的澆水,期間可能會有埋怨之聲,最後也沒有能完成任務,卻是能吃苦之輩,憑此可以在名冊上得到一定的推薦分數。
還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就是如同方小微這樣發現了閘門的,只要將閘門打開,水自然會流入田地里,通過橫豎的泥溝自然不費力的就將所有的菜地都灌溉好了。
只是這最後一種人雖然聰明,反而卻得不到推薦分數,因為如果只有聰明而心術不正的話,反而比那種能吃苦卻老實的人要麻煩得多,好在柴松一早就看出方小微雖然偶爾會干點壞事,內心卻無大惡,例如她現在就在趁他閉目養神時,從地上捉了一只螞蟻放在他的鼻孔下面。
「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有那麼多小動作。」柴松用鼻子噴出一股氣流將螞蟻推下地上,然後睜開眼看著腦袋明顯剛剛歪去一邊的方小微。
「我那是覺得前輩很平易近人才開了個小玩笑。」方小微說話時臉依舊看向天邊。
忽然,那種充滿危險氣息的壓力憑空而出,方小微頓時覺得有些窒息,潛意識里蹲來,同時听那老頭在耳邊說道︰「那現在你覺不覺的我還很平易近人呢?」
「不了不了。」方小微對這種感覺熟悉無比,卻從骨子里懼怕,立即投降了,連連說道︰「前輩威儀小輩已經領教了,請原諒小輩剛才的無理。」
壓力沒有預兆的隨之消失了,她終于舒了口氣,卻不敢立即站起身來。
「你的語氣里除了害怕,沒有一點道歉的誠意,罷了,我這麼大把年紀還在乎跟你計較這個麼。」柴松說著又磕上眼,良久又說道︰「可不是所有看起來平易近人的人你都可以沒有忌憚的與之開玩笑。」
方小微聞言想起第一次見到柴松時那群惡狼對他的反應,不敢再有怠慢情緒,認真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發現柴松又開始打盹,這會她卻不再有惡作劇的心情,而是慢慢的解下綁在小腿上的那把渾身漆黑的匕首,也不管柴松看沒看見,橫捧在胸前,恭敬的說道︰「小輩實際上是想問前輩一些關于這把匕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