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開口的是花宇,他笑著說道︰「我是在研究你是不是做夢去了。」
方小微仰頭正好看見那一方失去樹枝遮蓋的天空,也是驚訝的說了句︰「啊?居然天黑了!」
「你這麼說,怎麼像是在責怪老天似的。」花宇說著遞過來一只烤的焦黃的兔子腿,接著說道︰「晚飯可能趕不上了,就吃烤兔肉吧!」
方小微接過烤兔肉咬了一口,嚼了半天,臨近要咽下時忽然說道︰「唉,這麼可愛的兔子,竟成了我們的盤中餐了。」
「還有蛇肉。」坐在火堆另一邊的阿南也遞過來一個長長的,盤旋在一根也是長長的木棍上,被烤的黑呼呼的東西,看到方小微那冒著問號的一雙眼楮,他有些緊張的補充了一句︰「第一次烤肉,技術不怎麼好。」
方小微望著阿南那無辜的眼神,差點被自己快要咽下的兔肉噎著,心中直道,這不是技術不好的問題,這是吃了之後會不會食物中毒的問題。
阿南見方小微半天不接,不好意思的將蛇肉收了回來,猶豫了一下,然後自己撕下一片放進了嘴里,接著就見他臉上的肌肉微微彈跳著,待他將那蛇肉吞下後,立即抓起地上的牛皮水壺一陣猛灌,然後捏著脖子干咳著。
一旁,花宇見狀忽然樂不可支的舉著手里咬剩一半的兔腿哈哈笑道︰「看你那表情,怎麼像是跟吃過砒霜一樣?」
阿南一愣,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剛才是不是少教了我點什麼?」
「其實我猜你第一次烤肉產生的八成是失敗品,所以……」花宇一邊說一邊抖著手里的一個小袋子。「沒有告訴你一邊烤一邊要撒鹽。」
一旁的方小微見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火烤可以去除一些腥味,可是野生的蟒蛇的腥味本就比家畜重,況且蛇的腥氣堪比魚類,僅僅靠火烤怎麼可能祛除?所以燒烤中最基本也最重要的作料——鹽——必不可少,不過花宇說的也不完全錯,阿南將那麼長一條蟒蛇烤成了黑炭狀,如果撒鹽,那真是浪費得大了,所以她現在最感興趣的就是看這兩個人接下來準備干嘛。
不過,接下來的事還真是讓她開了眼界了,就見一向少言寡語的阿南忽然學著花宇的樣子,哈哈笑了幾聲,然後舉著手中黑漆漆的一條東西向花宇撲去,大聲叫道︰「徒弟的拙作,還請師父品嘗!」
花宇瞧見阿南一臉詭異的笑容甩著手里那條黑乎乎的東西——果然是沒有全烤熟的緣故——向自己撲來,他立即從地上翻身跳起來,一邊躲閃一邊說道︰「為了剛才吃下的東西不被吐出來,恕不奉陪了!」
方小微旁觀那兩人追逐的身影,微笑之中漸漸蒙上一些迷茫,阿南,還是與花宇走得比較近,不知怎的,總覺得與他還是有一些距離呢!
而不遠處的兩個人在追了一陣子後,忽然一同跑回到方小微身邊,一左一右撲通仰面躺在地上,痛快的喘息著,那條悲劇了的蟒蛇也不知道被甩去哪里了。
喘了一會,就听花宇笑道︰「奇怪,今天的阿成怎麼一點也不鬧,在想什麼呢?」
將思緒抽了回來,方小微瞪了他一眼,說道︰「難道我平時在你眼里就是一個喜歡鬧的人嗎?是啊是啊,連一向高貴的花家公子也被我這個小痞/子帶壞啦!」
花宇見狀只是彎了彎嘴角,反倒是沉默起來,過了一會才猛地翻身坐起,說道︰「好啦,不開玩笑了,說點正事。」
另一邊的阿南聞言也坐起身來,望向花宇。
「都看著我做什麼?」花宇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喃喃了句,隨後像是做出一個決定似的,一拳捶在地上,肅然道︰「後天就要參加入門小試,目前看來阿成過關是沒問題了,可是過關之後呢?那天那幾個闊少公子雖然習性上是惡劣了些,可是別人對前程都是有打算的,你們可曾有過什麼打算呢?」
听花宇提起那三個人,方小微有些不悅了,可是多想一想,的確,她想方設法的爭取入清宇門,可是入門之期就在眼前,心底卻是一片迷茫。入北山組的事她本來是覺得很有把握的,可是這幾天听到了幾種對北山組不同的說法,她的信心開始打折扣了,可如果不入北山組,她可能連修仙大門都沒踩進去,就被清一色男弟子的清宇門拒之門外了,天下之大,何處容身?
但是,入了清宇門又能如何,那份名測是虛構的,所以她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資質,連自己的底都模不清楚的人,又有什麼信心談以後的修煉,真是糾結無助又自卑啊。
好在另外兩個人此時也愁著一張臉,似乎各有煩心事,他們沒有興高采烈的大談將來,或許對她此時的心情是一種間接的安慰,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如此低調。
三人各自沉默了一會,這時阿南出乎意料的從懷中搜出一樣東西,放在方小微手里,方小微低頭看到手里的是一根三寸長的笛子狀物,但是又不能完全說它是笛子,因為它只有三個孔。
「送給我的?」方小微問。
阿南點了點頭,說道︰「我父親以前很喜歡吹這個,跟著記憶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吹響。」
方小微聞言立即試著吹了一下,結果除了發出嗚嗚的氣流聲,並沒有想象中悅耳的音樂聲傳出,接著就見阿南有些尷尬的說道︰「沒刻好,當柴燒了算了。」說著做了個伸手的動作。
「送都送給我了,怎麼還能要回去?」方小微做了個不給的動作,然後拉開衣領一角,將木笛——權且這麼認為吧——垂直丟了進去,拍拍胸脯說道︰「禮物不是商品,意義比它的價值重要。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而且還不是你天天不離手的木刀,很珍貴呀!」
阿南面色一怔,旋即默默笑了。
方小微則像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一樣,湊近臉來說道︰「哈哈,連同你的笑容,我也一起收啦。」
旁邊的花宇也適時的靠了過來,展開左右臂膀搭在兩人肩膀上,笑著說道︰「忽然想明白一件事,雖然我們的資質可能不一樣,選擇走上修真路的原因也不一樣,在俗世中的身份不一樣,但是我們踏上修真路的起點是一樣的,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成為正式的伙伴了,即使以後會以不同的方式走過修仙漫漫長路,但這不會影響我們做朋友。」他頓了頓,提高了嗓音,振聲說道︰「加油!」
「加油!」
「加油!」
一天一夜,對于正在修練《五行訣》的方小微來說,只是一睜眼一閉眼的事。連續幾天不用睡覺,她反倒有些想念睡覺的感覺了,終于在練到第六天的晚上,確切的說是第一次使用修練所獲得的力量連砍四棵老杉樹後,終于在當天晚上調息時感覺到一絲薄弱的靈氣終于可以停留在丹田之內,只是這未免太少了點,在感覺上跟沒有差不多。
不過,這好歹也算是進步了一點吧,對此她內心還是十分欣喜的,且奇怪的是,當晚她並沒有因為欣喜而睡不著覺,反倒是在收功後覺得無比困倦,倒頭就睡,次日醒來已是近晌午了,望著一左一右拿著鐵皮臉盆在耳邊狂敲的花宇和阿南,剛剛醒來的方小微連忙捂著耳朵喊道︰「你們兩個在發什麼瘋啊!」
花宇見狀,第一個停下來了,然後有些著急的問道︰「你昨晚沒事吧?睡得那麼死。」一旁的阿南也是睜大了眼楮像看怪物一樣看她。
方小微似乎還有點沒睡醒,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沒事沒事,就是幾天沒睡,覺得特別困……啊,不行,還沒睡好,讓我再睡一會……」
她說著便作勢又要躺下去,不料花宇猛地把臉盆湊近她耳邊狂敲一記,震耳欲聾的聲音將方小微驚得差點滾下床去,接著就听到花宇吼道︰「還睡,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整個青石林的人都上山去了,我們兩個等你這麼久,就差抬你上山啦!」
方小微一怔,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入門小試的日子,不禁一蹦老高,叫道︰「啊——啊——怎麼辦……」
花宇長吐了口氣,兀自走出門去,阿南望著一臉神經錯亂的方小微,也是無奈的嘆了口氣,把一個包袱隨手掛在她肩膀上,說道︰「走了。」便也跟在花宇身後出去了,方小微抓著那包袱靜了幾秒,旋即抓起床邊桌上的外套往身上隨便一裹,大叫著「等我啊。」一路狂奔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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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宇門北山組,莫渝北的木樓中,凌北蒼正一道一道的為莫渝北解下纏在眼楮上的繃帶,此時的他動作舒緩,小心翼翼的手法和臉上專注的神情,就像一個普通但富有責任心的深山郎中一樣,雙目中有一絲忐忑和一絲期待。
待他將繃帶全部拆下,看見莫渝北睜開的雙目雖然干淨純澈,卻依舊如平時一般沒有什麼神采,不禁微微嘆息了一聲,頹然坐到一旁的竹席上,望著自己的雙手默默的發呆。
顯然,他再一次的花了心思去治療莫渝北失明的雙眼,而又一次獲得了失敗的結果。
看他的樣子,像是很在乎能不能治好莫渝北的眼楮,而在莫渝北接下來開口說話的語氣中,卻又似乎在暗示著他想的其實並非如此。
莫渝北也是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個樣子,如果讓別人看見,可一點都沒有平時做師父,作為一組之長該有的威嚴。」
「呵。」凌北蒼自嘲的笑了一聲,沒有接話。
「其實,就算以後都看不見了,憑借我現在的神識,足夠料理自己的生活了。」莫渝北語氣轉淡,接著說道︰「只是我覺得奇怪,對于一個壞過你大事的不孝徒弟,你為什麼還要操這麼多心呢?」
凌北蒼聞言,面色一動,抿了抿嘴,半天才道︰「為什麼,你很在乎麼?你會因為我有所目的的作為而拒絕復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