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小黃在逃離那赤瞳男子對靈王燃起的法術攻擊範圍後,準備就這麼一走了之;但是走到半路又覺得有些不妥,有種說不出詳細的感覺,支配著它回到剛才靈王劫走方小微的地方,就看見那兩個少年還待在當地,一個跪在地上,將頭垂得很低;另一個則神情有些木然的站著,也不知道是在等它,還是在等它帶方小微回來。
它走近他們,跪在地上的少年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它,那個站著的少年發呆的雙目中也終于有了一點神采。
不等他們發問,小黃就目露無奈之色的說道︰「你們別怪我,原本她被靈王劫走,我在看出那影子只是靈王的一部分分身後,還自認有幾分把握找時機把她偷回來,不料轉眼她又被魔教的人搶去了,而且搶走他的是魔教一個厲害角色,現在我想救她都愛莫能助了。」
它剛說完這句話,就見跪在地上的花宇眼中流露出一絲痛苦之色,他的身子頹然欲倒,卻還強撐著單手支地,盯著小黃用有些僵硬的聲音說道︰「只—是—分—身—」接著又像喃喃自語一般重復了一遍︰「只…是…分…身…」于此同時,他終于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浮的朝靈王剛才消失的方向慢慢邁出步子。
小黃望著他的身影,有些不解的說道︰「你再不自量力,也不用去魔教…現在你最應該去的是清宇門…」
只是它的話還沒說完,就見花宇的身子在它面前直直倒了下去,另一邊一直面無表情的阿南看到這一幕,神色終于忍不住起了一些漣漪,不過卻依舊一步也沒有挪。
小黃再次疑惑了,它歸根究底還是獸類,有很多人的心思無法了解,但它多少還是在以前那個感情豐富的主人那里學到了一些基礎的東西,所以它不明白,他們不是一伙的麼?剛才那個半妖少年還為了保護他們而舍身犯險,怎麼才一會的功夫就翻臉到這個地步?難道是因為少了一個人的緣故?
人的感情真是復雜善變得可怕,它活了幾十年,見過不少毀在這上面的修士,就連那個它好不容易找到、自認為完美到它願意一生忠誠的主人也難逃那道情劫,所以說,多余的感情就該徹底切斷。
想到這里,小黃的眼里不禁閃現出一絲不耐煩。
不過,為了期盼之中的最後一絲關于主人的信息,它選擇暫時與感情妥協,再幫這兩個麻煩一次。
繞著暈倒在地上,半天沒動靜的花宇走了一圈,小黃這才開口說道︰「他得回清宇門,不然性命堪虞。」說完用它那還原神獸姿態後有些近似鷹一樣的倒鉤長喙勾起花宇背上的衣服,將他叼了起來。它看了一眼依舊半步沒挪的阿南,沉默了片刻後甕聲甕氣的又道︰「你不回清宇門麼?」
說實話,阿南被它間接引導著在清宇門的重地闖了那麼大的禍,作為一個幫凶,現在應該被靈隱峰的人通緝了吧,不回去也是正常的事。小黃說這一句話看似有些多余,實際上是它對他最後的試探。
但是它的這句話在無意之中提醒了阿南,他的大仇還未報,不能就這麼離去。
于是,小黃在誤解了他感情的同時第三次疑惑了,就見阿南終于肯移動腳步走了過來,卻是將花宇失去意識的身體從小黃的嘴喙上取了下來,也不質疑小黃是不是願意載他,就抱著花宇躍上它的背,然後將花宇橫放在它的背上,同時說道︰「勞煩你了。」
小黃當然理解他的意思所指,現在它有求于他,當然不介意載他一程,相對于它的目的來說,阿南決定讓它載著回清宇門,頗有些送上門來的意思,所以在展翅飛上天空之後,小黃的速度慢得它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但是它不知道該怎麼朝這個半妖少年套話,只好在有主意之前先盡量拖延時間。
好在,那個少年像是一直沉浸在重重心事之中,也就沒有注意到它的這個異常之處。
小黃不禁又有些感嘆,那個人類少年這個時候暈過去,還真是無形之中幫了它的忙,不然那個半妖小子也不會妥協,而他如果清醒著,以他的聰明估計很快就會猜出它的用意,早做防備,甚至反過來套它的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當小黃發愁于離清宇門越來越近,而它卻還沒想好怎麼打開這個沉郁少年的話匣子的時候,沒想到他卻主動開口了。
阿南眼神有些散亂的望著身邊慢慢飄走的雲彩,就那麼毫無征兆的開口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根據你的判斷,清宇門、魔教、以及剛才那個影子人,誰最厲害?」
「嗯……」不知道他這麼問有什麼用意的小黃沉吟了一會後說道︰「按照勢力上來劃分,如果那個影子人身上的封印被破解,那麼他的勢力其實是三家中最強大的,因為他的手下個個凶殘又完全受他控制。就現在看來,本來魔教的實力比清宇門稍微強一點,但是魔教的群魔沒有清宇門的人團結,如果沒有那老頭魔的強勢約束,以那群魔的魔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散伙了,所以說……這個還真不好說……」
阿南又沉默了一會,然後再次悠悠開口道︰「如果三家一對一的火拼,誰最有可能贏到最後呢?」
「年輕人,這個玩笑可不是可以亂開的。」
小黃有些驚恐于他為什麼會突然有這個想法,但是為了話題不陷入僵局,它不得不盡量順著他一些。
略一琢磨,小黃終于還是開口道︰「說起來最有可能贏到最後的,還是那個現在看起來最弱的靈王,而且相對于那兩派的領導人物,他吞並其他兩大派的野心也是最大,幸好他現在被人封印了,避免了一場三界之中的浩劫,但是封印歸封印,只要他還活著,總有恢復自由的一天,不提則已,一提起來,不禁讓我擔憂,等他獲得自由的那一天,不知道要怎樣十倍百倍的報復呢!」
「封印他的是不是清宇門的人?」阿南本來準備說,靈王是不是要報復清宇門的人,但他隨即意識到這麼說,矛頭所指的方向太明顯了,于是將這句話改成了他認為主旨隱藏得比較穩妥的另一句話。
小黃心里也有它自己的事,它正想著怎樣將阿南的話題引到有它利用價值的軌道上,並沒有太多的揣摩阿南此話蘊含的用意,依舊是順著他解答道︰「也難怪你會這麼想,清宇門在俗世的名聲還是歸屬于名門正派的,降妖除魔表面上也該是他們分內的事……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清宇門原本是一心修真的門派,後來打開山門朝俗世里招收弟子,不得不做了一些名門大派該有的‘裝飾’……真正封印靈王的其實是風竹山的一個老道士。」
它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以靈王令人發指的做事手法,以及風竹山老道與清宇門的淵源,一旦他報復起來,估計清宇門會被他一並干掉。」
阿南听它說了這麼多話,沒有一點夸張的神色,全然一幅陳述事實的語氣,雖然他依舊無法真實的感受到靈王究竟厲害在哪里,不禁還是相信了幾分。
他終于收回放去遠方的目光,看了看躺在身前一直未醒,卻繃緊眉宇似乎在忍受痛苦的花宇,稍稍原諒了一些他對方小微的袖手不顧。
定了定神,他忍不住好奇了一下,問道︰「為什麼我從未听過清宇門的人提到有什麼風竹山的存在?清宇門又與風竹山有什麼關系?」
小黃遲疑了一下,開口道︰「很少有人知道,風竹山的那個老道是清宇門創派祖師清玄子的徒弟,而魔教的那個老魔頭和靈王其實是與那個老道士一同入門,拜了同一個師父的師兄弟。」
阿南幾乎被它的一席話給繞了進去,其實這事太過久遠,當年的同門師兄弟現在都有了自己的龐大勢力,相互之間也生出繁復盤扎的感情糾葛,外人第一次了解這些他們的過往,一時理不清頭緒也是正常的。
但是,阿南卻清楚了一條,靈王被自己的師兄弟封印,而另外兩個師兄弟卻對這件事袖手旁觀,看著他遭受禁錮,一個普通人遭受這樣的待遇,都不免會漸漸扭曲心性,何況他如今的樣子似乎已非人化,難以想象,他一旦獲取自由,要連坐報復的恐怕不止清宇門一家,還會染指魔教也說不一定。
思緒剛剛游走了一小步,阿南忽然一個激靈的意識到自己連思路都快被小黃繞進去了,頓時警惕的神色浮上雙眸,他質疑的看了小黃一眼,定定然問道︰「你只是一只活了幾十年的神獸,為何會對清宇門的隱秘過往知道得這麼多?」
小黃雖然沒空看他此時臉上是什麼神情,卻也敏銳的察覺到他話語中的懷疑,但同時,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它連忙將機會抓牢,順水推舟的將話題向它希望到達的軌道上引,就听它開口說道︰「這些都是我的主人告訴我的,不過她是怎麼知道的,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她現在被人秘密囚禁在一個地方,而和你們一起的那個女孩正好知道一些線索,等會送你們回清宇門,我就要去找我的主人了,如果那個女孩告訴過你們一些我師父的線索,不如行行好就告訴我吧。」
不料,它終是太心急了些,以至于招來阿南的懷疑,揣測起它的用意。
沉默了一會,阿南警惕的說道︰「原來這就是你一直幫我們的原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