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宇目光低垂,望了自己那雙膚色不太正常的手一眼,嘴角浮出一絲苦笑,他沒有抬頭看凌北蒼的眼,只沉聲問道︰「若是我已咳出過血,還能活多久?」
耳邊傳來衣袂飄動之聲,凌北蒼聞言已是起身靠近,伸手在他胸口拂過,不答反問︰「什麼時候的事?」
花宇不答,抬起依舊乏力的手握住凌北蒼的手腕,目光對上了他的眸,重復道︰「我還能……活多久。」
凌北蒼覺察到花宇眼中的神情不僅包含了一抹傷感,更甚的是心灰意冷的絕然。他不理解花宇為什麼忽然有這麼極端消沉的情緒,听到他重復問著這一個問題,拂過他胸口的手慢慢收了回來,沉默了一會後才開口道︰「一年。」
得到這兩個字的結論,花宇的目光定住了一瞬,不過很快他就將目光移向窗外。夕陽西下,只留了一抹余暉,暈染了天際起伏的山巒。幾只無名的飛鳥稀疏的叫了幾聲,成群結伴的飛落在山坳中的一株大樹上,借著那最後一抹余暉梳理著飛行了一天而變得有些凌亂的羽毛,做著夜歇之前最後的準備。
他看到這一幕,輕輕嘆了口氣,若有若無的笑道︰「塵歸塵,土歸土,人的一生,總是逃不出生老病死的。」
一旁的凌北蒼漠然道︰「你年紀尚輕,為何這麼容易有如此消沉的意志?那天你為了趕上麒麟台小試,背著人狂奔的樣子我都看見了,那時的你絕非現在的這個樣子。你剛剛去‘藥王谷’的時候,通過柴松的觀察和描述,你也一直都很積極的配合療養,唯獨最後兩個月松懈了注意力,你便出了這等事,如果你一直能配合療養,現在已然康復,你究竟為了什麼變成這樣?」
「為了什麼……」花宇木訥的吐出這四個字,望著窗外天邊已經連余暉都黯淡下去的山坳,他的目光忽然多了一層陰冷戾氣︰「為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心中有一股散不了的仇恨,只有報復才可以宣泄」
「命都快沒有了,還談什麼報仇?」凌北蒼有些意外他的情緒為何會變得這麼快,不過他實在忍不了花宇的這種態度,失去了一切意念,只剩下仇恨,比行尸走肉還要無用,由此,他目色忽然轉厲,原本垂著的手忽然抓住花宇的衣領一推,將他的頭重重抵在牆上,發出‘咚——’一聲悶響。
花宇只覺得腦袋快被擂破,不過劇痛之後,仇恨心理倒是冷卻了一些。他的視線被凌北蒼強扭會來,對上凌北蒼那雙威嚴的雙目時,就听凌北蒼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為什麼?你給我說清楚」
看到花宇目中閃過一絲悲意,凌北蒼冷厲的目光閃動了一下,厲色微緩,提著他衣領的手也松了一些︰「你不說,我怎麼幫得了你。」
=======》》》》》》======
‘破魔極光’四個字剛落入耳中,魔公子閉著的雙眼猛然睜開,露出一絲驚意
原始的‘天極頂’正是因為容易引下這種可以劈死修魔中期魔族的中級天雷,所以才遭到老魔頭的改造。
自從被老魔頭設法削矮三分之一後,‘天極頂’因為自身地理特性而引下來的多半是散雷,修魔中期的魔族一般都能扛兩下無礙魔元。
但是這種‘破魔極光’的威力,相當于人類修士在分神時期遇到的小劫,即便是魔公子這半魔化的身體也只是能扛住兩下,但是要想用護身魔氣格擋是不可能的,所謂‘破魔極光’就是因為它可以穿透護身魔氣而得名。
如果在平時,魔公子完全可以躲過這一擊,可是現在身旁多了一個凡人,僅是‘破魔激光’劈下時的氣場就可以令她皮開肉綻,偏生此時他的護身魔氣對這種中級雷沒有抵御力,習慣獨自作戰的魔公子初踫到這種狀況,頓時覺得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躲避不及,唯有放手一搏,用攻擊來代替防守,是魔公子一向的做事方式。
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的手中忽然閃過一道白色的刃光。
「帶她走」
魔公子冷喝一聲,猛然站起身來,一蹬腳騰身而起,正面沖向那道直劈而來的白光。
竹影聞聲立即會意,在魔公子飛身離開後,原本平展開的毛毯樣身影‘嘩啦’一下將方小微那失去知覺的身體重重卷住,向遠處飛掠而去,同時他只偏頭看了一眼,就發現魔公子手上多了一把薄刃長刀,不禁心中驚奇。
長期侍從在魔公子身邊的竹影對那把刀並不陌生,不過記憶之中全是他安靜的獨自坐在一處,捏著干淨的綢布細細擦拭刀刃的樣子。這把刀本是魔公子身邊寸步不離的東西,只是被魔公子用特殊材料制作了刀鞘和刀柄,所以平時一直是隱形狀態。
魔公子對這把刀異常的重視和愛惜,而他平時卻一次也沒在戰斗中使用這把刀,這種情形一直以來讓竹影覺得,也許這把刀就是一個擺設,一個根本不堪一擊的玩賞物。
這次是竹影第一次見魔公子並非為了擦刀而將它拔出鞘,一時之間,他的思緒也亂了,期待這把無名之刀擁有匹配魔公子愛惜程度的威力,同時又擔心魔公子一時心急失手,錯拔了一把用來玩賞的凡俗之物。
然而,旋即落入他眼中的一幕讓他略微放心了些。
就見魔公子拔出那把刀後,並沒有直接砍向那道白光,而是略做停頓,握著刀柄的右手微偏,刀身橫下來,用左手手掌托著刀刃,然後就听‘噗——’一聲,白光閃爍的刀刃上忽然騰起一片耀眼的火焰,火焰過後,原本被擦得光亮的白刃忽然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紅色,宛如快要被燒灼得化掉一樣的鐵塊。
這時才見魔公子那原本托著刀刃的手輕拍開刀刃,手掌移動到刀柄上,雙手握刀,這才向那‘破魔極光’砍去。
‘唰唰唰——’
不知道魔公子在從下向上躍去的一瞬間砍出了多少刀,不過,當半實體的刀與無實體的雷光交錯時,發出的一種古怪而沙啞的聲音,卻是能听得出連貫之中的斷點。
魔公子的速度快得驚人,以半魔化的身體揮刀的速度,已是超出自然規律的限制,普通人揮砍刀劍的速度最快也只能砍斷水流,而沒有實體的雷光在魔公子這種速度的揮砍下,竟然短成數截
接著,就見他絲毫沒有怠慢,未等它們再次連成一線,握著刀柄的雙手微微偏動,然後在身影從上落下的時候連環揮動,那剛被砍成了數截的雷光即被刀身拍飛,向兩旁的山巒四射而去。
當兩種力量達到了平行線時,沒有實體的力量竟能像實物一樣互相擠兌。
魔公子那把布置了魔火的無名刀,配合著使用者的速度,所包含的力量竟然達到與中級天雷‘破魔極光’想匹敵的程度
這一幕令竹影驚奇的同時目光也是難以置信的呆住了,直到耳旁傳來山石崩塌之聲和一片驚慌錯亂的大叫聲,竹影這才回過神來,以最快速度拔高,躲過周圍幾處山峰被殘碎的‘破魔極光’削得崩塌四濺的石塊的轟砸,在半空中展開身形,迎接魔公子的駐足。
魔公子慢慢落在竹影化形的毯上,手中的薄刃長刀可能因為用得過猛,竟真如快要融化一樣滴落著火花沫子,零星的幾點火花落在竹影身上,竹影不禁微微痙攣——溫度高得居然連他的魂體都能感受到燒灼的疼痛
魔公子感覺到竹影的身體被刀身滴落的火星灼得痙攣,他沒有說話,而是握著刀凌空甩了一下,那把刀的刀刃很快恢復了普通刀劍的顏色,鋒利光潔的白色中透著一抹涼意,與方才灼熱的通紅截然相反。接著他便收到入鞘,當刀身完全進入刀鞘後,那把刀就如平時一樣隱形了。
身下的‘天極頂’上亂石堆砌,塵土飛揚,亂石下還壓著剛剛在‘天極頂’上引雷亂斗的三個魔怪。他們身為魔族,這點石塊的擠壓其實是傷不到他們的魔元的,只是這石塊未免太多了,堆得有半截山體那麼高,一時之間,他們暫時被困在里面沒法出來。
竹影對此很是不以為意,現在他的心思是完全偏向魔公子的,就算魔公子目前正在做一件不為魔界認可的事。如果不是他們三個先在‘天極頂’上引來多于平時幾倍的散雷,可能就不會造成後來的‘破魔極光’降落,所以被石頭砸兩下還算是便宜他們了。
不料,那三個魔怪卻沒有這層覺悟,在見識了那‘破魔極光’的威力後,剛一感覺上面沒了動靜,立馬求救一樣大叫起來。
「少主,救命啊」
「少主,念在我們還算是教中一員,請幫幫我們。」
「少主,高抬貴手」
他們不像竹影一樣是易家的家臣,所以只能喊魔公子為少主。
這一個接一個的少主喊得這麼迫切,是因為他們此時甚為恐懼,如果等魔公子一走,而他們還沒來得及抽身出來時,而那‘破魔極光’卻再次劈下來,原本為求去一留一的決斗恐怕就要變成同歸于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