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蘇雙崇的家世背景很簡單,程世安把手下的衛兵都派出去上街听人閑話,李文芳買了一些零嘴窩在廚房里跟廚娘雜役們閑磕牙,從打听城里有什麼好吃好玩的東西開始慢慢發散話題,最後終于讓她打听到了一些有關城中大戶的事情。
廚娘她們並不清楚李文芳的目的,甩著腮幫子歷數城中鄉紳和有錢人,講了沒幾個就數到了蘇家,她們說不出來蘇家現在的當家人是誰,只說蘇家專用來跑遠洋的寶船都不計其數,而且還知道這蘇家老2是海防道的千總,長年管著姥姥灣的事務。
顯然,這位蘇家老2應該就是那位蘇雙崇千總了。
得到了想要的消息,李文芳就沒耐心再繼續坐下去,過了一會兒後找了個借口就走了,把消息傳達給了梁儉德。
之後沒多久,程世安帶來了衛兵們從街上听來的有關于蘇家更多的消息。
蘇家以前祖上有功名做過官,後代子弟也以恢復祖上榮光為己任,但時至今日,也就出了個蘇雙崇,其他後代子弟都轉到了經商上面,蘇家船行那是鼎鼎大名。
船行現在的當家人是蘇雙崇的兄長蘇雙慶,幼年時生病落下殘疾,雙腿不能行走,一直靠輪椅代步。其他堂兄弟都在船行里擔任一些職務,沒听說有鬧矛盾的傳聞。
「蘇雙慶有殘疾,蘇雙崇又當了兵,他們父母就只生養了這兩個兒子,憑這個條件,蘇雙崇就能一直留在本地,再加上家里有錢,花點錢打通一下關節,他就能干掉其他同袍,順風順水升到千總。怪不得呢。」梁儉德明白了蘇雙崇沒有異地為官記錄的原因了。
「有蘇雙崇在,官差根本不會仔細檢查蘇家的船。那麼案情再次一分為二,要麼蘇家直接參與,要麼就是豬倌租賃了蘇家的寶船的幾個貨艙,將藏在箱子里的豬仔送上船。反正官差不會細查。」程世安分析道。
「還有一種可能。」梁儉德擺手,「在自家船行做事的不止蘇雙慶一人,還有其他堂兄弟,那麼是不是那些堂兄弟背著蘇雙慶干的私活呢?」
「大人提醒的是,是我疏忽了。」
梁儉德不以為意地搖搖頭,「蘇家船行是個莫大的便利條件,但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們跟豬倌有聯系,也許他們是無辜被人利用,也許他們是見錢眼開知法犯法,也許是內鬼為了一己私利。這是目前的一個調查方向,我們要尋找更多的證據。以蘇家的身份地位,我不想看到他們跟這種事有關。」
「在找證據的這事上,適合讓本地官府去做嗎?」。
「不能,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們把目標盯上了蘇家,肯定走漏風聲,我們就被動了。還是像在濱州府那樣,我們自己來。多派人手把蘇家船行的所有蘇家子弟都調查一遍,查他們的社會關系,有沒有人是跟三教九流的人來往過密的。本來我是想提醒地方官去焱州郡界的官道上設卡的,但想到這一路長途跋涉,那些被拐的男男女女早就沒有膽量向官差求援,就作罷了。他們從全國各地被送到焱州郡,經過了那麼多城池,哪怕有一個人在途中向官差求救,我們也不會到現在才知道有這個案子。」梁儉德頗為感慨。
「所以大人才沒有追究那丫頭又玩火藥的過錯吧。」
梁儉德笑著無奈搖搖頭,「那丫頭是個人才,管太緊吧我于心不忍,可不管她吧,我又怕她哪天把她住的院子炸上天去。為難吶。」
程世安沒接茬,只笑了笑,就離開去安排衛兵們查線索的事了。
稍晚些時候,李文芳進來請示梁儉德打算在哪吃晚飯,然後去廚房把晚飯送到了他的臥房。
梁儉德愜意地放下喝完了湯的空碗,示意邊上的李文芳再給他盛一碗,他覺得今晚的蛤蜊湯特別好喝。
李文芳把湯放在梁儉德面前時,梁儉德瞄到了她的手,突然心生一動,「小小,你曾經做的那些火藥彈的配方都記得嗎?」。
「記得的,大人。」
「要是臨時讓你配你配得出來嗎?」。
「能的,大人。只要有現成的原料。」
「那要是為了達成一種特殊效果,需要臨時做些全新的火藥彈呢?」
「這就要看是為了達成什麼特殊效果了,大人。您是在為將來可能的戰斗做準備嗎?我想府衙的官差和海防道的官兵們不會讓大人您失望的。」
「多做些準備不是件壞事,我喜歡萬無一失。」
「但意外總是會有的,運氣而已,大人。」現代人都知道萬無一失其實只是概率問題而已。
「說得沒錯,所以我們才要多做準備,減少意外降臨的機會。」
「好的,如果大人認為確實有必要,我會視情況做些準備的。」
「會很麻煩嗎?」。
「如果時間倉促的話,我會盡量找些簡單又有效的方子。」
「我不希望我方有人傷亡,也不希望匪徒傷重到不能接受審訊,他們必須得清醒地呆在公堂上。」
「我想我知道該準備什麼了,能制伏人又不讓人受傷的防暴品,請大人放心。」
李文芳彎起嘴角,瞳仁里閃耀著一絲光芒,帶著滿滿的成竹在胸,卻又神情恭敬,一等丫頭的從容體面。
梁儉德右手捏著勺子在碗里攪了攪,「你家里靠賣火槍彈丸為生的嗎?」。
李文芳的嘴角耷下來一點,順著梁儉德的話頭往下接,但又不明說,就像是委婉的默認,「光靠那麼個小村子,要養家糊口實在太艱難了,大人。」
「都做過什麼?除了你說的那個手榴彈。」梁儉德在跟程世安聊天時就對李文芳的家世背景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結果李文芳這順話茬而來的誤導他馬上就信以為真了。
「犯法的,大人。」兵部尚書府的一等丫頭不是白做的。
梁儉德瞟了李文芳一眼,「我覺得你家父輩的能耐比我兵部的工匠強多了,你不是不知道我大老遠地親自跑這一趟是為了什麼。」
李文芳的雙眼唰地一下比那清泉府正午陽光還要耀眼,「大人說真的?」
「只要證實確實有用。」
「大人放心,明日我就開始準備原料。」
「嗯,一應花銷找程將軍拿錢。」
「是,大人。」李文芳眉開眼笑。
次日李文芳一大早跟程世安講了自己的新任務,程世安也爽快地點頭,讓她把要用的原料都寫下來,讓衛兵去買,以免她一個女孩子人生地不熟地在街上遇到危險。
不用自己跑腿李文芳樂得清閑,頭頂上那麼大的太陽她也不願意在外面揮汗如雨,馬上轉回房寫了原料清單交給程世安。
梁儉德在書房坐了一會兒,不知想到什麼突然要逛街,帶了程世安就走了,李文芳于是得了空,坐在屋里一邊模著小嘰柔滑的皮毛一邊伏案整理她的小說,京城那邊還有人等著她那個擴寫成一萬字的故事呢。
午後梁儉德還沒回來,倒是來了一個風塵僕僕灰頭土臉的驛卒,帶來了來自京城的加急信件,李文芳不敢怠慢,趕緊收在自己手上,等下午梁儉德回來才親手交給他。
梁儉德等不及更衣,直接撕了信封,從里面抽出一沓紙,匆匆瀏覽完畢後哈哈大笑。
「好,嫌犯抓住了,供出了一條重要線索,好。」
「快,趕緊找程將軍來。」李文芳馬上打發一個小廝去找程世安。
程世安匆匆趕來,梁儉德已經坐下在看供詞副本,一邊看一邊嘴里念念有詞,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不知道又在劃算什麼。
「大人,京城有好消息?」
「世安,給你一個任務,把這個人悄悄抓來。」梁儉德把供詞遞給程世安,指著上面寫的一個人名。
程世安記下供詞上說的地址和人名,轉身就走。
李文芳讓小廝伺候梁大人更衣,她也跟著出去吩咐衛兵們安排一個房間用來關俘虜。
程世安這一走天黑都沒回來,梁儉德一派悠閑神色不急不躁,吃飯、看書、散步,按部就班地在差不多的時間上床睡覺,但第二天早上李文芳起床去吃早飯,卻看到了在院里帶著衛兵操練的程世安,眨巴兩下眼楮,她淡定地繼續往廚房走去。
整整一個白天梁大人都沒有提審那個倒霉蛋,他一個人自在玩樂,還教李文芳下了一下午的棋。直到晚飯後天色完全黑下來,驛館里除了值夜的驛卒之外的其他閑雜人等都回家了,梁儉德站在院里仰望星空漫不經心地道,「是時候見見我們請來的那位朋友了。」
衛兵們真是有本事,居然在驛館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間只有一扇小氣窗的破屋子,髒得要死,遍布蛛網灰塵,一個身材瘦小的男人蒙著眼楮堵著嘴巴反綁著雙手蜷縮在角落里,將近十二個時辰沒吃沒喝,再加上驚嚇和恐懼,俘虜已經被折磨得有氣無力,當听到眾多腳步聲來到自己跟前時,都無力掙扎,只能更加害怕地蜷起身子瑟瑟發抖。
一個衛兵走上前去,拿掉了俘虜嘴里的抹布,喝斥他叫他老實點仔細听話。
俘虜連聲點頭,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