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羅媽媽早出晚歸,並不帶上阿九。
阿九心下狐疑,試探了幾次,都被羅媽媽打馬虎眼過去,阿九一發狠,軟磨硬泡,痴纏爛打,羅媽媽都不為所動。于是阿九決定采取跟蹤戰術,跟了幾次,羅媽媽都是去晚芳閣。
大約是兩個中年婦女嘮叨些私房話,聯想到前幾次那枯燥冗長又乏味的經歷,阿九便沒了興趣。
羅媽媽不在,阿九更不想在院子里呆著了。裝傻很累的,尤其是要在一個假想十分深沉的敵人面前裝,更需要十分小心。所以,能不面對薔兒的話,還是別面對的好。
好在薔兒只是個丫頭,阿九可以半句話都不用交代就直接出門。
阿九手里拿著根柳枝,雖然傷害花花草草小樹枝很不好,但是拿根柳枝具有很好的保護性,關鍵時刻,直接拿來當做裝瘋賣傻的道具。一路上經過的丫頭婆子看到她大多都停住向她問安,態度還算恭敬。
「這天越發熱了呢。」阿九輕喃。
客觀地說,南疆差不多算得上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即使現在正處于三伏天,也了不得就是前世二十七八度的模樣,奈何古人的衣服遮地嚴實,雖說身上穿的夏衫,也不過是布料薄一點,該穿幾層還穿幾層,一點都不能少,略多走幾步路,就有些熱了。
正在阿九懷念過去熱褲吊帶能出門的美好時光時,眼尖看到前方院子里有一顆參天的古樹,古樹下面有一座涼亭,便立刻想到要去歇一歇。
趙律這人雖然不太厚道,但是不得不說他的後院很干淨,大部分的亭台樓閣都是沒有主人的,有些大一點的院落還有看門的婆子,有些小一些的只不過每日派去丫頭灑掃,這極大地方便了阿九和羅媽媽前段時間的踩點行動,加上趙律「要對郡主恭敬」「郡主想干啥就讓她就干吧」的指示,除了何月容的頤香居,阿九簡直橫行後院,其實也差不多,頤香居靠近前院,阿九也跑不到那去。
所以此刻阿九自顧自地推開了院門,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據她目測,這座院子的規模還不足以配婆子看守,所以她十分放松地扔掉了手中的柳枝,不再堅持扮演持著楊柳枝點化蒼生的觀音娘娘。
她仰起頭,不禁「哇」了一聲,這樹真高真大啊。樹旁有座假山,假山之上又蓋了座涼亭,樹枝綿長,恰好能為亭子遮去些熱意。
阿九連忙大踏步跑向涼亭,也不管干淨不干淨,一坐了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大地伸了下懶腰,冷不丁發現幾上竟有一壺茶,一個茶杯,盛滿的茶水,熱氣未散……
這一驚非同小可,阿九並未听羅媽媽說起這將軍府里新住了什麼人,而這茶壺茶盞卻頗精致,絕不是丫頭婆子用的,她四下里望了一番,並未看到什麼人,于是決定走為上。
阿九正要邁步,忽然上方傳來干淨柔軟的男音,「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阿九不由自主地抬起頭。
巨大的樹翼像一大傘般張開,某根樹杈之上,倚著個全身白衣的少年,他雙目盈盈地望著她,然後雙袖一展,竟然像飛一般地落了下來,徐徐地站到她面前。
「是你?」阿九蹙眉。
「是我。」少年含笑。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既然躲不過,不如直接些。
「我叫蘇潤,我現在住這里呢。」他笑得一臉燦爛,「你又是誰?怎麼會在這里?」
「我……」阿九凝咽,忽然抬眼看到院中的題匾,連忙接著說,「婢子叫小翠,是來打掃這個亭子的。」然後忙不迭從袖中拿出手絹,作勢猛擦石幾。
蘇潤很想笑,但是出于形象考慮,他決定忍,悶哼了一聲,「小翠,這名字真不錯,和這翠錦閣很搭。想不到貴府的明大管家還是個雅人,派來灑掃的丫頭,還講究名字搭配。」
阿九氣到差點吐血,「明大管家的確是講究搭配,不像有些人,明明黑臉,非要叫小白,明明凶惡地緊,非要叫大善。」
這是在諷刺自己不夠溫潤?影射自己很粗糙?蘇潤不由模了模自己的臉,真是有意思的說法呢。
阿九看到蘇潤模臉的小動作,心下暗嘆,果然美男都是自戀的,哼了一聲,「又不是臉殘,模能管用?」說罷豪邁地繞開一臉愕然的蘇潤,並不忘狠踩一腳,然後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樹葉,走開了。
蘇潤看著阿九的背影,不由失笑,自己似乎得罪這丫頭了呢,她竟然說自己心殘……
阿九對蘇潤倒並沒有什麼惡感,畢竟風度飄飄的美男子嘛,觀賞價值頗高,所謂賞心悅目,至少能讓人洗洗眼楮,愉快愉快心情。只是蘇潤在阿九面前兩次出場,驚艷是驚艷,卻讓人反應不太過來,阿九直接把他歸類為耍帥,抽風以及裝。
蘇潤其實有些冤枉,他如果不跳下來,難道還慢慢爬下來?只不過人家剛好輕功不俗,姿勢優美,這樣也能被嫌棄,蘇大公子如果知道被冠在頭上的這些不實定義,估計立馬又得昏睡過去。
欺負了人,心情總是好的,阿九有一段沒一段地哼著歌,一跳一跳地回了小院子。
羅媽媽已經回來了,正在廳中等她。
「去哪玩了?」
阿九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
羅媽媽呵呵一樂,「還挺會記仇。」
阿九看到桌子上擺了個大匣子,抬頭看羅媽媽,見羅媽媽笑著點頭,便打了開來。
是套新衣裳。
阿九忙展開,華光滿溢。
羅媽媽說道,「這衣料叫天羽錦,它比絲還滑,比緞還韌,比紗還透氣,最適合做夏衫。它產自楚國,因著原料難尋,制作不易,大楚一年也只得幾匹,只有楚國皇室中至尊至貴的人才能得之。那年楚晉有些不合,楚國並不願興兵,所以來求天子從中調停,一共只獻了兩匹天羽錦,當日你大婚,天子賜了一匹給你。」
阿九貼著羅媽媽,不好意思地問,「媽媽這幾天都是在給我做衣服嗎?」。
羅媽媽笑著說,「不然你以為呢?杜媽媽對各式各樣的花草都甚知曉,繡功也很不錯,我每日去她那,和她一起琢磨該給這衣裳繡什麼花邊,添什麼裝飾。加上時間急,所以索性成日躲她那趕工。」
阿九疑惑地瞅著羅媽媽。
羅媽媽啞然失笑,「傻丫頭,你不會忘記了吧,明日就是你十四歲的生辰。」